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虞约凌一来的地方，是市中心大平层。
高楼还没开建，开发商就送了三套房子，沈回常住这边，季月常年在国外，他更是从没来过。
房子已经被提前收拾了出来，除了要求把冰箱填满，还让把其他客房的门的锁上。所有房间都能看见脚下的两江四岸，高处不胜寒，但有两个人就可以依偎在一块儿……在一间房。
季少虞很满意自己的小聪明。
另一边，凌一也很满意买到的酒。
可真当他坐上沙发时，却弯着背，双臂撑在膝盖上，低头回避季少虞的目光。
不行，不能这么过分。
哪怕小鱼会在喝醉后认出我就是依依，但也不能乘人之危。
想到这儿，凌一把拎来的两箱酒放下桌，抬起头，眼前却忽然一黑，定睛一看，拧开瓶盖的伏特加出现在他面前。
“哥哥，看电影一定要喝酒哦。”
季少虞不知道凌一在想什么，只想要把人灌醉，然后跟人黏黏糊糊抱一块儿，多亲会儿。
不料，凌一却没接。
“小鱼，你喝酒容易断片儿，下次吧。”凌一将酒放下，“不是说买了菜吗？想吃东西，我给你做。”
说着，凌一已经走到了西厨，套上围裙，洗完手，伸手去拉冰箱门，可突然，他的动作顿住。
腰间一紧。
季少虞从身后抱住他，贴了上来。
“不要。”季少虞埋在他的背脊，“好浪费时间，想和你待一会儿。”
声音闷闷的，但传进凌一耳朵却像是摇了串风铃，响得他的心也跟着喧闹起来。
凌一拍了拍他的手，忍住没有覆上去：“我今晚不走，会一直陪你。”
这个答案没有让季少虞满意。
白色系整洁光洁的西厨里，他从凌一和冰箱间的缝隙钻出来，像是从被窝里爬出来的猫。
“不要不要。”季少虞皱眉摇头，抬手取下挂在他脖子上的围裙，“现在就来陪我。”
围裙都被丢到了一边，但他的手却没有放下来，搭在凌一肩膀，慢慢地又靠了上去。
再笨的人也能看出来，他们现在早已不是普通朋友应该有的距离，但聪明如凌一，却怎么也想不到，此刻只觉得没喝酒脑袋也不灵光。
“陪我嘛~”
不仅不灵光，还顺带手的被炸得没半点思考的能力。
季少虞牵起他的手，将人按在沙发上，眼尾一勾，酒就那么被灌进了嘴里。
凌一靠在沙发，季少虞脱了鞋，侧盘着腿，整个人倚进他的怀里，似乎还觉得这样不舒服，捞起他的右臂，让他抱着自己。
凌一仅存的理智也被轰断了线，试探着、慢慢地收紧了手臂，握住了季少虞的腰。
这角度，他能看见季少虞细腻的后颈，沐浴露的香味也从里边传来，引得他再三靠近，最后还是被电影开场勉强转移了注意力。
《罗马假日》
他和季少虞第一次约会时看的电影。
上次为了赶在宿舍宵禁前回去，没能看完，这次季少虞继续选了这部片子。
他们没有去影音室，只是依偎在客厅里，灯都关了，左侧落地窗的灯光不算太亮，只剩下面前黑白电影的光。
季少虞看得认真，却又时不时起身去拿酒，自己抿一口，给凌一灌三口。
不知道是不想被灌酒，还是不满他总是离开自己，凌一带着他坐到了地毯上，靠着身后的沙发，让他不需要离开自己就能拿到红的白的酒瓶。
电影里，安妮公主醒了过来，离开乔，二人却在西班牙大阶梯再次「偶遇」，在承诺不会披露她的身份后，二人开始了罗马假日。
“乔最后会爱上她，是吗？”
故事不难猜，但季少虞就是想问凌一。
他已经发现凌一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的时间过长，长得好像已经打算吻他，所以抬起头，与他对视。
凌一挪开视线，嗯了声，拿起酒瓶抿了口酒。
忽暗忽明的光线下，凌一的五官更显硬朗，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似乎忍耐着什么。
“看着我说。”季少虞掰过他的脸，“你都不看我。”
