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您好,您所拨打……”
“您好……”
随着手机里传来冰冷机械的女声,宋年盯着手机上被雨水打的模糊的名字,心中阵阵的苦涩。
细密的雨丝在灯光下如一根一根的银针,冷风吹的树叶都在发抖。
“不是说胃疼吗……”宋年慢慢的蹲下身子,昏黄的路灯照的他的身影更加落寞。
两个小时前,宋年接到江延的电话,电话里的人说江延喝多了,要宋年去接他。可是没等宋年问江延在哪里,电话就匆匆的挂断了。宋年一时心急,想都没想,就急匆匆的从家中奔了出去。他开着车在路上漫无目的的找着,宋年去了几个江延平常常去的酒吧,可是都没有踪影。
汽车驶过路上的雨水塘,水花溅到了宋年的身上。宋年不死心又一次拨通那通号码,可是回给他的仍旧是那道冰冷的机械女音。
他想着是不是江延在逗自己玩,毕竟他经常这么做。但是一提到关于江延的事情,他就乱了分寸。
京城某富少家中的酒吧,正纸醉金迷,泛着靡靡之音,其中正有宋年正在找的人。
“哈哈哈哈,江延这回你可让你的那小情人好找呢!”一个身材臃肿的男人搂着一个女孩子的腰,一手拖着高脚杯,脸上还带着轻佻的笑容。
沙发上的男人双腿交叠,黑色的西装裤衬的他两条腿又长又直,最好看的,还得是他那好看的让人呼吸骤停的脸,双眸如星,鼻梁高挺,剑眉微微蹙起,他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薄唇轻抿,江延瞟了一眼这个男人:“还不是你的主意。”说完,就把手机关机扔在一边了。
算是默认了他们这种做法。
在江延纵情声色时,宋年还在外面不停的找他。
宋年已经找了快十家酒吧了,仍然不见江延的身影。他也隐隐觉得是他们在拿自己开心了。
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呵。”宋年轻笑了下,终究还是自己太可笑了,别人根本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可笑他一直担心江延,还给他买了胃药。
看着那静静躺在车中的药,宋年觉得特别的讽刺。
还有,心痛。
雨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衫,紧贴着他的身体,时值秋日,天气寒凉,又加上昨晚被折腾的久,他已经感到有些头昏了。他捏了捏眉心,想缓解几分头疼,但无济于事。
宋年在车中坐了一会便将车子发动起来,宋年决定不再找了。
车子在路上缓慢的行驶着,宋年觉得自己的头越来越重。
该不是发热了?宋年的眼皮很重,他神情恍惚了一下,竟不顾红灯开了出去……
一道刺目的光遮住了他的眼睛,一阵刺耳的声音刺破了他的耳膜。
而后,他突然觉得世界变的安静了 。
他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自己的头流了下来,随后他的目光被红色占领,鼻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宋年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宋年艰难的动了动,发现全身上下都在剧痛着。
他忍着巨大的疼痛挪动着去够手机,血迹在身后蜿蜒。
鲜血滴在了手机上随着宋年的手指在手机上滑动,他给江延拨了一通电话。
“拜托了,拜托,一定要接……一定要接……”宋年在心中默念着。
电话拨出去很久,却与之前拨出的几十次是一样的回答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这是宋年死之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稍后?他哪里还有稍后……”他深深的望着那拨不通的电话,感受到了比死亡更让他心死的东西。宋年突然非常想哭,在这雨夜大声的降自己的委屈哭出来,可是他根本发不出想样的声音,只是“呜呜呜”听上去有点吓人。
他与江延从高中就在一起了,到如今也已有了九年了。他们从一开始的甜蜜到如今的支离破碎,一地狼藉。
雨水血水泪水全都混杂在宋年的脸上,累,太累了,也太痛了。
都说人快要死的时候,这一辈子的事都会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回望他们的九年,只有刚开始的时候是甜蜜的,而之后七年他受尽了江延的冷漠,他的羞辱,他的恶语相向。他有过失望,想过离开,可每次只要江延一回来找他,一些花言巧语一哄哄他,他又会像只狗一样忘记之前种种与他相安无事的在一起。有时候他想自己是不是贱。他不知道江延是不是爱他,他不知道从前的种种是不是只是江延装出来的。
到了这种时候宋年竟莫名觉得有点轻松。
“死…死了好啊……”一口血从宋年的口中呕出。他伸手想去抓住一些细碎的光,可最终还是从他的手中漏了出去。
自己陪了他九年,没想到竟死的这样凄凉。
警笛声卷着风和雨呼啸而来,可在宋年的耳边都变得遥远。
江延今天晚上有心事。
这是他那些狐朋狗友说的。
“你担心你那小情人?”
