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地处京郊，位置偏远，好似山中佛寺一般看不出岁月流动的痕迹。
此时，距离春狩刺杀事件已经过去了许久。
呼延图也在诏狱里受尽了种种刑罚。
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了。
而快马加鞭地送到漠北可汗手里的信件，也很快得到了回音。
漠北可汗呼延骁希望大启的陛下能够大发慈悲，网开一面，饶呼延图不死。
并且，他在信中保证，自己会亲自带上漠北的特产和珍宝前往大启，向大启陛下赔礼道歉。
收到回信，萧莫冷哼一声，重重地把信件拍在桌子上。
他们的陛下险些遭遇不测，漠北却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这件事轻飘飘的揭过去，可没那么容易。
不管呼延图刺杀的计划是不是受到呼延骁的授意，他们都不会那么轻易地饶了漠北。
否则，其他藩属国岂不是都可以犯上作乱，爬到他们头上了？
看见这封信的大臣都暗暗发誓，等呼延骁来了，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边，萧莫与诸位大臣正在一起商讨着怎么对付漠北。
而行宫里，慕瑾还和殷灵玥的故事，还要从刚开始养伤的时候说起。
这半个月以来，除了睡觉的时候，殷灵玥都会片刻不离地缠着慕瑾还。
和他说话，陪他吃东西，在他换药的时候乖乖在旁边等着……
而慕瑾还受了伤尚且不能下床，无法躲开殷灵玥，只能听着他欢快的声音，时不时回应他一两句。
刚开始的时候，对于殷灵玥不顾性命地救他这件事给他带来的情绪震撼，慕瑾还想要强行淡忘。
但是，由于他以前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情绪，所以对于他来说，想要忘却并不容易。
他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也没有忘记那深刻到骨子里的仇恨。
可是，哪怕是坚定的一心向道的圣人，也会在夜深人静之时，贪恋旅途中遇到的那些平凡的世俗之人所经历的快乐和温暖。
而且，只要殷灵玥在他身边，慕瑾还总会想起这件事。
以及这件事给他带来的情绪上的影响。
加上殷灵玥是真的满心满眼都是他，这让他心中总会生出久久难以平静的波澜。
慕瑾还不明白，为什么殷灵玥在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那么喜欢靠近他。
如今更是，一会儿见不到他就会非常不开心。
甚至跑遍了整个行宫，到处找他。
与之前相比，殷灵玥的心智好像恢复了了许多，对他的依赖也多了许多。
对于殷灵玥来说，现在的慕瑾还就像是他的所有物一样，喜欢每时每刻都带在身边，不喜欢和任何人分享。
每每想到这些，慕瑾还的心绪都会混乱不已。
对于殷灵玥，他感到很迷茫。
一开始养伤的时候，他近乎狼狈地躲着殷灵玥。
因为，他弄不明白自己现在对殷灵玥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他想，一定有恨。
但是，好像还多了一点别的什么。
感动于殷灵玥对自己超越生死的保护，他头一次在殷灵玥身上体会到了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情绪。
然而，对于这种问题，他还是一个迷茫的稚子。
他不知道那种情绪是什么。
是感动？
还是其他的什么情感……
但是，血海深仇横亘在慕瑾还与殷灵玥之间，让他没有勇气去探究。
他害怕，探究出来的结果，与自己对殷灵玥的恨意相违背。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与殷灵玥近距离相处的时候，自己的心脏总会传来阵阵刺痛。
来的快，去的也快。
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心疾。
由于慕瑾还的母亲周夫人就患有心疾，所以，在慕瑾还很小的时候，就被诊断出以后有可能也会患有心疾。
而且可能性很大，风险也很高。
说不定，他心脏上时不时传来的刺痛，就是遗传了母亲的心疾。
而且，御医给慕瑾还把了这么多天的脉，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更何况，慕瑾还的血可解百毒，任何毒药都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毒药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味道不同的水罢了。
那就只剩下心疾这一种可能的情况了。
不过没关系，心疾而已。
他能活到现在，承受过的痛苦远比一个小小的心疾要多的多。
而且，慕瑾还肯定，为了复仇，他能付出的也远比承受心疾所带来的痛苦要多的多。
是否拥有健康的身体，他并不在意。
慕瑾还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养伤期间，李仲广来了一次。
他避开了所有人，半夜偷偷地来找他。
当时，慕瑾还已经睡下了。
李仲广带着任务而来，并不想让慕瑾还知道。
因此，他提前用吸管往屋子里面吹进了一些特殊的迷烟。
这种迷烟，是由一种特制的药做成的。
它能够确保慕瑾还不会在中途醒来。
迷烟氤氲在空气里，很快就产生了效果。
让慕瑾还睡得越来越沉。
确保慕瑾还真的沉沉睡去之后，李仲广才小心翼翼地潜进屋里，轻手轻脚地走到慕瑾还的床边。
