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的时候,宁朝盈的发梢还带着花露水的味道,另外两位室友已经在准备洗漱睡觉。
“朝盈,有空吗,我们想和你说个事。”柳秋玉一边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一边问。
宁朝盈点点头,“怎么啦,说吧。”
“你知道的,我和小语最近也确定导师了,我们两个老板的实验室都在医院那边。正好最近实习有不少同学也在办外宿的手续,我们也想搬到医院那边,想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们合租。”
外宿?
这个事情确实是她没有考虑过的,因为医院、学校和实验室的位置刚好依次连成一条线,宿舍在中间她坐地铁来回两个地方倒也方便。
如果陶春语和柳秋玉出去住,她能一个人独享宿舍的话,好像也不错?
宁朝盈思索片刻道:“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你们找好房子了吗?”
“还没完全找好,想着你要是一起就找个三人间,就我和小语的话就找个两人间。”柳秋玉说,“因为毕业季了,六月底研三毕业,会有很多房源,可以直接找组里师姐师兄问一下。”
确实是这个道理,宁朝盈认可地点点头,“不过我先不和你们一起啦,你也知道我实验室在哪,感觉搬去医院并不会减少通勤时间。”
“好像也是,要不是有地铁,你每天下班去实验室就有得受了。”柳秋玉笑道,“那我和小语就先找房子了,就是我们走完外宿手续后,有可能宿舍会安排新人进来。”
宁朝盈比较看得开,很少为还没发生的事情焦虑,“到时候再说,实在相处不来大不了我也出去租房子。”
……
周一作为一个周新的开始,也通常是医院最忙碌的一天。
周末入院病情不紧急的病人,上周入院做好检查等待手术的,还有周末急诊进来的,宁朝盈跟在师姐们的屁股后面,忙成个小陀螺。
下午组里研一的规培生果然要去培训,宁朝盈刚把病房的药换完,就被一个电话叫到了手术室。
“不用紧张,老师都很好说话,等会你先在旁边看,我大概下午一点走。”那位师姐说,“我努力晚上回来替你,辛苦啦。”
看了大半台手术,拿着老师的卡吃完午饭回来后,宁朝盈便被吩咐去洗手准备上台。
上级和麻醉医生还有巡回护士及器械护士会时不时聊天,可惜这些跟本科生没什么关系。
只有主刀问了句她什么专业的,导师选了谁,然后便又开始聊股票、科室那些宁朝盈听不懂的话题。
宁朝盈的作用只有一个,扶稳宫腔镜,并听从指挥将探头移向该去的位置。
比起要考虑操作的主刀、时刻专注监护仪的麻醉和专注台上仪器的护士,她的任务要轻松很多,不需要多动脑,听吩咐就够了。
就算这样,站了一下午几乎没怎么坐下来的宁朝盈七点多走出手术室的时候,还是腰酸背痛。
而且由于中午没午睡,又刚吃完晚饭,她困得快睁不开眼了。
此时正好元冬发来消息:【下台了吗?我刚刚把你的细胞传代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宁朝盈有气无力地说:【谢谢冬冬,我刚坐上地铁,爱你么么哒】
宁朝盈:【中午没睡好困啊,刚上地铁就忍不住想睡觉了,我要忍住回去早上睡】
没过一会,元冬直接一个语音电话弹了过来。
宁朝盈接通电话,“怎么了,冬冬。”
“怕你睡着坐过站,你该休息休息,到站了我喊你。”元冬清冷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
“没事,我没那么困,你专心做实验吧。”宁朝盈知道元冬的实验计划表,不好意思要她在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关注自己。
宁朝盈能听到那边离心机高速运转的嗡嗡声,和有些喧扰的交流,但元冬的声音像闷热的酷暑里,从山上流下来的那汪清泉。
“不碍事,我戴着耳机,不妨碍操作,你困了就睡会,到站我喊你。”元冬也是从实习规培这段时间走过来的,自然知道部分科室的工作强度,尤其对于宁朝盈这种刚上临床还没适应的人。
宁朝盈又打了一个呵欠,应了声“好”,便抱紧书包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她其实没怎么睡得着,能听到报站点的机械女音,也能听到电话另一头,元冬压低音量的交流声。
沈樱枕的声音断断续续从电话另一端传过来,“你跟师妹真的没什么吗,那天晚上KTV里我觉得怪怪的。我们不反对也不歧视实验室恋情,只要正儿八经谈恋爱的。”
宁朝盈双眼紧闭,心中却一紧,她想知道元冬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没什么事,她今天跟手术刚下,来实验室做完再回去太晚了,所以我才帮忙做一下。”元冬淡淡道。
