“哎！”丛里突然冒出了一只黑色通体的猫儿，吓了王夫人一跳，也不知这是哪个宫殿养的猫。
猫儿只是蜻蜓点水般地略过，又不知窜到何处。
甄夫人笑着道：“虚惊罢了。”
许是这么一打岔，王夫人稍稍分了神，两人顿时落了大队伍一截，而前头似乎赶着去看戏一般，丝毫没发现落队的几人。
宫里四面八通的，十步便有个小拱门，每个拱门内又是何等景色。
相比黑猫的惊吓，小拱门忽然跑出个小太监，王夫人倒也就平静了许多。
小太监一看到王夫人两人诰命太太妆扮，连忙磕头请安，脸色十分焦虑，开口问道：“太太，敢问见到一只黑猫了吗？”
“刚黑猫窜了出来，可是吓了我们好一大跳。”甄夫人一见是小太监在寻猫，语气里有些敲打：“好在是吓了我们，若是冲撞了贵人。”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太监掴了自己几巴掌，才慌张解释道：“这黑猫是太孙殿下新养的，初到宫里不适应，便想着往外跑。奴才罪该万死，让猫儿冲撞了两位太太，请太太恕罪。”
一听这黑猫是皇太孙殿里的，甄夫人也不敢再多说话。
王夫人出来打了圆场道：“这位小公公 ，我们无碍，您快请起。这黑猫刚跑到那处去了，您抓紧去寻吧。”
小太监连连告谢，弯着腰恭送王夫人等人起步，才转身往王夫人指向的地方小跑而去。
“没想太孙殿下也是喜爱猫儿的人。”甄夫人喃喃自语，身旁的王夫人眉头一皱，想起皇太孙曾送了一只白猫给贾政，不知意味如何。
不过此刻不应说起皇太孙，毕竟她们受亲王妃的邀约来的，若是被人知晓她们跟皇太孙有牵连，哪怕只是一只猫、一个小太监，吹进亲王妃的耳里自然另有想法。
王夫人不想惹是生非，只想平安带走元春回府，于是打断了甄夫人的话头和搀扶起手臂，催促道：“太太，我们加快脚程，可别被亲王妃知道我们没跟上。”
一听到“亲王妃”的名字，甄夫人连忙闭了嘴，埋头追上前头。
索性亲王妃等人都把注意放在眼前，而王夫人与甄夫人见状便寻了一处站定，只见侍女跪地哭嚎着说饶命，倒是把王夫人俩看懵了。
早先看了热闹的吏部夫人猛地转过头来，脸上十足八卦之色，半捂着嘴，悄声道：“我们刚到时，只有礼部夫人的小姐正在房外站着，亲王妃派人进去搜了一圈，也不见得有男子身影。”
“这倒奇怪了，难不成是婢女造自个主子的谣？”甄夫人不可置信地反问道。
“谁说不是呢，这刁奴不正在求饶吗？”吏部夫人撇了撇嘴，似乎看不到“好戏”而懊恼。
兵部夫人插嘴道：“我见未必，我们一伙刚到时，这位小姐可是双颊微红、眼神飘忽，身旁也无一嬷嬷、宫女。”
王夫人感觉到身后突然有些涌动，转身一瞧，却是吏部、兵部夫人的女儿，两人身上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墨色披风，只露出小巧的脸蛋儿，若是仔细瞧，也能看出她们脸上不自然的红晕。
两位夫人余光瞄到了女儿，连忙拉起手，显出为母之担忧：“你们去了哪？”“丫鬟可都在一起？”女儿们一一乖巧应答。
见余下两位小姐都在场，却不见甄贾两位小姐，王夫人的心更是提到喉咙上，忙着问道：“姑娘们，可见到我女儿与甄二小姐呢？”
吏、兵部两位小姐相视一看，摇了摇头道：“太太，我们五人一同领到这处便分道扬镳，我与姐姐表演需要更衣，便由着嬷嬷领着去别处。如今更衣归来，却不知何事兴师动众的。”
夫人们自然不敢说与姑娘听，只让身旁的丫鬟带着两人往圈外去，免得污了耳目。
一听甄、贾两位与礼部姑娘一同在这处，王夫人不禁皱眉，刚刚里外三层都搜了一遍，若她们在内的话，如何不现身？
一面担忧不知两人在何处，一面又庆幸这事没被两人撞上。
当然不止她们几个窃窃私语，周遭的人也都交头接耳，顿时间沸沸扬扬。
看着周围的眼神各异，礼部夫人不住地搂紧女儿，脸上满是庆幸，眼角的泪水来不及擦掉，嘴里念叨着：“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礼部夫人的女儿在外唤严三姑娘，如今正是适婚之际，虽未定下婚约，却也看到父母近来正物色着媒婆递来的帖子，或多或少知晓这男女之事。
如今众人围在此处，自家侍女开口闭口便是说有男子强行拉着她进屋里，严三姑娘自然知晓是侍女引了人要来抓奸。
还未出阁的姑娘突然被传出与陌生男子共处一室，这不摆明毁了姑娘的清白。
严三姑娘又急又羞，推开礼部夫人，跺脚道：“这刁奴胡说八道！我一个清白女子如何经得起这脏水，我从未私下见过男子，她…”话未完，便气得想要撞墙明志。
好在礼部夫人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轻生的严三姑娘，咬牙切齿道：“这狗奴才信口雌黄，抹黑我儿名声，该当诛死。请娘娘开恩，让臣妇先行出宫，惩治着狗奴才！”