“什么小情人啊,人家跟了我们老江九年了!”;
“呦呦呦,老江还心疼了?”
“心疼就给你那小情人回个电话,那就算你输给我们喽!”
诸如此类的问题,江延嫌烦,出去抽烟了。
其实,江延心里确实有点乱糟糟的,心慌,没来由的心慌。
江延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突然有些后悔刚才跟他们玩那么幼稚的游戏,他伸手去摸手机,却想到手机扔在了包间里。他有些烦躁的扯了扯领口,凉风吹的他有些泛冷。他点了支烟,看着这幽深的夜,他感觉这夜像猛兽一般将他的什么东西夺走了。直到烟灰在他的脚下堆起来时,江延回到了包间。
“宋年还没找来呢。”邵时从江延身边坐下,“他不可能知道你在这的,打个电话吧。”邵时拿手机在他面前晃晃。
江延拿到了手机,看着手机上三十多个未接电话都是两小时前的,有些心慌只烦闷的“嗯”了一声。
他会不会生气了?这个念头只在江延的脑海中存在了一瞬,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宋年从来没跟他生气,就算生气了,三言两语也就哄好了。
江延头后仰,看着头顶交织着许多光的天花板,五颜六色的,迷了他的眼。
江延这是犯难了,他是有点担心宋年的,但是他现在打电话他就是输了。
他最爱面子了。
“怎么样,江大公子,要不要我给你打个电话啊。”邵时笑的贱。
江延没理他。
“呦,你不说话啊,那我可不打了啊。”邵时知道江延是担心的,这是他就少不了要犯贱了。
邵时很明显的感受到了江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行,江公子不要打,是我要打的。”邵时用肩膀肘戳了江延两下,转去打电话了。
邵时当然知道宋年在江延心中可不是小情人,如果江延真的厌倦了宋年,他只会给他一笔不菲的分手费,从此一刀两断,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把他酒在身边。江延这个人比恶劣,就喜欢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让对方为了自己伤心,他这个人又很自信,认为宋年绝对不可能离开自己,所以他就肆意挥霍宋年对他的爱。邵时说,你这样迟早会被抛弃的,也会遭报应的,江延不以为然。
宋年没接。
“宋年好像生气了,回去哄哄?”邵时晃着手机。
江延没说话,但是也没有再打电话。
他今天晚上心中所有的不安都被此刻的不爽取代。
江延当宋年不接电话是因为生气。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江延心想。
邵时拍了拍江延的肩膀,叹了口气道:“我们这个圈子里确实挺乱的,但宋年他不一样,他对你是真心的,这么多年了,我们兄弟都看的出来,你别总是混蛋,失望攒够了人也就走了。”
邵时顿了顿,又道:“你要是不喜欢了,你就说清楚,你让人家走,别总耗着人家,你愿意吗?你又不是不喜欢,你就是混蛋……”
邵时没说完,江延就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邵时止住了话头,“回去跟他好好说。”邵时看着江延,江延却是不理睬,只是不耐烦的回了句,“知道了。”
这场酒局散场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江延在楼下看到家里竟然是暗的。以前,不管他多晚回家宋年都会等他的,就算不等,也会给他留灯。
今天怎么回事?
江延站在家门口,带着酒气的叫了声:“宋年!”
无人回应。
他打开灯,灯光立刻照亮了这间灰暗的客厅。
“宋年?”他又叫了声。
回应他的是死一样的寂静。
“什么时候睡觉这么死了?”江延嘀咕了一声,踢开了脚上的鞋,径直走进了卧室,卧室的床整齐,根本就没有人动过。
“艹,宋年竟然敢不回来!”江延低呵了一声,烦躁的倚着门框。
我到要看看你能在外面待多久!
然而江延不知道,那个总在他喝醉酒风雨无阻的接他回家,那个在他生病时无微不至照顾他,那个在他生气时日日夜夜陪伴他的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生动温暖的宋年永远的死在了这个冰冷的雨夜,或许更早根本不是这个雨夜,而是江延一次次的冷漠中,但江延不知道。
江延没有再去管宋年,而是洗了个热水澡,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江延揉了揉因宿醉而隐隐作痛的头,从前宋年都会给他煮醒酒汤的。
“也不知道宋年跑哪里去了,回来一定好好的收拾他。”
他瞥了一眼旁边正在震动的手机,上面有十几个未接电话。
都是同一个陌生的号码,江延随便点了一个拨了回去。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了对面略带哭音的骂腔:“江延!你是死了吗!打了你那么多电话都不接!你他妈的还是人吗!”
