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天色尚早，魏明裳却莫名其妙地醒过来了——左眼皮跳个不停，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或者是……已经发生了。
“相无津！你在干什么！”魏明裳在听见窗外剪子“咔嚓咔嚓”声时，整个人顿时仿佛魂外飞天。
怪不得这几日看相无津总是鬼鬼祟祟，好像又在谋划什么一样，今日果然是对她精心侍弄的宝贝花们下手了！
众所周知，一个不爱也从不会早起的人一旦早起，那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了。
“唰”一声，魏明裳甚至等不及梳妆就撑开窗户，十分精准地用眼神将背对着她的、手持一把大剪子胡作非为的相无津钉在原地。
她话音刚落，一朵她平日最爱的粉色月季正好凄凄然飘落在相无津脚边。
相无津早在听见她的怒吼时，转过身，缓缓露出一个灿烂至极但是毫无歉意的笑容，“娘，这都是为了您将来的儿媳妇，您就行行好就当助我一臂之力？”
魏明裳原本就在深呼吸，小声念着“亲生的亲生的，不生气不生气，亲生……”一听他这话，好不容易才将怒火压下，“为了儿媳妇儿媳妇……”
然后一睁眼又眼睁睁地见相无津将一只开得十分漂亮的紫色绣球花毫不留情地扔到地上，一副嫌弃的样子。
魏明裳深呼出一口气，皮笑肉不笑，“你能不能温柔一点，把你剪下来的花全部拿来给我。”
“干嘛？”
“……我替你搭配一下，你现在搞得那几枝又丑又土你知道吗？”
“我要是宠宠，看见你送我的那些花，我都不愿意走在你旁边。”
“……”
“真是的，那有你这样做娘……”相无津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把他剪下来的花拢拢从窗户递给了魏明裳。
魏明裳总算是逮到机会了，一巴掌就要结结实实地扣到相无津后脑勺，“臭小子，嘀嘀咕咕骂我是吧？”
哪知相无津不知道是身手敏捷，还是轻车驾熟了，一个灵巧的闪躲逃离了魏明裳的魔爪。
“我先走了，先去踩点了。”他毫不留恋地转身，挥挥手说。
看着那道高挑挺拔的身影蹦蹦跳跳地离开，魏明裳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今天的约会计划是他们母子二人花了几个夜晚一点一点敲定的，就为了讨得他们两人都很喜欢的那位姑娘的欢心。除了偷花这一项，显然是相无津早有预谋但未告知她的。
魏明裳也并非舍不得这些花，只是整日想着别的计划，反倒忘记了这最普通最不必说的一项了。
不过相无津倒是贴心。
魏明裳嗅了下花香，然后哼着歌满足地坐到妆镜前梳洗了，一边还美滋滋地盘算着等会的计划。
想到即将拿下的未来儿媳，魏明裳心里简直笑开了花。
*
这第一步，就是提早到约定地点，不让女方等待。
魏明裳老远就瞥见了裴腴从石桥那边过来，她兴奋地拍了下相无津，压低声音，“快，你从这边过去接她，别让她找不到你。还记得我教你说的话吧？”
相无津点点头。
魏明裳笑开：“好，我就在你们附近，有什么突发情况想办法传话给我。”说完她把手里的花束递给相无津。
随机她转身离开，很快找到一个看得见两人的地方待着了。
眼见自己的傻儿子已经成功与裴宠宠会面并且送出花后，魏明裳闲着无聊，一转眼瞥见一个买冰糖葫芦的熟人。
在努力想听清两人的谈话无果后，她想了想，走到了正吆喝着卖冰糖葫芦的吴家老二跟前。
“吴老二，给我来一串。”魏明裳爽快说。
“好嘞！明裳姐。”吴老二闻言顿时喜笑颜开，一手递了串冰糖葫芦过去，一手收了铜板。
正要继续吆喝时，却被魏明裳拉住了。
“怎么了，明裳姐？”
“你这样——只要你按我说的做，今天你所有的冰糖葫芦我包了。”
吴老二一听当即就答应了，表示愿听她差遣。
于是魏明裳就凑到他耳边，小声讲了几句话。
然后吴老二面色复杂地看了石桥上那登对的两人一眼，又看看魏明裳期待的眼神，应下了。
只见他带着自己的冰糖葫芦，一边大声吆喝着，一边经过裴腴他们，细看之下似乎有意无意地凑近了两人一瞬。