王夫人在旁看得真切，严三姑娘那一冲劲，可是想把自个性命都交代在此。
眼神随之转向跪地磕头的侍女，全身抖动着，嘴里满是“我没看错，真的有。”若不是礼部夫人的下人都防着严三姑娘轻生，早就被礼部夫人遣去扇巴掌。
而身为主人家的亲王妃看都未看一眼侍女，一个眼神递给了身侧的嬷嬷，只见嬷嬷便领命前去掌掴起侍女，每个巴掌的响声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又亲自扶起了严三姑娘，安慰道：“严夫人、严三姑娘，既然在这宫内，本宫自然是负责到底。”
礼部夫人还未开口推脱，亲王妃就转头问道：“秀嬷嬷，按照宫里例法，以下犯上、撒诈捣虚，应当如何罚？”
“回娘娘，领一百宫杖！”秀嬷嬷出列应声道。
一听到要受到一百下杖打，侍女肿得老高的脸霎时变白，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像是失魂了一般，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宫杖可比普通的杖宽、厚足足多出一寸，这一杖的力度不容小觑，身体孱弱者只怕不到一百杖便一命呜呼，只怕这侍女也是凶多吉少。
几个训练有素的嬷嬷立马擒住侍女的双臂，拉着要去受罚。
“这本该回严府再处置，只是本宫向来看不惯这等居心叵测的奴才，才做主罚了，严夫人不介意的吧？”亲王妃笑着说道，看到两人答谢她，继而说：“可怜严三姑娘无故受了惊吓，本宫十分心疼，等会便与本宫坐一块欣赏其余千金的表演吧。”
亲王妃这一举动便是维护了礼部大人的颜面，更让礼部夫人、严三姑娘对她充满了感激。
一个是一品大人的千金，一个是命薄如纸的婢女，孰轻孰重，在场的人都知晓。
像是要震慑住场上的人一般，亲王妃眼神一厉，开口道：“行了，如今无事，便先回殿里吧。”
言下之意便是这事不准外扬，少了个无足轻重的奴才罢了。
众人不敢再开口言语，窸窸窣窣地挪动了脚步，准备跟随着亲王妃回到殿上。
而原本应该押着侍女的几人，不知是手劲松了，还是侍女突增猛劲，一时却挣脱了去。
令人始料未及，侍女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只见她面目狰狞地往回冲，似乎想张嘴撕咬下谁的血肉，几个嬷嬷一时却未追上。
而队伍打头阵的正是亲王妃、礼部夫人母女俩，几人惊恐万状，其余人等都被迫挤得向后退。
只见横眉竖眼的将军夫人一跨步向前，大喝一声：“还不来人护住娘娘！”
周围的人像是醒过神来，赶忙抢在亲王妃身前，只是身子哆哆嗦嗦的，气势少了一截。
王夫人原是走向前要去护住亲王妃，不料才恰恰到前头，突然被人用力一推，直面地对上恶狠狠的侍女。
猛地倒吸一口气，听着身后传来一声声惊呼，更让她紧张不已。
“你…可有事要交代？”王夫人哆嗦着嘴，眼睛直直地盯着对方，生怕侍女下一瞬就要伸出手来抓挠她。
侍女顿住了手，两行清泪随之而下，遂即眼里又迸发出火光，只说了个词“弟弟”，便毅然调转身子跑到湖边。
四个嬷嬷火急火燎地赶了上来，留下两个护着这头，两个又去抓侍女。
王夫人还呆楞在原地，不知侍女所说的弟弟是甚么，就看到侍女双手撑起栏杆处，直立立地站在了栏杆上，面朝着众人，大笑道：“小姐愿以死证清白，我也以死求清白！”
说完便一头投入了湖里，那一刹让王夫人不禁伸出手来，喊道：“别！”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四处乱窜，像是似曾相似的场景，一个妙龄女子决然投身于湖，而她也无法救回。
又是寒屋里针线的女子、寡妇教诲着儿子读书、寺庙里念经的尼姑，一幕幕清晰了起来。
宫妃打扮的元春惨死在眼前、疯癫和尚的宝玉，在太虚幻境里窥得贾家轰然倒下的惨境都涌了进来，王夫人一时之间无法承受，双眸微睁，徒然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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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侍女明志触唤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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