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踏着上午明媚的阳光，林余黎背着书包和林丹泠并肩走进教室，她们两家是同个小区的同栋楼上下层。
每天早上林丹泠都会在楼下等慢悠悠的林余黎出来。
今天，林丹泠久等不到林余黎，频繁低头看星脑上的时间，在心底计算迟到的概率。
在林余黎手上拎着带给她的豆浆出现的那刻，抓住不知时间为何物的林余黎飞奔至小区外最近的公共悬浮车站。
跑到喘不上来气得林余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忘把豆浆递到林丹泠手边：“零，零零，豆浆。”
林丹泠接过豆浆，咬住吸管喝的同时不忘说出每天都会说的话：“明天稍微早出来一点点，我们就不用在小区里狂奔。”
林余黎也是点头说好：“我明天一定早出来。”
第二天依旧如此。
走进教室，学生到了大半。
程律珂一如既往地坐在自己位置上读背，神情专注，不受周围的环境影响。
即使林余黎从她身后那狭窄的空间挤进来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也不曾抬头半分。
林余黎对此习以为常，昨天的气闷随着一晚上过去烟消云散，主动和程律珂打招呼，取下书包将里面的作业拿出来侧身交给小组长，并不在意程律珂是否回复。
理她也好不理也罢，她看得很开。
背书学习状态下的程律珂自动将自己与世界分割，除非是老师拿着书进来说上课，不然谁也别想让她停止。
林余黎没有注意到在她出声打招呼后，程律珂翻页的手停顿在空中一秒，低头看向书页的脸朝她的方向微微抬起，黑色的眼中酝着晦暗的光。
按在书页上的手蜷起半个指节，透出内心的不平静。
不生气了？
程律珂疑惑，可林余黎忙自己的事并未注意到她的注视。
交完作业，林余黎低头去摸她昨晚回家央求着妈妈带她去超市买的零食，避免今天再发生昨天那样的惨剧。
没有自动售卖机，我自己带吃的，总之不能再饿到我。
可林余黎摸了半天都没有摸到东西，跳动的心脏停了半拍，整个人僵住，随后不相信地弯腰低头进书包里，动作夸张地翻找：“不可能不可能，我记得我昨晚把零食打包放进来的，不可能没有……”
林余黎翻找的同时回忆昨晚的情况，她把零食装进一个小袋子里，就在她要把袋子放进书包时，妈妈喊她吃饭，她随手将袋子放到书桌上离开卧室，晚餐结束回来就没再看过书桌。
拿上睡衣就去浴室，洗完澡就直接倒进床上拥住被子睡着了。
今天早上还起晚，她也顾不得再确认书包里的物品，匆匆吃过早饭后就下楼找等得不耐烦快要上楼抓她的林丹泠。
再后来就到了学校，进了教室。
回忆完昨晚到现在发生的全部事情后，林余黎把脑袋从书包里拔出来，神色悲怆。
完了，又得饿肚子了，早知道早饭就多吃一点了。
林余黎悲痛万分，后悔没有听妈妈的话多吃几口。
我怎么就不听话？
视线模糊，眼眶酸涩，林余黎感觉自己现在只要开口就能真情实感地哭出来。
谁能有我惨，昨天饿一天不说今天也要再饿一天。这样下去非得去医院不可，然后天天被妈妈看着吃饭，不吃完不准走。
万恶的学校，还我的自动售卖机！
林余黎抱着书包沉浸式哀伤，突然感到肩头被人碰了一下。但她现在不想理人就没动，弯腰抱书包抱得更紧，随手抓住书包上的挂件蹂躏。
见林余黎没有理自己，程律珂猜想是不是林余黎想起正在和自己生气才这样的。
昨晚睡前细想过，她那样确实不对。
刚想把手收回来，准备等上一两节课再把东西给林余黎，转头无意地抬眸看见林余黎垂下的嘴角，圆圆的眼睛似蒙着层水光，亮亮的，一戳就碎。
先前的想法全部推翻，林余黎不想理她没错，但不是因为昨天的事，而是其他她不知道的事情。
好容易哭。
程律珂想，她上小学的妹妹也不见这样。
面对眼前经常性哭的林余黎，程律珂有心安慰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没这方面的经验。
贸然过去被拒绝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剩下百分之十大概率是理我一下继续不说话。
该怎么办？
程律珂垂眸思考，脑中忽然闪过她见过很多次林丹泠给心情不愉快的林余黎嘴边递小零食的操作，虽然不是百分百有用，但也比现在她什么都不做好。
打定主意，程律珂俯身从课桌一侧挂着的书包里摸出几块巧克力悄悄放到林余黎手边，然后摆出不关注的样子继续背书。
正专心难过的林余黎抬手抹泪的间隙，眼角余光扫到她作业上的巧克力，是林丹泠昨天下午给她的那种，连口味都一样。
又是零零给的？