凌一有道德，但不代表仅靠道德立起的墙能有多牢固，可能就会在下一秒碎裂，然后做出令他后悔的事情，所以他只是很快地回了句，伸出手按着季少虞的脑袋转向电影。
真理之口，背景音乐开始变调。
季少虞屏住呼吸，拽着凌一衬衫衣角的手也捏紧了。
随着镜头缓缓推进，他没发现身旁的人也开始凑近，几乎是乔大叫的同一瞬间，凌一也握住了他的肩，猛地震了下。
“啊啊啊——凌一！”季少虞的脑袋仿佛被闪电闪过，掐住凌一的脖子，“吓死我了你！”
力气并不大。
凌一昂头大笑，而后配合地求饶，将红了耳朵的季少虞抱在怀里，熟稔地将他的两条腿抱上的大腿，横放着，轻拍。
“不吓你了。”凌一借着酒意蹭他的耳朵，“别生气。”
呼出的气息温热。
季少虞下意识躲了躲，却没离开宽大温柔的怀抱，只是将头埋得更深，从肩膀换到了更好趴的胸肌。
空酒瓶越喝越多。
季少虞是在跟凌一碰杯后，光速将酒倒进了沙发旁的华贵瓷器里；凌一喝一半留一半，开新的就喝一口，就会换上本就只剩下一半瓶的酒瓶。
二人都在心虚自己的小动作会不会发现，都没第二个心眼去留意对方。
电影里的台伯河，水光潋滟，晃荡着，映进季少虞的双眼，慢慢地，他靠在凌一身上的脑袋动了动。
又怕他会走，腰间的手再度收紧。
季少虞深吸口气，鼻腔里全是凌一黑色衬衫干净的皂荚味，还有从头顶呼出的混合着酒精薄荷的鼻息。
心跳得好快，重重的砰砰声，来自两颗年轻热烈的心脏。
他微微昂头，鼻尖擦过凌一的下巴，刚刮过胡子，痒痒的，像狗尾巴草从他的鼻尖拂过，要么躲，要么多蹭几下，把这恼人的触感甩掉。
蹭了蹭，鼻尖顺理成章地移到了凌一的脸上，英俊好看的脸。
“凌一……”
他喊了声，像风一样轻。
凌一偏头看他，睫毛垂下，鼻翼翕动，静静地凝视着他。
“嗯？”
“你也喊一下我。”季少虞又坐直了些，鼻尖贴着鼻尖。
凌一喉结滚动，迫使着自己开口，声音有些低：“小鱼。”
季少虞的眉间隐隐皱起，摇头：“不是这个，你在电话里不是这么叫我的。”
话音刚落，凌一伸手将季少虞往身后的柔软沙发上一推，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季少虞闭上眼，几乎是同时抬起手抱住了凌一的肩膀，迎合地、扬起头让他吻着自己。
“宝宝。”
喘-息的间隙，凌一低声喊他。
不需要季少虞回应，凌一继续吻了下来，腿卡进他膝盖，时轻时重地摩挲，就像他的手，穿过发丝里慢慢揉着他的脑袋。
“地毯，好硬。”
凌一握住他的腰，毫不费力地将他抱起，将还在继续的电影丢在无人的客厅，转身进了卧室。
没开灯，凌一却很想看他。
伸手捋开垂在他脸上的发丝，看着月光从前头泄在季少虞的脸上，照得他眨眼时的睫毛阴影长长闪动，嘴唇上的湿润一览无遗。
“我是谁？”
“你是我的男朋友。”季少虞丝毫不介意凌一极具进攻性的目光，笑着看他，“你是依依，你是凌一。”
凌一直起身，跪着解开衬衫纽扣。
黑色衬衫，质地版型极好，藏住了他健硕的身躯。凌一的手指好看，笔直修长，骨节分明，解纽扣的简单动作也那么好看。
……
季少虞的手不小，但此时却显得有些局促吃力，凌一指尖从他肩膀往下划去，好意帮他。
掌心炙热，被流出的沾湿，还是发烫。
……
窗外两江翻涌，又平静，继续流向黑夜的隐秘。
-
生物钟的关系，凌一还是准时睡醒，却不能再像上次在宿舍一样，搂着人八点才起，一定会被发现。
季少虞侧躺在他怀里，被子又一次从肩膀滑落，露出白皙细腻，却带着红印的后背。凌一小心地将左手抽出，掀开被子，下床。
正如雍城那一夜，凌一将房间里关于他的痕迹全部清除。
关门。
关门的声音极轻，不会吵醒熟睡的季少虞。
——除非他本来就醒了。