江延听出了这是陈安逸的声音。
陈安逸是宋年的高中同学,两人的关系十分要好。因此江延还总说两人有一腿,尽管他们两个真的只是朋友。
“你家死人了?嘴这么臭!宋年昨天没回家是不是在你那呢,我就知道你两有一腿!”江延被陈安逸骂心中十分的不爽,他接着说:“我告诉你姓陈的,宋年他是我的人!你让他赶紧给我回来!”
“你还好意思提宋年!他都被你害死了!你还有脸提他?!”陈安逸的声音有点弱了下去,但仔细听他的声音里还有点悲伤。
害死?有这么严重吗,自己只不过是逗他玩玩罢了,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江延不以为然,只冷笑一声:“别死不死的,他就算是烧成灰也得回到我的身边!你赶紧让他回来!”
陈安逸气的声音颤抖,“江延……你真不是人……”
江延本想再骂,可却听到了那边的哭声。
这人真是有病。
江延刚想挂电话,就听到那边念了一声“宋年”。
“你知不知道…宋年出车祸了…人昨天晚上就走了……”陈安逸背靠着医院的长廊,慢慢的滑坐下来,他无神的看着医院的天花板,仿佛机器一般机械的说出了这句话,随后传来的只有阵阵呜咽声。
陈安逸真是有病,谁出车祸也要跟我说。江延心想。
不对,他说谁?谁出车祸了?谁走了?
宋年出车祸,走了?走了是去哪?江延心中“咯噔”一声,心跳不受控制的加快。
江延好像刚反应过来,他握着手机对着陈安逸狂吼:“宋年在哪!?”
这时手机上弹出了一条新闻资讯,上面的“死者宋年”四个大字格外的醒目且刺目。
江延瞳孔骤缩,死死的盯着那四个字。
从他家到医院的路并不远,但他却觉得异常的漫长。
他奔进了医院,在医院的长廊上看到了瘫坐在地上,呆望着天花板的陈安逸。
他站在陈安逸旁边的门前。
里面有个蒙着白布的男人静静的躺着。
江延的心顿时跌落到了谷底。
江延站在门口,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如何都动不了。江延有些恍惚,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了……
陈安逸终于站了起来,他冲过去给了江延一巴掌。他看到陈安逸的眼睛很肿很红。
“你他妈知道不知道他现在躺在里面都是你的错!他就这样被你害死了!”揪着江延的衣领,还想给他一巴掌,却被医院的人拦下来了。
陈安逸被带走了,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节哀顺变。”
“那位陈先生从昨晚情绪就不太好。”
医生顿了顿,又道:“你们是什么关系?”说完眼神示意了前方。
“什么关系?”江延有些茫然的看着前方。
朋友都说宋年是他养的小情人,那他算是他的金主吗?不对,自己跟他的这九年,应该是爱人。可是爱人是这样的吗?
爱人这两个字在江延的嘴中嗫嚅的许久,最终只吐出了朋友二字。
“与那位陈先生一样?”医生又问。
江延想了许久点了头。
“没有其他家属了?”
其他?宋年从小就和他奶奶生活在一起,但是他奶奶五年前就去世了。父母?听他说过早就离婚了,只是每个月打钱,他七岁之后就没见过了。
江延想了许久,“我联系联系。”
医生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将宋年的手机递给了江延,“这是他手中最后握着的东西,那位陈先生要我给你。”
江延麻木的接过。
手机的屏保是宋年高考完,江延去接他时拍的照片,那时的他们都很青涩,宋年笑的很漂亮,江延打开了微信,他看到备注的“亲爱的”的聊天框里还没有被发出的一句:“能不能”就只有这孤零零的三个字,后面可能是不知道能够打什么了,更可能是他根本就没有打完这句话的时间。
江延看着那排字,感觉一切都好不真实,他像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拖入水中,虽然会游泳,但就是动不了四肢,四肢百骸都被冰冷的水浸泡着,感受最后一丝氧气的流失。他将手机放入了自己的口袋,走近了宋年,掀开那白的刺眼的白布。
直到这时,江延才真正看清了宋年,他才知道他真正失去了宋年。
他看到了宋年额头上那条狰狞的疤痕和右边明显少了眼球的眼睛。
但他只是看着,他感觉自己有点麻木,他看着宋年这样都不想落泪,可能是他忘记怎么哭了?但是江延觉得自己真是冷血。他扇了自己几巴掌,想借此让自己落泪,可是没用。他甚至连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都说不清楚。
看了许久,却也只说了一句话。
“宋年,我来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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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那个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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