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一道盐蒸橘子成了。杜青送过去给萧翎。
萧翎瞧见她面上的郑重,揭开盅盖,是黄澄澄的橘子,上面还洒了层白糖,丝丝溶化于橘子汁水里,味道又酸又泛味。
杜青适时道,“这盐蒸橘子对喉咙好,治咳嗽。“
蓦然,萧翎握紧了盅勺几分,她竟如此心细,这几天他思虑过重,夜里着凉感了风寒,不过是咳嗽几声,她就注意到了这点。
因而直勾勾道,“你的心意我领了。”
说罢,下颔微抬,很快饮尽盅中的橘子汁水,酸中有甜,甜中有酸。最后他想:甜的!
心脏某处好像被蜜霜丝丝缕缕裹紧了,等他再发觉,早已是挣脱不开。
杜青微微侧目,才能避开他灼热的视线,她的脸颊慢慢红了不少,俏丽又美艳。
离京城近了,萧翎心愈发不安。但目光仍是坚定,望向京城方向。
看着他伟岸高大的身影,杜青竟然有种想与他并肩作战的想法,不管萧翎的身份在大晏是何等显赫尊贵,但当王位更替,朝廷动荡不安之际,各方人马暗藏私心,她还是希望,新帝登基上位不要牺牲了端王府,祸及萧翎!
哪怕是她的一厢情愿,向佛祖请愿!
等他们赶到京城,京城局势瞬间变了,原本胸有成竹的四皇子以为能压住太子,却没想到节节败退,直至退无可退。
四皇子努力挺直脊背,用手擦去嘴边的血沬,看着反击并重伤他一行人的太子,冷笑道,“太子,你以为我输了,你就能赢吗!”
面容有几分狰狞。
太子脸色很是平静,放下手中长剑,“你错了,四弟,我所不能接受的是我们兄弟反目!”
轻飘飘的一句话,对四皇子来说,却无异于往他心口插刀。
对皇位没有想法么?不过就是太子他是皇后所生,母族势力强大,生来便拥有一切。
不像他这般汲汲营营,殚精竭虑是为了什么。
“太子,你可真是——”四皇子仍想再反抗下,拔剑上前,“哐啷”武器相向的声音,电光火石间,四皇子败了,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
尔后他停泄片刻,低头看见自己胸前的剑,“我输了!”然后死不瞑目地倒下去。
“不过,你也……”别想赢。
禁卫军统领瞧见这情形,被吓得不轻,声音都在打颤,”太子,是四皇子冲上来的,属下本想收回剑。”
太子哑声无言,静静看着地上脸上满是血污、了无生机的四皇子,安抚道,“你不必惶恐不安。”
禁卫统领本是为了护他,才与四皇子武力相向。若父皇泉下有知,不知道会是什么感想?
太子府一下无了禁锢,在所有人看来,太子不日将继承大统,府上管事提议,“太子,今日必然是累了,不妨让后厨房晚膳再做丰富些?”
“一切从简即可”,太子淡淡道。他对吃食没什么**,何况还是今日。
“奴才这就去办。”
不到两柱香,后厨将吃食准备好了。仆妇们端着吃食鱼龙贯入,太子只瞧上一眼,动了几筷便没了动作。
最后管事端着乌鸡汤进来,太子对吃食一向没多大兴趣,但对这乌鸡汤很是偏爱。鸡汤油亮,上面浮着层淡油。
看太子无动静,管事暗骂一声,不动声色劝道,“汤容易凉,趁热喝了吧,太子。”
闻言,太子看向管事,目光自带一股皇家威严。管事只好低首敛眉,压下心里的不平静。
好在太子不过是随意一瞥,然后端起汤碗,嘴角触到汤面,小抿了一口。
见此,管事赶紧退下去。
不到半时辰,太子起身嘴唇泛紫,头晕目眩之际晕了过去。
听到堂屋里传出的动静,左右侍卫互相看了眼对方,“什么声音?”
其中一个胆大的进去一看,发现太子倒地,且嘴唇泛紫,立即失了神色,“来人,救太子!”
萧七上前,扣了扣朱红漆大门的环扣。顷刻间,门房来开门,余光瞥见府前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以为是哪家来的客人。
正想说“府上老夫人病重,不便招待客人。”
萧翎却上前,拦住他想要合上门,“我回来见老夫人!”
触及他的身影,门房惊了一瞬,“世子”,然后大开府门迎世子进来。
径直去了老夫人的屋子,经嬷嬷禀告了声,萧翎甫一进屋,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
半开的青帐里,他那抚养他长大成人的祖母枯瘦如柴躺在那,没过多久艰难地睁开眼。
“翎儿回来了”,转而又道,“翎儿不该回来!”
