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钦等人就候在院门口,那感觉相神奇,就像是怕他跑掉一样。
谢安阳慢吞吞来到老槐树下,忽而听到上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他下意识抬起头,就看见林朝正窝在槐花簇中冲他招手,也不怕被槐树满身的刺扎到。
谢安阳眉头一皱:“大晚上做贼呢?”
林朝却做了个噤声动作,目光示意外面的刘钦。
谢安阳很不情愿地走到树下,随后摊开双臂,没好气地说:“滚下来,老子接你。”
林朝喜上眉梢,正准备一跃而下,却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姓谢的,你磨蹭什么!?”
谢安阳默默地收回手,微笑着用口型说:“好好待上面吧。”
林朝:“……”
刘钦似乎在杨洵讨论着什么,谢安阳走到近前,就听见刘钦故意问:“南园的地牢还有空床位没?”
杨洵感到不解:“怎么了?”
刘钦沉声说:“给谢安阳安排个住处。”
杨洵:“……”
谢安阳幽幽地从他俩身后飘上前:“老子又不是犯人。”
刘钦见怪不怪:“有区别吗?”
谢安阳极力解释:“我说过了,洪磊的死与我无关!”
刘钦却冷笑一声:“几天前你刚和洪磊发生过冲突,转眼他人就没了,你说你没有动机杀他?”
谢安阳也觉得他这逻辑驴唇不对马嘴:“这三年我可没少坑过你,还老顺你巧克力,怎么没见你杀我?”
杨洵就忍不住插了一句,“不见得,我就老听到掌事对你喊打喊杀。”
刘钦却没在意他俩的气话,冷冷地警告说:“我再问一遍,你的素描到底是跟谁学的?”
谢安阳说:“我说过是花田的人,你还没完了?”
刚才是怕吵到别人休息,刘钦才忍着没有大声嚷嚷,等待离开院子,刘钦就不忍了,“来来来,我教你,你直接说是花田中已经消亡的人教你的,死无对证、逻辑闭环。”
谢安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刘钦话音一转,没好气地吼道:“你还不如说是王鹤青。”
谢安阳欲言又止。
刘钦火气实在压不住:“安阳,你要是真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引火上身谁都保不了你,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枉死城的普通人,仗着城主的纵容,把忘川府和往生殿当家,我也没说过你什么……”
“你明明老说我!”谢安阳故意打断。
刘钦瞪他一眼,“少打岔,总之你再惹事生非,我也保不住你!”
谢安阳气不过他动不动就吼人,抄跟着抱怨:“我用得着你保?”
刘钦:“……你!”
杨洵在旁边唯唯诺诺,想劝又不是,不劝又不是。
谢安阳则琢磨起了别的:回想起来有点莫名其妙,刘钦为什么总抓着他会素描不放?
他忽然想起刚才鬼鬼祟祟跟他招手的林朝——看样子林朝似乎有话要说,还得避着刘钦,而小植并不在。
对了,天植人呢?
不出意料的话,出意外了。
最底层的逻辑:忘川水并非绝对能清除记忆,枉死城的人多半还记得生前的部分记忆,否则怎么可能像人间那样生活?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学过美术就好,何必找那么理由搪塞。
谢安阳当即举手说:“我生前学过美术,现在还记得一星半点。”
“那你为什么撒谎?”
谢安阳骂骂咧咧地抱怨:“我要是实话实说,你又得贬我。”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刘钦张口就贬:“你学过美术,还能画成那副鬼样子?”
“很难看吗?”
“你觉得很好看吗?外行一眼叫绝,内行一看狗屁不通!”
这话说得真难听。
谢安阳心里也有怨气,“生前记忆太模糊了,我就记得一星半点。”
“这种肌肉记忆你也能忘?”
谢安阳无话可说,默默地跟在众人身后。
刘钦察觉谢安阳脚步慢下来,大有将自己往人堆里藏的意思,估摸着并不想跟他吵,他也不太高兴了,就把谢安阳拎出来,“还有什么没说的,是我带你去忘川府逼供,还是现在老实交代?”
谢安阳顺口接了话:“有个事,得跟你说清楚,不然回头你又说我瞒你——我发现小植能进枉死城。”
刘钦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谢安阳说:“我昨晚才知道她能进枉死城的,之前并不知晓。”
刘钦没说信与不信,“然后呢?”
谢安阳收敛了吊儿郎当,一本正经地说:“我怀疑花田里很多人是被拽进去的,小植绝不会是个例,你得帮帮那些人。”
刘钦不吱声了,埋头走在前面。
“你不管了??”
刘钦却一脸古怪地盯了他一会,才说:“听城主说要送你去轮回,正好,我有个朋友这一世轮回在成都。”
谢安阳:“?”