季少虞睁开眼睛，怔怔地眨了好几下，在耳尖的酡红蔓延向脸颊时，拉高被子，将自己关在里边。
全部都记得。
和纽约那晚的沉默、委屈和小心翼翼完全不一样，昨晚的凌一霸道又强势，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活不过这个吻结束。
越想脸越红。
季少虞坐了起来，抬起双手慢慢捧起脸，物理散热。
这时，门开了。
凌一拎着拖鞋，站在一掌宽的门缝里，不小心和季少虞的视线撞了个满怀。
沉默三秒，二人同时开口：
“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的拖鞋忘穿了。”
季少虞先发制人，看着凌一走来，弯腰，将拖鞋放到床边，问：“昨晚我是不是又喝多了？”
凌一点头：“嗯，我兑了蜂蜜水，起来喝点。”
西厨岛台，二人沉默地喝完了各自的蜂蜜水，对彼此脖子上的印记和破掉的嘴唇视而不见，谁都没问。
凌一只当是季少虞还在迷糊，并未起疑心，反而担心他是不是昨晚出了汗，抱去洗澡的时候吹了风，两人又在浴室待了太久，身体不舒服。
可是，又不能问。
终于尴尬的空间被一通电话打断。
“妈。”凌一拿起手机，听了会儿，抬眼看向对面的人，“嗯，他在，好，我问问他。”
凌一收了线，问他今天还有没有其他安排。
“今天可是你生日，我的生日礼物还没送呢。”季少虞说。
凌一唇角勾笑：“嗯，每年生日我们家都会去南山寺吃斋饭，一起去？”
二人走到大厅，接到呼唤铃的门童已经将车开了出来。
不是那辆沃尔沃，而是一台崭新的顶配卡宴。
“锵锵——！”
季少虞跳到车前，双手指向车，手指头灵巧地来回动着，说：“喜欢吗？”
凌一先是怔住，而后双眼闪过一丝震惊，最后开口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落地近300万的车，他不可能收。
季少虞没有想到凌一会是这个反应。他当然不觉得凌一开沃尔沃有什么不好，但就是想给凌一更好的，但在看清凌一眼中的认真后，他霎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站在车旁的泊车门童，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他，进退两难。
大厅里的主管恨铁不成钢地在蓝牙里喊话，让他先进来。
门童这才从无声对峙的二人身旁溜走。
“我没有其他意思。”季少虞走向凌一，扯了扯他的衣角，“只是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就想到了上次你不肯开车送我，所以……”
“我知道。”
凌一当然知道。
季少虞能跟他们一块在烈日和暴雨下训练，除了过敏不能吃食堂，其他没搞过「特殊化」，从未抱怨过一句。凌一不接受，也不是认为高高在上的小少爷在用钱砸他，嫌弃他的车，只是因为太过贵重。
300万，就算是恋爱关系里这样的价格也太过高昂，尤其是对目前无法做出同等价位回礼的他自己。
凌一说了缘由，季少虞也没有坚持，二人还是坐上了那辆沃尔沃。
十月底，下了几场秋雨，江城终于凉快下来。
飘着细雨，盘山公路弯急，凌一开得很稳。
黑衬衫挽起，露出布满结实肌肉的小臂，握着方向盘时，青筋会微微凸起，在倒车时尤为明显，像沿着山脉流动的江河。
季少虞别过脸，想到了昨晚就是双手臂，将他抱得那么紧，那么高。
打开车窗，再次散掉脸上的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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