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华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清人。
凌州情况跟云城不一样。
她要是不来这一趟，恐怕还不知道要蒙在鼓里多久。
云城裙带多，是朝堂各派系在她下面夺利。
而凌州官员沆瀣一气，不少都在齐王底下做事。
是要直接夺她的位。
这紧急程度可差得多。
所以哪怕是薅一大批官位下来都只能空着，她也必须这么干。
宁愿先积压点儿政务，也不能给谋反留路子。
听到下面一片的“微臣不敢”，容华懒得再跟他们你来我往地客套，索性也不等了，直接拿起手里的册子翻开。
她一边伸手取过盘子里的笔，一边开始念：“章同知可在？”
没错，她手里的册子便是让劳木仁下午新誊抄的，凌州在任官员名册。
满地跪拜身影中，不知是何处应了一声“臣在”。
此时没有人敢抬头看帝王，也还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见叩伏的人群中有个上方冒出两行信息，容华仔细看了两眼，便提笔在“同知章才”那一列勾了一划。
随即继续念到：“姚通判可在？”
“微臣在。”
……
听到女帝用毫无波澜的语气点了四个官员却没有下文之后，底下终于有人开始忍不住悄悄张望。
到底什么情况啊？
容华端坐首位，将众臣愈发惴惴的情态尽收眼底。
都说了，讲台上的老师能看清每个角落，某些学生的小动作不是老师没发现，而是老师有意放过。
她虽然不是有意放过，却也懒得管他们。
容华自顾自继续着自己的“判官”大业：“孙校尉可在？”
“微臣在。”
一笔定乾坤。
……
直到在最后那个名字上面划上一杠，容华才停止了“可汗大点兵”。
她面无表情看着满堂的官员，将笔和册子一起递给巴章烨。
没办法，她实在是很难做出什么表情。
虽然他们的情况比她预想的最坏结果——全军覆没，要好一点。
但也只好了那么一点点。
这大堂里的跪着的文武官员共有二十七人。
即便算上不在这里的劳木仁和周慕，最后勉强能剩下的也只有区区四个人。
也就是说现在堂内这二十七人里只有两个人能用。
过来之前在书房她就跟巴章烨说好了，名字被划的就撤职，被圈的就引到会客厅等她单独谈过再说，没作标记的就不变。
巴章烨接过名册，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快步退去了书房。
名册上除了四个名字没有任何标记，其余全都是一笔斜杠。
工作量不小。
他得让那两个拟旨太监抓紧些。
大厅内沉默蔓延，气氛愈发紧张。
“朕也认识诸位爱卿了，平身吧。”
容华淡淡说到：“给诸位大人赐座。”
第一个问题处理完了，便该开始处理第二个问题。
底下众臣谢过后，看起来颇有些摸不清头脑。
容华没有理会他们的心理活动，径直发问：“杨千户，你可知如今凌州各处还有多少可以调动的守军？”
她要调兵。
凌州总兵刚刚被抄家，此时岗位都还是空缺状态。
按理来说应该先由皇帝、或者户部、或者兵部，派人过来顶上总兵位置，才能接过兵权虎符，才能调动凌州各处守军。
但是……
开玩笑，她可是皇帝。
下午那会儿她跟叶扶瑰讨论要怎么才能将齐王的那些“人力资源”成功且快速地收拢，叶扶瑰给出的计策之一就是调兵。
直接调凌州的兵。
凌州总兵已经落马，凌州都督又“失踪”四年，两派领头人物都缺失，此刻凌州武官们可以说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没有人可以完全掌控。
所以即便武官中有齐王的人，也不可能阻拦皇帝的命令。
唯一需要考量的，是调哪些兵，让谁去调，调多少。
容华当时还称赞不已。
只觉叶扶瑰不愧是本地人，想的方法就是比较能落地。
比她啥情况都不了解的瞎想好得多。
然而很快，容华便发现，此计并不能落地。
杨忠虽已年逾四十，却看起来仍旧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也是现场“唯二”没有被容华“划掉”的人之一。
“禀陛下，微臣只掌凌州北部边防，凌州守军总体情况并无权限知晓，望陛下恕罪。”
杨忠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不太好。
说着恕罪的话，却做着皱眉的表情。
横眉竖目反倒像要告谁的罪。
容华没说话。
杨忠憋了会，最后还是憋不住的样子，重新给容华行了个礼：“陛下，北部边防涉及军事机密，可否容臣稍后单独汇报？”
哦——容华这才恍然。
怪她。
怪她政治觉悟还不够。
无论在何处，武装情况都是国家至高机密，兵力详情也不可能对外公布。
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暗探”、“间谍”出现。
一旦泄露出去，岂不就相当于明牌斗地主。
手里没有王炸四个二和四个尖儿，怎么敢明牌。
这里满堂的人，她不该这样问的。
