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候的窘事隋遣意记得很清楚，甚至他现在还能记起当年宋执用力撞向他的时候的感觉。
那个时候的宋执是真的莽。
现在的宋执身上也多少还有当年的影子，但他已经不会像少年时那样，把他摁在小巷的墙壁上，找各种理由要跟他接吻。哪怕被他揍过不止一回，也不会轻易地就说不试了。
现在的宋执，会怕了。
当然也有他的原因在。
他们之间发生过别的事，也不是当初没有什么特别深的交集的时候了。
“宋执。”隋遣意屈着手臂垫在脑袋下，看着宋执的侧脸，轻声问他，“你觉得，咱们真的还能好吗？”
宋执依旧睡着，没有任何反应。
隋遣意也没期望着宋执能在这个时候给他什么反应。
他无聊地等着宋执把水吊完，叫护士来拔了针。
他翻身平躺在病床上，也懒得管自己的身上有多脏。如果是平时，他肯定非得好好地洗个澡才肯坐上床。
但现在他累了。
他好累啊。
隋遣意做了一宿的梦。梦里的剧情并不连贯，各种时间线上的记忆碎片在梦里交替出现，但所有都跟宋执有关。醒来前的最后一幕，是他拿着那张十万块钱的卡去问宋执是不是真的要跟别人结婚，宋执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什么都没说的画面。
他惊醒了。
“醒了？”安维听见动静，从病床边起身。
隋遣意吓了一跳，他压根不知道安维什么时候来的。他昨晚是怎么睡着的都不太清楚。
“小安哥……”
安维伸手探了探他额头，“没发烧，幸好。昨天晚上我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熟了。看你累成那个样子，真怕你也烧起来。你这体质跟旁边那位可没法比。”
“……我平时体质也挺好的。”隋遣意反驳完，看了眼几乎没变过睡姿的宋执，“他还没醒？”
“嗯。那谁说他是因为最近太累了，绷得太紧了又一直没有睡好。医生也说他没什么事儿，等睡够了自然就醒了。”安维从一边的包里拿出干净的换洗衣服，“先洗澡还是先吃早餐？吃的话我现在去买。”
隋遣意对身上的脏已经忍受到了极限，“我先洗澡。”
安维：“你一个人行不行？我帮你？”
“不用。”隋遣意的腿还肿着，但也不是不能走。
安维给他在浴室里放了一把椅子后就出来了，“那你自己慢着点。我点外卖吧，想吃什么？”
隋遣意把门关上，慢慢吞吞地脱衣服，“都可以都可以。”
等隋遣意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早餐已经送到了。来送早餐的人是易慎，易慎估计是被临时叫来的，看起来都还没睡醒，身上也没穿工服。
“他离得近。”安维解释了一句，“刚好他也喜欢送外卖。是吧，易慎？”
易慎有起床气但是没地儿发，“是是是。你是我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学长，腿还行吗？”
“还行。”隋遣意慢吞吞地挪到床边，犹豫半天还是没坐下去。
易慎不解地挠了挠脑袋，“为啥不坐，床上有啥啊？”
隋遣意：“脏。”
易慎瞄了好几眼，“哪儿脏？”
隋遣意：“衣服。昨晚摔洗手间里了。”
“……那是挺脏。”易慎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就被安维拍了下肩膀，“咋了哥？”
安维一边给隋遣意晾筒骨粥一边说：“今天不用送外卖？还不走？”
易慎闻言懒洋洋地勾着安维的肩膀，整个人从后边压过去，“小安哥，你这是用完就丢啊，好狠啊。”
“呵。”安维瞥了易慎一眼，“说得好像你在意似的。”
易慎嘿嘿笑了两声。
病房门又被推开了。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隋遣意一听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顾盛来了。”隋遣意说完，就看见安维非常不自在地僵了一下。
易慎回头，手依旧勾着安维的肩膀没动。
顾盛的目光只在隋遣意的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对上了易慎似笑非笑的眼睛。
易慎勾了勾嘴角，“早啊，顾总。”
“早。”顾盛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走过去把易慎的手从安维肩上拉下来，“别一天天没个正形，见着谁都搂搂抱抱的。”
易慎挣开顾盛的手，又重新搭在了安维肩膀上。这次他还双手并用，几乎是把安维抱进了怀里，“他是我哥，我们工作室的人都爱对他搂搂抱抱，顾总有什么意见？顾总不是我们工作室的吧，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
顾盛气得脑仁疼。
安维把易慎的胳膊扒拉下来，“胡说什么，滚一边去。”
易慎受伤似的捂住胸口，“哥，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安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平时给你的训练是不是不够？那这样，今天开始你也别送外卖了，每天在录音房里给我练，五个小时起步，练不下来不准出录音房。”
易慎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嗓子，“哥，你是觉得我的嗓子已经没用了吗你要这么折腾我？”
安维笑盈盈的，“你觉得？”
“安维。”顾盛打断了安维和易慎的对话，“你在这守了一夜，累了吧？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听见顾盛明显温柔下来的语气，隋遣意多看顾盛和安维两眼。
这两个世纪大直男在搞什么？
怎么暧里昧气的。
安维客客气气的，“我守的是我的员工，没什么可累的。如果顾总觉得守着一个老板还不够的话，那我也没办法。”
