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母欣喜女大夫前往调理贾敏身子,倒也忽略王熙凤一改往常促狭之趣。只不过众人都捧着杨姑娘,连带贾珠与王熙凤谈话及她时,不免也带着一丝钦佩之意。
王熙凤恼羞得很,若是表哥是故意气着她,那也罢了。坏便坏在,他无意之举更让她无气可出,差点儿便要说家去。
一时之间,贾珠反倒不知所措,并不知做何事惹怒表妹,问起贾蔷,这位获得贾府二房一致好感的侄子笑而不语,着实令他费解。
王夫人虽是察觉到王熙凤低落,但细细问起又无异常,只觉是女孩子气性,便也不大在意。恰好看到贾珠一脸忧愁地踱步,索性问问贾珠拜师的想法。
按理说,这西席一事本就由贾政说了算,轮不到贾珠话语半分。如今贾政不在府上,先前又谈及贾珠的意见与否,自然就只能由王夫人代劳操持。
没想到经过一番操练,贾珠并未如大家所想的退却,兴致勃勃说起文先生种种,言语间浓浓的敬意与崇拜,斩钉截铁道:“太太,文先生若是能收我,这辈子我死也甘愿。”
这番话当然少不得被王夫人打骂了几句,说道:“你在老太太面前可不许如此说,仔细你的皮!”
贾珠笑着点头,随着王夫人去贾母处,一同说与文先生的西席之礼,倘若是选个好日子,十月二十六便是好的。
这头贾珠平安归来,也没甚么人知晓此事,令贾母放下了心,且加上杨姑娘的到来,自然对文先生的偏见少了几分,但依旧不愿松口这事。
贾母的担忧正是源于明年贾珠秋闱,她未与文先生接触或了解过,也不放心一个从未上过考场的人能教好贾珠,就算是王夫人苦口婆心的劝说、贾珠哀求,未曾动摇半分。
知道贾母并非轻易点头,两人也只好先行告退,回到屋内后,王夫人甚是苦恼,没想到文先生所料的重重都克服掉,居然在贾母这一环而否掉,想想更觉惋惜。
“不如瞒着老太太,我去办了这西席之礼。”王夫人咬咬牙,本来贾母就是因她瞒着北上之事而迁怒文先生,不如将计就计错下去,大不了她再去跪一次祠堂。
贾珠连连摆手,一脸不置可否地道:“太太莫如此,老太太不过是担忧,而非故意刁难我们,若是再次先斩后奏,只怕更恼火。所谓解铃人需系铃人,既是儿子要请文先生为师,自然由儿子做出表率给老太太看。”
一看贾珠比以前更有担当,不是这次北上经历让他变化了许多,而是通过这次北上之后,他更愿意表现出他勇于担当的一面,这也让王夫人甚是欣慰,只好点头同意了贾珠的说法。
当然王夫人不可能只靠贾珠一人去争取,同样修书一封去给贾政,欲求一封亲手笔信说服贾母,双管齐下,总有一个令贾母同意的。
连着两三日,贾珠照常去家塾上学,归来后与贾母说一番趣事。贾母又不是那种没见过大风大浪的妇人,一看贾珠这架势便是要说服自个应了此事,谈及之事都与文先生有关。
王熙凤本是怄气不与贾珠说话,但看他频频求助的眼神,心一软,也就应和着贾珠的话,甜甜地哄了几句话。
只是众人没想到的是,本应该是家书归来的,结果却迎回了贾政。
顶着寒风天气、又与皇太孙告假归来的贾政,一回到贾府便直奔贾母处,褪下一身冒着寒气的披风,作势与贾母请安。
不仅贾母吓了一跳,就连在议事厅上的王夫人一听贾政亲自回来,吓得也连忙赶去贾母处。
一到贾母处,气氛正是其乐融融,原是贾政一收到王夫人的求助信,确实打算修书一封归去便罢,但皇太孙与他共事时觉察一丝焦急,一问才知其根源,便命他归来。
皇太孙从小受着先太子严厉教育,若不是在十二岁时逢圣上赞叹,被先太子送进宫里陪圣上,他也不知原来读书也能如此有趣,正是圣上寻的太傅寻的好。
虽说这事不知惨多少真假,至少话起圣上,皇太孙泪眼汪汪不假。
王夫人原以为贾政亲笔信就能让贾母点头,何况是贾政亲自回来劝说,更别提皇太孙允贾政归家行西席之礼,贾母两重大山一压,这下就算不愿也只能让了步。
“夫人来得正好,老太太如今乐于请文先生做贾珠西席,恰逢我也回来,寻明后日好时辰,把这礼办了。”贾政笑呵呵道,王夫人闻言偷偷看了下贾母无奈的表情,也知贾母心下不快,笑道:“老爷,我早先看了个好日子,十月二十六,诸事皆宜。”