“行吧,我也快毕业了,后面朝盈就拜托师姐了,犯错了该说说,但不许骂得太凶……”
两人的对话以元冬一句“不会凶她的”结尾,随后那头再也没什么动静。
宁朝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冬冬还是不愿意公开,但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宣示主权了。
再等等吧,再给冬冬和自己一点时间,宁朝盈这么劝自己,再磨合一到两个月。
有时候她也会忍不住乱想,元冬这么优秀又漂亮的人,应该有很多人喜欢吧。
不知道她之前有没有谈过恋爱,又有没有放在心上求而不得的人,抑或她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尽管现在她已经以元冬的女朋友自居,可她突然发现她对元冬的了解太少了。
她的家庭,她的朋友,她过去的故事……甚至说,除了实验室的那些人之外,她们好像没有重合的朋友圈子了。
元冬平时喜欢干什么,又喜欢和谁一起玩,她统统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宁朝盈忍不住产生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
她的科研天赋和学习成绩都不如元冬,她的冬冬虽然还在读博却已经实现经济独立甚至小有资产,而她还在靠家里拿生活费。
她还特意了解过,元冬本科时拿过国家奖学金,也卖出过专利,甚至大学生创业创新挑战杯也有不错的成绩——她几乎是学校各个公众号推文的常驻嘉宾。
可以想象,那应该是一颗多么耀眼的星星啊!
即便是现在,实验室里,元冬仍然是那个无可撼动的镇山石、顶梁柱。
师姐们虽然说着元冬高冷又不近人情,可谁又会不喜欢一个面冷心不冷、有问必答的天才呢?
相比之下,只拿过一次省奖学金,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大的荣誉的她便那么平平无奇。
如果她早生几年,也许会是答辩现场那个坐在台下拿星星眼看元冬的陪衬。
她的冬冬太优秀了,优秀到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努力和她并肩。
宁朝盈希望她喜欢的人可以继续闪耀地走在人生道路上,可作为女朋友,她想知道她怎么才能成为她那条路上不可或缺的存在。
独一无二的关心、极尽温柔的体贴还是努力变成她喜欢的任何样子?
宁朝盈确实擅长社交,因为她和一个人见面不用太长时间,便能大致猜出对方喜欢和什么样的人相处,于是她只要稍微改变自己说话的方式,便很难引起别人讨厌。
但是面对元冬,她手足无措。
过往引以为豪的观察技巧和语言技术毫无用武之地,因为她看不懂她。而且,她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过多伪装,哪怕那也许能让这段感情更长久、更稳定。
她现在处于一种很矛盾的阶段,一面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坚信元冬会喜欢她,一面是从意识到自己心意后便存在的担忧,害怕自己永远不能和喜欢的人并肩。
这是宁朝盈第一次在与人交往中产生逃避的心理,而且那个人是她新上任的女朋友。
她应该怎么办?
宁朝盈在心底无数次重复这个问题,却发现这个问题就像一个黑箱子,每一次输入都会输出不同的结果。
“下一站到站,华都医科大学站——”
“朝盈,快到站了,你还睡吗?”耳机里,元冬清浅的声音徐徐传来。
宁朝盈压下心中的繁杂思绪,轻声应道:“我醒了,冬冬。”
“那我先挂了,到宿舍给我发个消息,晚上早点休息。”元冬显然不知道电话另一头的女朋友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宁朝盈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像一片飘浮在空中的羽毛,“好,冬冬也早点休息。”
而后,耳机里机器运转的声音、沉稳的呼吸声和那道山泉般清冽的声音全都消失不见。
宁朝盈勉强笑了笑,拿起手机却努力用最甜的声线给元冬发去一条语音消息:【冬冬,今天有想我吗?】
可是直到出了地铁站,她都没有收到回信。
理智上她知道元冬很忙,而且有些实验一旦开始便不能中途看手机,但是她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重新回到地铁站,去实验楼下再见元冬一面,理智制止了她这样荒谬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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