然后他走到石桥另一端，又转身回来，经过那两人时很快状似不经意地靠近一点，站在他们不远处卖了会糖葫芦。
相无津甚至找吴老二买了根冰糖葫芦，递给了裴宠宠。
裴腴有些爽快地收下后咬下一颗山楂，不知道相无津说了什么，她把冰糖葫芦递到他嘴边。
相无津好像愣了下，然后看着裴腴的眼睛，就着她的手咬了一颗。
两人对视后，笑开。
那两人丝毫没注意到吴老二，正扶栏说着话，不知不觉间靠得近了些。
看表情，魏明裳觉得稳了。但看见自己儿子笑得如此不值钱的样子，她简直是没眼看了。
等吴老二回来后，魏明裳便迫不及待地问他们都讲了些什么。
吴老二神采飞扬，快声道：“两个人先是讲了一堆我听不懂的文绉绉的话——什么多谢有劳破费的。然后你儿子邀请他旁边那个很漂亮的姑娘一起去钓鱼。”
魏明裳听到最后吓了一大跳，“什么？钓鱼？他脑袋坏了？”昨天他们两人明明说好的是让他约着裴腴沿本地一个有名的清水月湖逛逛，聊天，增进对彼此的了解的。
然后走累了，刚好就到一家小酒楼，听听说书、看看歌舞——问裴腴喜欢什么曲子后，相无津就悄悄上台弹奏一曲献给她。
并且游湖路上如果下起毛毛雨的话，魏明裳就想办法借他们一把伞，好营造浪漫的氛围——这是考虑到今天天有些不好的情况下临时加的。
结果现在……
魏明裳简直头疼，估计自己儿子是紧张了。
她只好拜托吴老二再去窃听一趟，吴老二很快回来了。
“你放心吧，他们两人现在打算去月湖了。”听到吴老二的话，魏明裳终于放下心。
就在他们沿着湖上一座长堤慢慢踱步时，忽然间便飘起了小雨。缠缠绕绕、丝丝细细，宛若情丝般勾人心魄。
魏明裳正想叫吴老二给他们送伞时，便见相无津飞快脱下自己的外衫，将裴腴从头包裹起来，一边还念叨着什么。
“……”魏明裳面无表情将手里的油纸伞撑开，举过头顶。
然后两人就这么一路走到小酒楼了。
魏明裳见裴腴将身上的白色外衫拿下，踮起脚替相无津披到身上，相无津就微微弯腰。从后面看，相无津似乎将自己的脑袋磕在裴腴肩膀上，两人挨得近，好像在拥抱一样。
魏明裳见状才勾起唇角，不错不错。一转眼就看见吴老二也笑眯眯地看着那对人，仿佛跟她一样欣慰。
进了小酒楼，声音却并不嘈杂，三三两两的说话笑声、说书的惊堂木偶然一下、台上姑娘们轻拢慢捻弹弹拉拉，甚至来人仔细听的话，会注意到一道轻浅的呼噜声。
另有别样的热闹。
见两人坐定后，魏明裳嘱咐吴老二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到后面找她。说完，她直奔下台姑娘们离开的方向而去。
一推开门，满目琳琅花绿的衣裙盈盈飘来飘去，急急对着铜镜抹口脂的姑娘鼻尖沁了薄薄一层汗。
“悠悠姐，你看见我的琵琶了嘛？我转个身的功夫就不见了。”
“没呢。哎呀，到我们了，我先上去了啊。”
发问的绿裙姑娘嘟嘟囔囔转身，这一下不知被谁不小心一碰，害她往左侧倒去，“哗啦”清脆一声一位无辜路过的圆脸姑娘的披着的彩巾顿时裂了个口子。
魏明裳一看，不由得心梗一瞬，好巧不巧这两位姑娘是她提前打点过，安排相无津上台的那一组中的两位。
“哎你——”趁着圆脸姑娘惊得话停顿的功夫，魏明裳一个快步冲到两人中间。
“我来补，凌妹妹你先别急哈。”魏明裳说着一手拽过放在一旁桌上的针线，手起针落，“唰唰”几下在凌妹妹张着嘴巴，还没反应过来的一会就缝补得漂漂亮亮的了。
魏明裳拍拍她的肩膀，急得满头冒汗，左右四看着那把“失踪”的琵琶。
终于，她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堆满乐器的犄角里发现了那把琵琶。
嗯，还有等会相无津要用的……二胡。
现学的一支二胡曲，当时两人商量的时候相无津十分坚持要拉二胡，原因就是他小时候被一个拉二胡的盲眼街头艺人感动过，至今难以忘怀。
魏明裳听完久久没说话，最后屈服了。
走过去捡起琵琶二胡，魏明裳吹了吹上面灰尘，对绿裙姑娘笑笑：“在这里呢。”
“别发呆了，快上台吧，到你们了。”魏明裳两只手轻推她们后背说。
两个姑娘显然没反应过来，愣愣跟她道了谢，就撩起珠帘往外走了。
珠帘落下，白雨跳船一样胡乱晃荡一阵，清脆如玉击。