一方面是想备好礼仪,一方面给贾母时间缓冲,王夫人虽是如此想,但贾政却一语否决:“不可,太孙既然让我归家办好此事,自是这两三日便办了。”
王夫人又偷觑了眼贾母,只见贾母忙道:“时间紧,请来马道婆看日子要紧。政儿媳妇,该备礼的抓紧备,若是哪些不够的,我来填。”
贾政两人忙说不用,王夫人见贾母松口去备礼,也就顺着意思去看库房做准备。林之孝家的早就伫在一旁,听得贾母的吩咐,赶忙命人请来马道婆来。
不出半个时辰,马道婆急匆匆拜见了贾母,一听是给贾珠选拜师日子,眼一闭,掐起手指捻一捻,便定下了明日巳时。贾母一边命人告知王夫人和贾政等人,一边又唤了碧云拿来银两给马道婆。
马道婆悄悄掂量手中银子的重量,脸上的笑容自是深刻了起来,说了几句吉祥话哄贾母开心,又被贾母留住几日在贾府说几日道里新闻。
要知道马道婆本就靠大家大户生存,若是能留在府里过夜,这就表示主人家对她无比信任和喜欢,这化灾化难的钱银也就乖乖进了她的手里。
马道婆万分道谢贾母,带着道徒在府上随意走动了起来,恰巧走廊上碰到了大房屋内的王善保家的,被盛情邀请拜见大太太。
京城里的新闻逃不过马道婆的耳朵,更何况荣国府分家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这次来了贾府,可以一次赚两家钱,王道婆开心地尾随王善保家的去了。
而得了日子时辰,正是时间紧,任务重,王夫人一心扑在此事上,又请人与文先生说道说道,附上贾政亲笔红帖。
好在文先生行事飘逸,二话不说便道好,其一是不拘小节,其二是对贾珠十分满意,颇有继承体统的后人一般得意。
两方一拍即合,贾府这头连夜准备了六担箱子做拜师束脩,常见六礼: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干肉条也备着。
次日一早,贾政领着贾珠骑马在前头,一干贾府下人担着礼物随后,甚是气派地往文先生住处去。文先生宅内简陋,虽说他与贾府都未曾介意,但合居人高毕跌却看不过眼,连夜赶紧布置了一番,又唤下人、丫鬟去充场面,这拜师礼才堪堪过得去。
这高毕跌也是奇人一位,少不说为文先生忙前忙后,明知文先生此次去贾府,便是常住在贾府的境遇。他丝毫无半点儿伤感少了个知己作伴,反而连连恭贺他们。
好在王夫人听闻文先生邻里是其挚友,除了束脩之礼外,额外备了份礼物答谢高毕跌,自是赢得高家众人的好感。
文先生一经贾珠磕头斟茶,这拜师之礼便成了,贾珠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句,直让文先生满意点头。
“明日拙荆在家中备了两桌席,到时贤侄也一同前去。”贾政向高毕跌发出邀请,下人连忙递上了请帖,高毕跌笑道:“多谢大人盛邀,小的必定携礼前去,锦上添花。”
几番寒暄,贾政便带着贾珠回府,文先生望着屋内满满当当的箱子,不禁头痛道:“毕跌,这贾老爷请我做西席,诚意十足,只不过我却用不得。不如这礼留给你,近些日子我多得你帮助,否则也没处潇洒。”
高毕跌连连摆手,道:“先不说这是你弟子孝敬你的,再说贾府送的礼能轻到哪去,我肯定不能收的。倒不如看看这礼有哪些,你好整理一番带去贾府,若是带不去的,留在这我替你保管。”
而看穿文先生嫌麻烦,高毕跌唤来家中老仆人一一整理,礼品中有文房四宝、一座琉璃虎形镇纸,六把做工精致的折扇,一座别致小巧的灯座,古玩字画一拢箱,还有两盆说不上名号的盆栽,一拢箱花样低调、舒适的衣裳,一拢箱备着帽子、鞋袜等物。
“这都是文先生日常所需,我道明日都带去便可。”高家老仆人言毕,只见高毕跌笑道:“这次文先生去了贾府,只怕浸得富贵乡,享得荣华福了。”
文先生没理会高毕跌的打趣,唤了老仆人将那箱古玩字画留在此处,其余简单包裹起来。
知晓文先生有意要留贵重的东西与自己,高毕跌却未出声阻拦,心想:我不过是一时帮他保管,非我之物,自是不起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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