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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后来的日子,平静得过了很多年,几人下河摸鱼,在山林间打闹,实现民众的祈愿,时间过得非常快。或许是贞袅以为的,很平静的过了很多很多年,起初她并不知道单惟和计蒙之间发生了什么。

直到那个雨季来临,计蒙主司雨,但是天降甘霖,无人求雨,他便闭门在山里修行。除了日常来骄山外,几乎不出门。

打破平静的是一场雨季里的雷劫,雷声打得震天响,远在三十里外都能看到天上的电闪雷鸣。那场雷劫是为计蒙而来,龙的一生有三次雷劫,他们生来就是龙身,第一次雷劫去修出人腿,可在陆地行走。第二次雷劫修出人身,可以幻化为人。第三次雷劫则是可以隐去龙角,三次雷劫过后,龙身人身方可自由转变。

此次就是计蒙的第三次雷劫,为了隐去他的一双龙角。雷劫一次比一次更加重,到最后要经受四十二道,才算结束,整个过程能劈上半个时辰。

偏偏贞袅在梦中预见了这场雷劫,不过后来她才知道,她所预见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也因此失去了她最爱的人。

贞袅窝在自己的洞府睡着,梦里见到一条通身散着蓝光的龙,被九道雷钉死在山脊上,龙身布满了鲜血,身上的鳞片因为在山石上滚下而脱落了许多,龙吟声伴着雷声响彻山谷。贞袅从来没听过那样悲怆的声音,好像有人生生将他撕碎,一片片扔进了深海里,不复存在。

醒来之后的贞袅额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她勉力定下心神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单惟,告诉他她的预见梦。这是天道赋予贞袅的能力,就像计蒙司雨,玄霖掌财一样,而她的能力是偶见天机。

但是单惟的反应,却出乎贞袅的预料。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人,此时他眼里流露出来的紧张,是在贞袅和玄霖受伤时,没有看到过的。那不一样,但是当时的贞袅,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只是事后回过头来想,原来一切早有端倪。

单惟捏诀穿到了计蒙的道场,计蒙已经开始受雷劫了,不过二十一道,他就被打得满口是血,伏在地上站不起来了,几乎维持不了原身。只有微微向上抬起的头颅能看出来,现在躺在那里受劫的人还活着。

贞袅紧随其后而来,看到的是单惟蹲在地上,计蒙的头靠在他的怀里,两人的发丝因为狂风而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单惟几乎用了八成的法力才勉强挤了进去,他幻化出一把风刃,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下了一刀,用自己的血做护身结界,在计蒙的雷劫下,生生做出了一个护盾。这样的力量形成的结界,她根本靠近不了。雷打在了结界上,作为结界的主人,单惟受的伤也不小,又是二十一道雷劫过去,单惟都扛不住吐了一口血在边上。他甚至都不舍得弄脏计蒙的衣裳,虽然他的衣裳已经满是血污了。

贞袅在外面声嘶力竭,大哭大喊。她三岁时,就预见了父母的死,她知道自己的预见梦从没有出过错。这种提前知晓却无法改变命运的感觉,贞袅不想在遇到第二次了。

山头的雷劫将本在凡尘布财的玄霖也引了过来,赶在贞袅脱力倒地前扶住了她。

计蒙歇了一阵,许是体力恢复,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睁眼看着的就是这一幕。他挣扎着将单惟推开,单惟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竟然就呆住了。在后来,单惟陨落前,贞袅曾问过他,他莞尔一笑,仿佛在说一件世界上最轻松的事情,以玩笑话说了出来,但是贞袅却听得很揪心。

他对计蒙说:“我对你有情,让我为你做一点事吧。”

雷劫结束了,可是贞袅知道这不对。她的预见梦,不管是好的坏的,从来没有错过。计蒙的雷劫虽然与梦里的情景很重合,但是因为单惟的关系他受伤并没有梦中这么严重,这与梦境的情景不一样。假如梦境并不是在预见这件事,那这件事一定还没有发生,贞袅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又去找了单惟,这些日子,计蒙好像一直在躲着骄山,以养伤为借口,待在光山不出来。贞袅去找单惟的时候,他和以前一样,只是靠在山溪边上,与自己对弈,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和平时没有一点不一样。

“这或许并不是结果,山神主,计蒙还有危险!我们要不要告诉他?”