魏明裳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接着一群姑娘排着队上台，魏明裳挨个挨个嘱咐，理发丝，鼓励她们。
“我儿子的幸福就拜托各位姑娘啦～”
“美的美的，哎这有一撮头发没扎好，我帮你——好了好了。”
“唉这个没抹匀……现在可以了。”
……
忽然间，一个高挑的人站到她面前，高过她一个脑袋叹息一声，“终于排到我了。”
魏明裳忽然一怔，抬头看，面前笑得如沐春风的人不是自家亲儿子又是谁？
看着相无津，魏明裳心里忽然说不出的欣慰以及……一点点难过，既难过他长得这么高了，也难过时间过得这么快。
心里酸楚也高兴，她不自觉地想，自己到底是老了。
这回不用魏明裳拍肩膀，相无津自己就矮下身子。
乖乖的，就像魏明裳小时候抱着他那样，不哭不闹，只用一双眼睛静静看着她，招人疼得厉害。
正以为魏明裳会说什么鼓励的话时，相无津却感受到一个很温柔的力道抚摸着自己的头。
相无津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顿住了。
“去吧，娘在台下面看着你的。”
“晚上早点回来吃饭。”
魏明裳想来想去，没什么要多说的了，趁他没抬头之前揩去了眼角的泪。
然后上前用力抱了抱他。
相无津没立刻直起身，声音闷闷的，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娘，你会不会永远在？”
魏明裳“噗”一声笑了，“想得美你个臭小子，你娘我将来还要出去闯荡闯荡，见见世面呢。”
相无津站起身，“那我走了。”
魏明裳也松开他，目送他往前走，“走吧走吧。”
只是一转身，眼泪猝不及防就掉了下来，怎么忽然间这么难受呢，魏明裳想不通。
她重新坐回台下时，吴老二全心全意在台上，没注意到她回来了。
魏明裳支着下巴，想着晚上做些什么菜好呢。
莫名其妙哭了一遭，她打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伸个懒腰，她拍拍吴老二的肩，“你帮我盯着，我去买菜了。”
吴老二忙不迭点头。
一曲终时，相无津抬眼，见魏明裳冲着这边向后潇洒地挥挥手，一步步走进从大门倾泻进来的明亮天光里。
相无津又抬头见二楼的裴腴笑得眉眼弯弯，对视良久后，无声说了句什么。
裴腴没听清，相无津却眨眨眼不肯重复了。
只有台下的吴老二不期然看见，想了想，他觉得应该是……想不出来。
算了，今天魏明裳把他的冰糖葫芦全买了，可以早点回家喽。吴老二忍不住笑出了声。
全文完
挨个亲亲看到这的宝宝们（比心）
特别感动因为这篇文，因为自己，因为你们。
其实还没开始动笔写这篇的时候，在手动写大纲嘛，有一段时间一直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写完一篇完完整整的文。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想，写不写得了不是我自己说了算嘛。于是，就有了这篇文。
可能还有不足，但我也会一点一点克服的，请宝宝们相信我。
还有就是感兴趣下一本的话在我的专栏戳戳，我保证正文绝对不止文案那样，要丰富很多很多，我真的是一个文案废。。正文肯定很好看，请你们相信我。三尺的情节我也是一个灵感一个灵感攒出来的，不满意的都删掉了，剩下的我都很喜欢，也希望博君一笑～今年前我努力开！
最后点点作者收藏吧各位（撒泼打滚求）
如果有缘的话，我们下一本书再见啦，鞠躬。
24/7/20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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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番外三 爱永存（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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