“安维。”顾盛有点无奈，但又对这样的安维没什么办法，只好没皮没脸地说，“我心疼你，行不行？小隋也是我的朋友，我守着他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你放心了？”
安维闻言好像更生气了，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太明显的反应，但就是能让人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实在是不怎么样。
“行，那既然顾总这么有精力，那就守着吧。”安维说完拍了拍易慎的肩膀，“送我回去。”
易慎重新勾住安维的肩膀把人往外面带，“好啊，咱们回工作室还是回家？”
安维：“回家。”
易慎：“OK。”
顾盛巴巴地看着安维被易慎揽着往外走，脸色也渐渐阴沉下来。可他偏偏没有什么办法。安维躲着他，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安维都不愿意好好地听他说一句话，他能怎么办？
隋遣意站不住了，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盛：“什么？”
“在一起。”隋遣意动了动手指比划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儿？”
顾盛垂头丧气的，坐在隋遣意的病床边上，“没在一起。我追他，他没答应。”
“他能答应才有鬼了。”隋遣意没好气地问，“你不知道小安哥之前有女朋友吗？他跟小真姐在一起好多年了，我进工作室之前他俩就在一起了。虽然分手了，但是你觉得小安哥他可能跟一个男人在一块吗？”
顾盛嘀嘀咕咕，“我之前也有过女朋友，现在也能喜欢他啊。”
“那是你。”隋遣意说完了突然回过味来，“你说什么？你之前也有过女朋友？”
顾盛也有点惊讶，“你不知道？”
“？”隋遣意双手一摊，“咱俩认识的时候你哪儿来的女朋友？我以为你跟他一样……”
毕竟一般直男都挺膈应gay的吧？万一哪天gay到了自己身上，是吧？
这谁想得到啊。
顾盛头疼地说：“我跟他是发小，后来因为我爸那边工作调动，到外地定居了，大学才回来。不然你觉得我能忍他那么多年？其实啊他也不是天生就喜欢男的，他就只是喜欢你而已。”
“不是……天生就喜欢男的？”隋遣意感觉自己像是遭了雷劈。
他确实没觉得宋执有多gay，但因为他俩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年龄太小了，所以他也没觉得宋执能直到哪儿去。所以来来去去，他们三个里边只有他一个是纯gay？
现在他觉得gay圈里边那句话挺对的。
爱上直男，天打雷劈。①
顾盛看着隋遣意的表情，也突然回过味来了，“但是也没喜欢过女孩。你认识他这么久，他这个人多吸引女孩儿你也知道吧？你见过他跟哪个女孩走得特别近么？”
隋遣意摇头。
顾盛：“那就对咯。”
“不对。”隋遣意反驳道，“他曾经有过未婚妻。”
“不是，那未婚妻是……”顾盛正要解释，每天早上来病房打扫卫生的护工已经敲门进来了。
隋遣意正好也不想聊这个话题，赶紧让护工帮他换床罩。
护工给隋遣意换完后瞅了宋执那边一眼，“那帅哥的要换吗？”
隋遣意说了句谢谢，连瞥都不瞥宋执那边一眼，翻身上床就睡。
顾盛刚想说暂时不换了，就听见一直没醒过的宋执出了声。
“换吧。”
睡了一夜，又烧了那么久，宋执的嗓音哑得不像话，但一点都不难听，反而还有一种自带混响的独特感。
护工麻利换完就走了。
隋遣意背对着两人，不说话。
顾盛也不好再重新接上刚才断掉的解释，只好硬着头皮去问宋执的情况。
“好多了。合同签了么？”宋执看了隋遣意的后脑勺一眼，一件一件地拿出干净的衣服准备换一身。
顾盛抹了把脸，“签了。后面的事情我来跟，你就老老实实休息，过两天再出院。反正后边也没什么事儿了，等下个月小隋那边复工就行。”
宋执又看了隋遣意一眼。
隋遣意动都没动。
顾盛凑到宋执耳边嘀嘀咕咕，大概把昨天的事儿都简单说了一遍。
房间里很安静，顾盛声音再小，隋遣意这个耳朵尖的还是听见了。
他干脆捞起枕头的一边盖住自己的耳朵。
“还闹着小脾气呢。你好好哄，当年发生了什么你又是怎么想的，一五一十说清楚，听见没？”顾盛拐了拐宋执的胳膊，“别浪费我给你俩开的住院费啊。”
宋执：“知道了，走吧。”
“等你洗完我再走。你别洗太久啊，你这烧了一晚上的，随便擦擦得了。”顾盛一屁股坐在宋执的床边。
宋执懒得理他。昨晚出了一身汗，又在洗手间里躺了那么久，不用隋遣意说，他都觉得自己埋汰。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顾盛已经走了。隋遣意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动都没动一下。
“阿意。”宋执走到隋遣意面前，“我们谈谈。”
隋遣意瞪着一双眼睛看了宋执好一会儿，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
“好阿意。”宋执坐在隋遣意病床边的椅子上，目光往下落在隋遣意故意搭出来的右腿上，“怎么肿成这样？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坐下！”隋遣意动了动肿胀的右脚，“死不了。要说快说，我没那么多耐心。”
宋执说：“嗯，那我尽量说快一点。”
①这句话是我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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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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