只不过她还以为凌州所有官员都早已互通有无呢，没想到还有需要避开其他人的“机密”。
“可以。”容华微微一顿，示意身旁的随侍：“带杨千户去侧书房。”
随即容华也径直起身走了出去。
皇帝未发一言地离开，徒留剩下的官员面面相觑。
容华走到门口时，见到边上站着的挺拔身影，心情总算好了些。
她身边也不是只有一屋子垃圾，还是有两个顶尖宝贝在手的。
叶扶瑰从第一个凌州官员踏入大堂后便一直站在门外。
明明是大理寺卿，却非要干门神的活儿，容华不理解年轻人脑袋里在想什么，也没有多管他。
他便还真就一直站在门外。
还挺兢兢业业。
容华脚步未缓、边走边说：“曹爱卿，跟朕过来。”
叶扶瑰现在的数据有越来越好的趋势，野心慢慢降低，忠诚慢慢增加，有些事情，已经可以开始让他准备起来。
容华先是到了书房。
见巴章烨还在拟旨太监这边盯进度，她让巴章烨先去安排大堂里的一众官员，文官可以自己选择回不回去，但武官要全部留下。
而后带着叶扶瑰去了侧书房。
月底必有一战。
她一开始就有打算要让叶扶瑰出征，如今叶扶瑰的数据变好，这件事便也可以确定下来。
准备动作也可以提上日程。
所以杨忠这里有关军事的信息，容华便干脆带着叶扶瑰一起过来了解，后面上手也能快一些。
杨忠已经等候在此，见女帝进来，便俯身行礼。
“不必多礼，坐吧。”容华往首位走，顺便看了眼叶扶瑰，“你也坐。”
杨忠闻言十分诧异，下意识看向另外那人。
容华坐下后本想直奔主题，见杨忠皱眉打量叶扶瑰，又顺便解释了一句：“杨爱卿，这位是大理寺卿。”
杨忠更诧异了。
大理寺卿曹富贵之名近几天已传遍四海，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只是没想到本人竟是个如此……的小伙子。
想到新上任的知府，脑子里浮现的“稚嫩”二字默默隐去，转而有些感慨。
时代果然变了。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英雄大多出少年。
容华不知道杨忠在诧异感慨什么，只是她想起点儿事，刚说完便忽然一顿。
其实她根本没必要解释，她可是皇帝诶……
但都已经顺到这儿了，她索性也转头给叶扶瑰介绍：“曹爱卿，他是凌州千户。”
随即容华重新转向杨忠：“直接说，无妨。”
帝王竟还单独解释……
杨忠无意识地看了眼风华正茂的女帝，又看了眼虽不够貌美、却胜在年轻又有身段儿的少年……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低下头。
看来这位大理寺卿果然如传言中那般，正当红。
“是，陛下。”杨忠收敛心思，正色到：“微臣手下现今共有两百兵士，凌州北部边防守军已经全部被遣散。甚至不止北部，据臣所知，凌州全军包括………”
杨忠虽是个武将，却并非纯粹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
他的智慧足有71，只是生性比较“耿直”。
杨忠说了一大堆，容华却越听越懵。
听到最后她恍惚有种看见手里的彩票中奖一个亿，去兑奖的时候却发现昨天刚刚过期的感觉。
做梦一样。
依杨忠所说，如今凌州兵力空虚，恐怕很难调到多少人。
但原来凌州此前竟然有十万大军驻守。
十万！
十万什么概念？兵部说他们举全国之力最多也只能征十二万。
然而容华还没来得及兴奋，便被兜头泼了一大桶凉水：自一年前开始，凌州军队便一批一批被遣散，说是朝廷供养不起。
直到这个月，裁撤令再下来的话，就刚好要被遣散完。
……
供养不起先不提，这压根不合理啊！凌州总共才多少人？
区区几十万人口，就能搞出来十万大军？
排除老弱病残者，这意思是家家户户都不留青壮年的节奏。
再者说，如果这十万大军已经被遣散，为什么兵部的数据却只有12万人可以征？
明明单凌州就有至少十万了。
第一个疑问在听到杨忠解答后，容华体感——仿佛天灵盖被击了一拳。
杨忠说是先皇们留下的军队。
请注意这个“们”。
十万大军是好几任先皇们辛苦维持、共同留下的宝贵财富。
容华就是个半道儿穿进来的游戏玩家，连“先皇”都没有，又哪里来的“先皇们”。
所以她自己在心里翻译了一下：菜鸟模式给予的福利。
好好的福利，可惜被她给作没了。
也不是，准确来说应该是，被她给“不做”没的。
因为她这个皇帝的“不作为”，所以朝堂乌烟瘴气，所以朝臣乱七八糟，所以朝政瞎寄把搞。
同理可推，云城也本应该有一支十万大军吧？
总共两座城，四面八方都需要“边防”和“驻守”，总不至于只顾着凌州，却把都城老窝晾在一边儿。
容华忽然福至心灵。
杨忠说这个月凌州的守军刚好将要被遣散完。
该不会云城也是……
所以前两回琉球在最后一天攻打过来，到底是游戏设定的偶然，还是因为云城军队被遣散完了才开的打？
是人为预谋的必然啊？！
容华扶额。
真的叹息。
该死的，竟然又被这破游戏圆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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