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们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沈顾银手中青锋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尖直指言莫谦咽喉。
“质子殿下,”沈顾银的声音冷若冰霜,“你可知二十年前那场战乱,我们八人为何隐居于此?”
言莫谦的喉结在剑尖下微微滚动,却没有后退半步:“晚辈不知。”
“因为莫皇朝。”卓兰仪从袖中取出一块残破的玉佩,“当年我们八人辅佐的,正是被莫皇朝所灭的大褚皇室。”
石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柳涵苔震惊地看向师父们,她从未听他们提起过这段往事。
“所以...”言莫谦苦笑,“诸位前辈与我有灭国之仇。”
“不。”华砚南突然开口,“我们恨的是莫皇朝,而非被迫为质的翀昭皇子。但…”他话锋一转,“你的身份确实会为小苔儿带来杀身之祸。”
苏印礼从机关匣中取出一枚青铜令牌:“要证明你真心护她,就通过梅林八贤的考验。”
言莫谦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请前辈示下。”
“第一关,文试。”华砚南将一本残卷铺在石桌上,“这是大褚国最后的密诏,被墨汁污损。你若能在一炷香内辨出内容,便算过关。”
言莫谦凑近残卷,只见纸上大片墨迹掩盖了文字。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轻轻洒在纸上。
“晶离散?”柳涵苔惊讶道。
“嗯。”言莫谦专注地看着逐渐显现的字迹,“此毒与墨相克...”
香燃过半,他抬头道:“这是调兵密函,写于大褚灭国前三日。”
华砚南眼中闪过诧异:“竟识得大褚密文?”
“幼时...学过各国文字。”言莫谦没有多说,但柳涵苔注意到他指尖在微微发抖。
“第二关,武试。”沈顾银剑锋一转,“接我三招。”
第一招“梅影横斜”袭来时,言莫谦以软剑相迎,却被震退三步,左臂伤口再度渗血。
第二招“寒香彻骨”直取心口,他勉强侧身,剑锋划破前襟,露出心口处一道陈年鞭伤。
柳涵苔突然想起为他解毒时见过的这道伤疤,再偏半寸就会致命。
第三招“孤芳自赏”将至,言莫谦却突然收剑。沈顾银的剑尖在他咽喉前硬生生停住。
“为何不挡?”
“此招精要在虚晃。”言莫谦嘴角渗血,“前辈若真要我命,第二招时我已是尸体。”
沈顾银收剑入鞘:“过关。”
卓兰仪手中拿着两个银梭,来到言莫谦跟前,“最后一关…”。
“四师父,这最后一关不若放到以后再考验。现在能否告知我和玄儿的身世?”卓兰仪话未说完,便被柳涵苔打断。
一来言莫谦刚接了大师父三剑,左臂伤口崩裂,血色浸透绷带。若再来第三关…她怕他撑不住。
更何况,那个问题自她见到师父木匣里的画像那天起,便如荆棘般缠绕在她心头。
今日刚好有这个机会问明,她想知道答案。
卓兰仪手中的银梭微微一顿,目光复杂地看向柳涵苔。其他几位师父也沉默下来,石室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华砚南轻叹一声,“小苔儿,不是师父们不愿告诉你,而是有些真相,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安全。”
沈顾银收剑入鞘,目光沉沉地望向石室外的夜色:“山下已有黑衣人埋伏,看来莫皇朝的爪牙已经寻到了这里。”
他转向言莫谦,冷声道:“无论你是否有心护她,如今形势已不容耽搁。”
卓兰仪将银梭收回袖中,快步走到柳涵苔身旁,低声道:“小苔儿,听师父一句劝,先离开这里。待风头过去,你想知道的一切,师父们自会告诉你。”
柳涵苔咬了咬唇,目光在师父们和言莫谦之间游移。
言莫谦捂着左臂的伤口,脸色苍白,却仍挺直脊背,沉声道:“前辈们放心,我会护她周全。”
华砚南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点头:“沈师兄负责引开山下之人,你们趁机下山,一路往南,不要回头。”
沈顾银不再多言,提剑大步走出石室,身影很快隐入夜色。片刻后,远处传来刀剑相击之声,显然他已与黑衣人交上了手。
“走!”卓兰仪推了柳涵苔一把。
柳涵苔眼眶微红,却也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一把扶住言莫谦:“还能撑住吗?”
