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朝去书馆买了本此世的医书，又请木匠人打造了一副人体穴位图。
经过他数日的研究，此界医书与后世并无太大区别，只是不如后世的那般细致。
而其他方面，也与后世凡俗大同小异。
唯一一处“大异”，便是世家的出现。
眼看着明日便是问仙日，白朝又去找了找此世功法。
前几日还想着，三百两银子足够百年开销，今日他便被打了脸。
颍川城中各大书馆中最便宜的一本烂大街的低阶功法都要千两银子，而这还是因为掌柜的乃是世家嫡脉，才有资格将自家功法放入自家铺子中售卖。
由此可见，世家对于修炼资源的把控。
也难怪，当日那老者，一听自己出自“秦川白氏”，当即便跪下哀求。
一入嫡支，不说一步登天，起码不用再为了一本功法而攒上几十年甚至数百年的积蓄。
“就要那本炼炁诀吧。”
那掌柜打量他几眼，有些惊奇，一个没有修为的瞎子竟也能看书？
“好嘞，你稍候片刻。”
随后便听掌柜吩咐两句，小二前往主家商铺，片刻便取来了薄薄的书册。
白朝接过，指尖在书页封皮上滑过，一笔一划感知着笔墨的痕迹。
是炼炁诀不错。
又翻开序言总纲。
【天地初开，炁化三分。
一曰元炁，二曰天炁，三曰地炁。
元炁为本，天炁为清，地炁为浊。】
看完总纲，白朝大致明白了所谓的“三炁”。
这里所说的“天炁”其实就是早晨太阳初升时所伴随着的紫气，而“地炁”则是满月之时的月华。
这两者，平时隐匿于混沌之中，并不轻易显现，亦非人力可夺。
元炁，则是修士本身的精气，当自身精气能够稍稍引动“天地二炁”之时，修者就会得到二炁的反馈，由此进阶锤炼自身。
此方世界，与其说是修仙，倒不如说是修真，修真我、修真意。
就好像是太极图中的圆点，虽然存在与两炁之间，却并不过度依赖于两炁，而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
而他们世界的修炼方法，更多在于对天地二炁的摄取运用。
虽然不知道，此时的天地二炁，为何不能为修者所用，但这并不影响白朝愉悦的心情。
他想，这书馆是来对了。
白朝摸出一锭金子，揣着到手的炼炁诀离开。
入夜。
白朝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勉强将书册看完。
对于“修真”之道，也已入门。
修真与修仙，两者虽是殊途，却也终将同归。
摒弃对天地二炁的感知，白朝已经能够引动自身元炁。
他盘腿而坐，五心朝天，一直坐到天光大亮。
......
今日便是问仙日，人声鼎沸的街市都在这一天静默下来。
白朝找了间茶馆，往日里最是喧闹的地儿也跟着安静下来。
除了茶盏轻轻碰撞的声音，便只能听到行人的低声耳语。
声音是真的很低很低，低到白朝如此好的耳力也只能听见细微呢喃，却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看来，这问仙日不单单是一次“宗门大比”，应当还有什么不同的意义在。
白朝摩挲着茶盏，并未深思下去。
他现在的主要目的，便是摸清了如何修炼。
昨日，他已经能够用自身元炁引动天地二炁，身上的皮外伤也被修复，修为却始终不得寸进。
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直呆坐到天明，又反复试验了元炁运行的轨迹，明明没有任何问题，他的身体却好似破了洞的水壶，存不住半点水。
难道说，因为他并非此界中人。
还是说......
白朝抬手覆上眼眶。
......还是说，因为他如今身有残缺，并不符合书中所说的元炁圆融？
白朝指头微动，随后自然垂下。
街道上人潮涌动，全部往着问仙台的方向而去，茶馆里也很快空下来。
就连那掌柜，亦是揣着他那钱袋子，往外奔走。
竟是不怕有人行窃？
白朝摇摇头，自在的喝着茶。
左右这种盛世，宣布结果时声音必然会传得万人听闻，他啊，便不过去凑热闹了。
白朝自己添着茶，很快便听见持司人宣布何门何支何人与何人对上。
白朝一般就听个开头和结果。
直到，他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茶盏直直落在案上，清澈的茶汤摇摇晃晃打着旋，又溅出稍许。
白朝起身，走到窗边侧耳凝听。
“清河崔氏崔暮，挑战琅琊王氏王邬、太原白氏白鹭！”
在场众人皆惊。
当世，有名有姓的人物皆是一字为名，但直呼他人名讳是一种不尊敬。因此，从踏入修炼一途时，家中便早早为其取了上下二字，以此契合天地二炁。
就比如那白遇洲，本名白夙。
可除却白夙与他的亲生父母，谁人敢直呼其名？
这等同于指着他白遇洲的鼻子骂。
此时，那崔暮的行为，就等同于在大庭广众指着当时顶尖的两大世家宗主的鼻子骂。
也等同于，将两大世家的颜面，揭下后扔到地上踩了又踩。
这本来是与白朝无关的。
无论是那崔暮，还是两家宗主，都应该是与他无关的。
可如果，这个崔暮，他出身早已被灭门的清河崔氏。
如果这个崔暮，他恰巧有字，名子陵呢？
这个自称清河崔暮的少年的声音，就在几日前，曾与他朝夕相伴过数日。
崔子陵......
白朝蹙眉。
看来清河崔氏的灭门，那两家，在其中占据了不一样的地位。
崔子陵他，还是冲动了。
便是他赢了那二人，又如何讨得了什么便宜。
可他，真的冲动了吗？
白朝垂眸。
在得知师弟与师父都被“系统”替换之后，他也曾想过鱼死网破。
那个少年，满族被灭，自己被囚在危机四伏的山脉不知多少年。
如此做法，到真是有血性。
可他太过君子了。
白朝捏了捏窗框，将窗框捏出五道深深的指印。
若他是崔子陵，定会蛰伏数年，在从分支出手，以功法赠之，待到他们再难专断独权之后，再逐个击破。
世家强大，但并不是铁板一块。
更何况，铁板，也能被炼化呢。
此时，远远传来两声怒喝。
“竖子敢尔！”
白朝骤然松了手。
他与崔暮是相似的，却也是不同的。
他准备鱼死网破之际，忽然有了退路。
那退路，是这三界最强的后盾，因此成就了他的底气、他的云淡风轻。
可崔暮和他是不同的。
他没了家族，在这个世界，便意味着失去了尽快成长的道路。
他没有退路，他等不起。
因此，崔暮只能孤注一掷。
白朝抬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链子。
崔子陵曾说过，有这链子在，大宗师之下，无人可伤他性命。
大宗师啊......
如今王、白两家的宗主，便是大宗师之境。
当世，元婴境为宗师，化神境为大宗师。
而化神境，在那些老怪物不出山前，几乎就是这个世界的顶峰。
白朝在前往玉偃山脉前，便已经突破到炼心天境，也就是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宗师。
将手链来回翻转几下，白朝叹一口气，“罢了罢了。”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重伤。
那崔子陵既以诚待他，那他又怎能看着少年孤身犯显。
大宗师啊，以往他亦不是没有杀过！
白朝一脚踏出门槛，步履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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