单惟下了一颗棋子,棋盘上杀得有些狠了,黑子几乎片甲不留。他缓缓得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之前给他送了一样东西,或许能在危急的时刻,保他一次。”

贞袅问他是什么,他却不肯说了。

就是曾经那么闪耀的一个人人,后来为了计蒙,甚至变得卑微。为了他可以与天道站在对立面,甚至后来为了他,陨落了。神印回了天墟,三魂七魄不剩一分。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猜到了他的心意必然不会被计蒙所接受,所以在陨落前,甚至还让她准备了忘尘丹。计蒙果然也“不失所望”,来找她要了忘尘丹。

所以那颗忘尘丹其实是早就准备下的,只为了给计蒙。

后来,贞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计蒙,所幸的是,那时候的人们已经不再相信神明,他们的作用越来越小,到后来,甚至只有只言片语记载着他们的名字和生平。贞袅远离了她的神山,开始东奔西走,她不善变幻之术,每个地方也只能待上最多十几二十年就要换到其他地方。来到这个小县城,已经待了七年。

时间让她慢慢得改变,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无邪,也常常回想起从前的事情。在她离开自己的神山之后,再也没有预见过什么事情。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能力被天道收回了。不过也好,贞袅并不在意这个。

而后就是计蒙的到来,她早已知道,忘尘丹虽然能让一个人彻底忘却想忘记的过往。但是计蒙在凡尘里,早晚都会发现自己的记忆与其他人不同的地方。别人或许不会深究,但是计蒙的性格,他一定会来找自己的。

门外的计蒙,听到了贞袅的哭声,找了过来。他静静得坐在门外,等了很久。直到屋内的哭声淡了,才敲了敲门。

“贞袅,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贞袅很想告诉他忘尘丹的解法,很想告诉他一千三百年前发生了什么。这一切苦痛,现在就留给她一个人承受了,他计蒙凭什么!

“你走!!”贞袅从房内吼出了声,引起了周围的震荡,连房子都跟着抖了三抖。

计蒙只能先回房去,他有踏云扇在手,要破这结界不在话下,但是他不想这么做。还是等她冷静一些,再慢慢问吧。

回了房间计蒙还没睡意,打开电视机当背景声音,用手机玩起了消消乐。又想起方小瑜的消息还没回复,打开微信才发现不久前“云淡风轻”发了个朋友圈,是一张溪流的照片。他倒是挺悠闲的,看来论文是有着落了,计蒙默默点了个赞,又在下面发了个评论【去哪里玩了,好玩吗?】。

刷新了一会也没得到回复,估计是睡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贞袅已经恢复如常,像是昨天刚来的时候一样,除了眼睛有些红肿外,看不出她昨日哭得几乎难以自持。

“还是吃面吧,牛肉炖多了。”贞袅开口道。

也好,省得计蒙不知道用什么情绪面对她。他点了点头说道:“好,昨天的面做得真好吃,我正好没吃够!”

贞袅无奈得摇摇头,多少年了,这人的嘴还是爱吃的很。

“对了,你昨天说,玄霖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计蒙把前面发生的事情一一向贞袅说着,不过她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玄霖了,并不知道这些事情,玄霖也没有联系过她。

计蒙不敢再提忘尘丹,只东拉西扯得说了一堆无伤大雅的东西。比如多年前捡到的那条小胖鱼已经化形了,只不过心理有点不健康,可能是得了现代人说的,性别认知障碍。再比如好些年前吃过的辣条被查出来放了些违法产品,再也吃不到了。逗得贞袅的脸上也有了些起伏,不再冷冰冰的。

这一顿早餐,两人都吃得还算愉快。饭后计蒙提出让贞袅带着去周围转转,看看她生活了几年的县城,到底有什么值得她住下去的。

贞袅欣然答应,其实小县城也没有什么,只是偏远,她才选择这里做了暂时栖身的场所,仅此而已。

风光倒是不错,两人找到了一棵传说活了几百年的古树,在它的树叶底下席地而坐。吹着凉风,感受落叶掉在身上的感觉,计蒙觉得人生若是如此也不错。如果玄霖没有出现的话,或许自己有一天,也会和方小瑜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静静得过上几十年,然后再换个地方。又或者回到山上去,在那里也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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