言莫谦勉强扯出一丝笑:“无妨。”
两人迅速从石室后方的密道离开。密道幽深曲折,柳涵苔对这里极为熟悉,一路搀扶着言莫谦疾行。
身后隐约传来追兵的脚步声,但很快又被另一处的打斗声吸引开去,显然是沈顾银在为他们争取时间。
终于,密道的尽头是一处隐蔽的山洞出口。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山林间特有的清冽。
柳涵苔回头望了一眼师父们隐居的方向,心中酸涩难言。
言莫谦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低声道:“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柳涵苔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两人不再迟疑,借着夜色的掩护,迅速往山下掠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入山脚的密林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拦在了前方。
“质子殿下,柳姑娘,久等了。”黑衣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我家主子,可是恭候多时了。”
柳涵苔的手瞬间按在腰间寸心剑上,却感到言莫谦的手指在她腕间轻轻一按。
月光下,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红晕,嘴角却噙着从容的笑意:“内阁副统领亲自出马,倒让本殿受宠若惊。”
黑衣人瞳孔微缩,袖中暗弩已对准二人:“殿下既知我身份,就该明白…”
“明白你们在饮马河畔折了十二名好手?”言莫谦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
“还是明白...你们主子为何不敢亲自来见故人?”他染血的手指突然弹出一枚玉扣,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
内阁副统领如见蛇蝎般暴退三步,柳涵苔闻到了淡淡的苦杏仁味。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言莫谦揽住她的腰纵身跃入密林。
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追!他中了天溃散跑不远!”
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声响,柳涵苔感觉揽着自己的手臂越来越沉。
穿过一片藤蔓时,言莫谦突然带着她滚入隐蔽的树洞。
“你...”柳涵苔刚想说你这呆子,忘了我也会武,就被言莫谦一把捂住了嘴。
树洞外脚步声渐近,火把的光亮透过缝隙在言莫谦脸上投下斑驳阴影。
她这才发现他脖颈已爬满蛛网般的青纹,正是天溃毒发作的征兆,脸色骤变。
树洞外火把的光亮越来越近,柳涵苔能感觉到言莫谦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他脖颈上的青纹已经蔓延到下颌,天溃散的毒性正在侵蚀他的经脉。
她拿开言莫谦捂着自己的手,迅速将两个半幅洛霞锦,和兰仪师父交给她的小木匣,藏在身后隐蔽石缝之中。
“搜仔细点!”黑衣人阴冷的声音近在咫尺,“那丫头精通药理,别让他们有机会解毒。”
柳涵苔屏住呼吸,右手悄然摸向腰间的银针包。就在她准备出手的瞬间,言莫谦突然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栽倒。
“在这里!”一声厉喝响起,树洞外的藤蔓被粗暴地扯开。
柳涵苔本能地抱住言莫谦,却被一股大力拖了出去。她眼前一花,后颈传来剧痛,意识逐渐模糊。
最后的印象是言莫谦苍白如纸的脸和嘴角那一丝诡异的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冷水泼在脸上,柳涵苔猛地惊醒。
她发现自己跪在一间昏暗的石室中,双手被铁链锁在身后。
不远处,言莫谦被吊在刑架上,左臂和胸前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衣角滴落。
“醒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
柳涵苔抬头,看见一个身着墨蓝锦袍的男子缓步走来。
“庞威?”柳涵苔讶异地看向面前之人,“怎么会是你?”
柳涵苔心中惴测,难道他知道是自己与言莫谦盗取了洛霞锦?
“怎么不会是我?”庞威说道
“庞威总镖头将我们带来此处想干什么?”柳涵苔冷声问道。
庞威缓步上前,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声音却冷得像淬了冰:“在下如今已非镖局总镖头,而是莫皇朝内阁统领。今日特奉皇后懿旨...”
他忽然俯身,在言莫谦耳边轻声道:“娘娘让本官问问殿下,当年在冷宫偷听的那段对话,可还记得?”
言莫谦的睫毛微微一颤,嘴角却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统领大人说的是...哪一段?”
庞威眼神骤冷,一把掐住他的下巴:“殿下何必装糊涂?七年前中秋夜,冷宫西侧第三根廊柱下…”
言莫谦突然轻笑出声,喉间涌出的鲜血染红了齿列,“原来是指...皇后娘娘与国舅爷商议毒杀皇上与大皇子的事?”
石室内瞬间死寂。柳涵苔瞳孔紧缩,她看到庞威的脸色变得铁青。
“找死!”庞威袖中滑出一柄淬毒的匕首,却在即将刺入言莫谦心口的瞬间被柳涵苔撞开。
铁链哗啦作响,柳涵苔用肩膀狠狠撞向庞威:“你们莫皇朝的龌龊事,与质子何干!”
庞威踉跄两步,眼中杀意暴涨。他突然转向柳涵苔,匕首抵住她脖颈:“殿下若不想看这丫头血溅当场,就乖乖把东西交出来。”
言莫谦染血的睫毛下闪过一丝慌乱:“什么东西?”
“别装傻!”庞威的匕首在柳涵苔颈间压出一道血痕,
“你在冷宫偷走的那封密函,还有...洛霞锦!你奉命盗锦,我不相信你会空手而归。你骗得了皇后娘娘,骗不过我!”
庞威的情绪愈发激昂,他愤慨地说道:“如果洛霞锦不在你那里,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胆敢踏入我庞威镖局的大门半步。可恶至极,害得我险些命丧于乱棍之下!”
就在庞威情绪即将失控的时候,柳涵苔突然感觉后腰一热,是言莫谦被吊着的手腕悄悄垂下来揽住了她的腰间。
“密函早烧了。”言莫谦哑声道,“至于洛霞锦...”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庞威衣襟上,“你们永远...别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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