他近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心中对慕瑾还说了一声“对不起”。
但是，就算再不忍心，他也要执行主子的命令。
要怪，就怪那个对仇人生出恻隐之心、险些脱离控制的慕瑾还吧。
李仲广狠下心来，掏.出了怀里的白瓷瓶。
轻轻地从里面倒出了一颗黑色的小药丸，李仲广单手掰开慕瑾还的嘴，喂了进去。
药丸没有味道，入口即化。
就算慕瑾还警惕性再高，也无法察觉自己吃了一颗不知名的药丸。
任务完成之后，李仲广又往屋子里放了迷烟的解药。
然后，他就赶紧飞身离开，骑着马快步赶回京中的府邸。
两者距离很远，李仲广快马加鞭，才赶在破晓之前躺回床上。
险些被早起干活的小厮发现。
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半夜出去，黎明时刻才回来的行踪，全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
第二日一早，行宫里。
慕瑾还并不知道李仲广半夜做过的事。
他照常醒来，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慕瑾还从来都不知道，在他面前忠心耿耿的李仲广竟然还有第二个主子。
而李仲广对他的忠心，也只不过是受到了他真正的主子的指使罢了。
他更不知道，自己在他们面前，从来都只是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以至于，当他知道一切事情的真相的时候，才会有人生颠覆，情绪崩溃的绝望之感。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如今的慕瑾还依然苦于面对自己的情绪。
但是，李仲广喂给他的药很快就发挥作用。
没过多久，慕瑾还就感觉自己的情绪发生了变化。
纷乱的思绪，弄不清楚的情绪全都消失了，恨意重新占据了他的内心。
这几日感性的慕瑾还终究还是成为了一场镜花水月。
此时此刻，他又变回了那个理性的、满心复仇的慕瑾还。
对于自己的变化，慕瑾还不是没有感觉到异常。
但是，黑衣人这次可是下足了药量。
让慕瑾还全部身心都被复仇所占据。
一切耽误他复仇的情绪和念头，都被强行压了下去。
现在，哪怕殷灵玥就在他身边，慕瑾还也感受不到曾经的那种让他迷茫的情绪了。
他感受到的，只有对殷灵玥的恨和警惕。
时光飞逝，就这么过了半个月。
此时已经到了五月，百花绚烂的春天马上就要走到尽头。
春末夏初之时，嫩绿的草即将代替五彩缤纷的花，铺满整片大地。
慕瑾还在床上躺了这么久，如今终于可以下床走一走了。
而殷灵玥的脚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除了不能跑之外，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到处溜达了。
他们的伤都安全地度过了不能经历舟车劳顿的危险期，如今终于可以启程回宫了。
殷灵玥很高兴，步履轻快地上了慕瑾还的马车，完全没有回到自己的马车上的意思。
不顾刘福和慕瑾还的劝阻，他执意要待在这里，怎么都不肯离开。
二人也只能随他去了。
一路上，殷灵玥说个不停，偶尔说到开心之处，还会直接伸出手揽住慕瑾还的胳膊。
其实，在行宫养伤的时候，殷灵玥时不时就会这样，亲密地朝他靠过去。
只不过，那时候的慕瑾还正处于迷茫的时期，心绪烦乱的很。
对于殷灵玥的靠近，他心中的反感并没有那么强烈。
但是后来，药效发挥了作用，他心中只要有一点反感的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
以至于，当殷灵玥靠过来的时候，慕瑾还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差点条件反射地把他掀飞出去。
他狠狠地攥住掌心，用力地闭上了眼睛，才避免了这一悲剧的发生。
不过，殷灵玥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只当他是累了，正在闭着眼睛休息。
因此，殷灵玥只是抱了他一下，就安静下来，自己玩去了。
殷灵玥这边安静了下来，慕瑾还的脑海里却依然不平静。
药效发作以来的这么多天，慕瑾还的脑海里每时每刻都会出现周家被抄家那一晚的画面。
他的鼻尖充斥着血腥味，耳边也都是周家人痛苦的尖叫声。
这些幻觉让他有一种似真似幻、时空割裂的感觉，弄的他头痛欲裂。
哪怕现在坐在平稳的马车上，慕瑾还依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撕扯自己的脑袋。
每当马车向前走一步，他的头痛就会增加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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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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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控制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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