如今萧翎受旨意应该待在泷西,而不是突然回京看她这个糟老太婆。
萧翎明白祖母在忧虑什么,当即解释起,“如今局势与孙儿离京时大为不同,圣上病逝,四皇子将太子囚禁于太子府。”
听到这,萧老夫人喃喃自语:“看来我生病这几日,京城发生了许多事。”
也没再担忧萧翎回京一事了。
萧老夫人垂着眼皮,倒想起一张脸,“翎儿,你院中那厨娘呢?我记得,好像是跟你一起去了泷西。”
“祖母没记错,她是与孙儿一起去了泷西,如今也在府上。”
闻言,萧老夫人垂垂老矣,慢慢点了点头。
萧翎见祖母气色不好,便没再打扰她老人家。等她闭上眼休息,悄无声息退出屋子。
尔后让身边伺候的嬷嬷拿来太医开的单子,一一细致看过,确定没问题才让丫鬟去煎药。
因着老夫人的事,加上京城现在局势复杂,萧翎还未回京,就吩咐暗卫多留心皇宫里的事。
当暗卫说出,“四皇子死于太子身边禁军统领的手,而太子中毒身亡。”萧翎暂且搁至了薄薄的信封,压下不语。
四皇子和太子都已死,如今能继承大统的不过是二皇子和三皇子。
可二皇子残疾,三皇子平庸不出众,朝廷大臣会支持谁还不可而知。
他必须尽快告知父亲京城发生的事,然后问过父亲的意思。
于是他对暗卫说,“你先下去。”
暗卫退下,房门合上,萧翎烧毁了原先写的信,再写了一封。
不到三日,信封经快马加鞭,萧翎收到父亲的回信,信里只说了一句:尽人事听天命。
看到这,萧翎轻轻一笑,父亲倒与他想的大致不差。
这几天,萧翎每日都会来老夫人屋里,看望她一会儿。哪怕有时他不说话,怕惊着打扰老夫人休息,但屋内外守的丫鬟仆妇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服侍老夫人更为上心。
一日,萧老夫人醒来,总觉得嘴里酸涩,食不知味,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她仍在闺阁时母亲为她做的一道蝴蝶酥,香甜酥脆,怎么吃都不腻,尤其是和那道桂花饮相配,味道是任何山珍海味都抵不过。
想到这,她拨了拨帐前银铃。自从萧老夫人病了后,萧翎让嬷嬷在青帐前装上银铃。
嬷嬷听到立即进来。
萧老夫人:“去叫杜厨娘过来!”
听到萧老夫人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找她,杜青是一刻不肯耽搁,只对带话嬷嬷道,“走吧,嬷嬷。”
穿过廊庑和假山,来到老夫人的屋子,无论廊下还是堂屋内一切都是静悄悄。
杜青也是屏着呼吸,惟恐发出响动,惹得萧老夫人不快。
好几个月没见,萧老夫人看到她的第一面竟是亲切,目光柔和,有种看自家孙女。
“杜厨娘,这段日子在泷西消瘦不少。”萧老夫人打量着她,见她下巴尖尖,身形较比离京时消瘦不少。
没想到老夫人还记得自己,杜青回道,“老夫人还记得奴婢,是奴婢的荣幸。”
随后她想,老夫人派人找她过来,总不可能是来叙旧的。
因此,杜青问:“老夫人,如果有什么事,不妨直说了。”
都说到这份上,萧老夫人没打算再弯弯绕绕,“老身现在病着,突然想起一道少女时期热衷的糕点和饮子了,是我母亲做的,对我意义重大。”
糕点、饮子?杜青瞬间明白了,追问,“老夫人热衷的是何糕点和饮子?奴婢可能会一点。”
萧老夫人现在病重,她还是先依着老夫人吧。
若是其他厨子/厨娘说这话,萧老夫人可能以为对方大放厥词,但说这话的人是杜青,那就不一样了。
连一向不热衷吃食的翎儿,都对杜青的厨艺赞不绝口。连府上不少丫鬟仆妇都说,杜青会的不少,做过的膳食有很多是他们见过的。
因此,萧老夫人很放心道,“是那蝴蝶酥和桂花饮。”
蝴蝶酥和桂花饮么?杜青在脑海大致过了一遍做法,很快回道,“奴婢愿意一试。”
“好了,若没有成功,杜厨娘不必紧张压抑”,老夫人安抚她道。
话虽这么说,她内心还是无比渴望杜青能做出如记忆里那般的糕点和饮子。
杜青没错过老夫人眼里的茫然失神,对要做出蝴蝶酥和桂花饮的决心坚定了不少。
蝴蝶酥的食材好找,但桂花饮么,这个季节没有桂花,且不知京城商铺哪家贮存了上年的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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