林余黎拿过巧克力，转身往后看发现林丹泠还没回来，周围除了程律珂就没有其他人了。
这种情况下答案并不难猜，巧克力是程律珂给的。
可程律珂为什么要给我巧克力？还是这个口味。
林余黎想不出原因，更让她不理解的是，她和程律珂做同桌这么久，第一次见程律珂手中有零食的。
难道今天是个特殊日子？
想问问程律珂原因，头一转就见人家坐在那里背单词，专心的样子让林余黎张开的嘴又闭了回去。
算了，还是不打扰她了，等她不学习的时候我再去问。
至于巧克力，林余黎看向这几块相同口味的，决定将其好好收藏起来。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口味，太甜太腻了，昨天要不是太饿她是绝对不会吃的。
但这是程律珂给的，还是要好好收着。
这可是第一次程律珂主动给我东西。
程律珂喜欢这个口味的巧克力？周末去超市买点下周给她。
林余黎想着，先前因为零食忘在家里的伤心被丢到脑后不再想，留下一颗放在桌面，其余塞进书包的隐藏口袋里，下午放学带回家。
收到我的藏宝箱里。
做完这一切，林余黎心情不错地哼起小曲，拿出第一节课要用的课本预习。
玩归玩，学习不能差，不然她就不用回家，可以想办法连夜逃到外婆或舅妈家。
戒尺威慑力让她心颤，虽然她妈每次只是看起来很用力打，实则一点也不疼。
一直偷偷关注林余黎情绪变化的程律珂在看见那由阴转晴的表情后，担忧的心也松懈下来，安心做手上的事。
不难过了。
还好，不是太难哄。
抬眼再次看去，林余黎正把巧克力拿在手里抛着玩。
看来她确实喜欢那个口味的巧克力，下次多备点，以防万一。
程律珂很怕林余黎再抱住自己的胳膊哭，她没经历过那种事，昨天被抱住她几乎浑身僵硬。
程柯冉懂事后也没再抱住她哭过，懂事之前也不会抱着她哭。
两人各怀着心思低头看书，气氛倒也祥和宁静。
从教室门进来的林丹泠在还算凉爽的上午热得满头大汗，低头一看林余黎貌似在认真看书，细看就会发现视线是落到旁边的巧克力上。
我就知道，这个点她怎么可能会背书。
林丹泠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想给林余黎头顶上弹一下的冲动，将手上的花放在林余黎的桌上后快速去陈朱的位上，把另一朵给陈朱。
送完花，林丹泠再次急匆匆跑出教室，她要去洗个脸，太热了。
打扫校园一部分区域的不合理的值日究竟是那个人发明的，快站出来让她揍一顿。
本来不热的她现在一身汗。
正盯着巧克力发呆的林余黎被头顶上突然掉下来的花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往程律珂身边躲的同时小声惊呼，等看清桌上掉的东西是花后长吁一口气，抬手快速拍了几下心口：“吓我一跳，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是朵花。”
“不过这花是哪来的？”
发呆的林余黎并没有注意到林丹泠回来过，还给她丢下朵花，此刻正好奇地拿起花打量：“有点眼熟，好像是——学校花坛里的！”
答案脱口而出的下一秒，程律珂的声音紧随其后：“林丹泠刚才回来给你的。”
这声音又把林余黎吓了一跳，身体抖了抖，拿花的手险些不稳让花掉下去，程律珂及时握住她的手腕，接住掉落的花。
手腕上传来来自另外一个人的温度，凉凉的，在炎热的夏日舒服的让她想要触碰更多。
林余黎这样想也这样做，松开捏着花的手，直接贴上程律珂的手背，又摸又揉：“你的手好凉。”
程律珂哑然：“有吗。”
“有的，”林余黎得寸进尺把程律珂的手拉到她的脸，歪头蹭，冰凉的触感让她眯起眼睛，发出满足喟叹：“好舒服。”
“……”
程律珂沉默地抽回自己的手，不给林余黎贴完左脸贴右脸。
“律珂宝宝～让我再贴贴一会嘛～”
回答林余黎撒娇的是程律珂掐住她腮帮子的手。
程律珂脸黑中，从她懂事起就没人再这样叫过她，她不喜欢这个称呼。
幼稚。
林余黎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对程律珂的不悦无察觉一般，继续喊：“律珂宝宝？”
“不要这么喊我。”
程律珂一字一句严肃说。
“为什么嘛？多可爱了。”
程律珂不语，只严肃看她。
见卖萌无效，林余黎瘪瘪嘴，不情愿地换称呼：“那律珂姐姐？”还是律珂宝宝好听。
程律珂：……
无语是她现在心情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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