“乐山的大佛坐镇多年不易,等你轮回时遇到他,记得让他带你去换个班。”
“……”
谢安阳:“我认真的。”
几人一齐踏出枉死城边界,刘钦却带头朝着西园的方向而去,一边走一边问:“你知道花田有多少人吗?”
“从古至今累加,应该有几万人吧?”
“挨个排查的工作量有多大?”
谢安阳感到不可置信,“那你就准备袖手旁观?何况这个事情难道不是你们忘川府失职?”
刘钦恨铁不成钢,耐心解释说:“这事儿得上报地府,让他们来处理。忘川府人手不够,花田一旦因此发生暴乱,根本镇压不住。”
“怎么就会暴乱了?”
刘钦不想说话,瞥杨洵一眼。
杨洵心说“又是我”,感到很无奈,耐心地走上前解释说:“能进枉死城的人记忆丧失程度极大,多半都不知道自己能否进枉死城,一旦让花田的人知道这件事,难保会有人争先恐后报到,假装自己忘记了生前旧事,人多了处理起来很麻烦。再说忘川府平时琐事繁多,没有多余的精力和人手,只能先上报地府,等上面派人来协助处理。”
谢安阳沉默了半晌,刘钦又追问:“还有呢?”
谢安阳:“还有什么?”
杨洵同情地看谢安阳一眼。
谢安阳想到了天植,心里隐隐感到不安,却还是嘴硬地问:“就这些,你还想知道什么?”
“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刘钦没再说什么,领着他们去了西园。
谢安阳问:“去西园干嘛?”
刘钦:“带你见棺材。”
“……”纯纯有病。
明庭正在整理卷宗,看三人大摇大摆闯进来,不禁吓得手抖,“你们怎么来了?”
刘钦开门见山:“明叔,南园刚刚是不是送来了一份新人卷宗?”
明庭点了点头,“是个小姑娘,我去找给你。”
杨洵默默地带人将候在西园的工作人员轰了出去,随后偌大的大堂就剩下四个人。
明庭将卷宗递给刘钦,又看向谢安阳:“你又惹祸了?”
谢安阳捂着脸,“哪有,是刘钦疑心病又犯了。”
明庭就不太相信他,还叹息一声,猜测刘钦想把西园作为审讯室,便默默地问刘钦:“那我先出去,你们聊?”
刘钦却说:“明叔,一会还得麻烦你一下。”
明庭不好说什么,只好“哎”了一声,继续核对整理他的卷宗。
谢安阳就不客气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想看看刘钦葫芦里卖的是酒还是毒。
刘钦抱着卷宗坐到谢安阳对面,“再问最后一次,你为什么偏偏把谢天植带进忘川府?”
谢安阳眉目凝了一下,“你不信我?我一早真的不知道她能进枉死城。”
刘钦没说什么,若有所思地翻看明庭给他的卷宗,翻到了其中一页时,手顿了顿,又抬眼阴阳怪气地说:“没让你去南园刑狱,已经是给你脸了。”
杨洵候在一旁放了个海螺壳,问:“用不用记录?”
刘钦想了一想,点头,“当然要记,方便细数这位城主候选人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
杨洵默默地在海螺上按了按,海螺身上就浮现了微弱的荧光。
谢安阳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就抱着胳膊漠然地说:“好,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尽管审。”
刘钦讥讽地笑了一声,将手中档案扔到他面前,“解释一下。”
“什么玩意?”
只见卷宗上方写着“谢安心”三个字,下方亲属一栏还有个名字:谢安阳。
谢安阳手抖了一下,低声问:“这是……什么人?”
右上角其实有小像,是天植的模样,他看到了,却不敢相信是他想的那样。
“还装?”刘钦冷笑说:“你不是说过跟她没有关系吗?”
“我……”谢安阳犹豫了很久,手抖得更厉害了,便紧握着手指,摇头说:“生前的事有个模糊的影像,我是看她眼熟……刘钦,我真的没认出来的。”
刘钦这回盯着谢安阳没再吭声,倒是杨洵略惊讶地感叹了一声,“安阳,你真行。”
谢安阳翻看着档案信息,茫然半分未减,“你是说……小植生前是我妹妹?”
刘钦未置可否,谢安阳就有些激动地起了身,“你把小植带走了?她人呢?”
杨洵把他按了回去,“她在忘川府好吃好喝招待着呢。”
谢安阳这才攥着手,继续等着刘钦的下文。
其实不必杨洵解释,他都知道刘钦不会连坐别人,也不可能受害无辜,更别说小植能进枉死城,刘钦肯定会安排好她的,所以才有了这份卷宗。
刘钦眸光微凝,忽然对杨洵说:“帮我把谢安阳的档案找出来。”
杨洵应声:“好。”
明庭听到了,忍不住插话说:“阳儿的档案不在忘川府,之前被城主拿走咯。”
刘钦:“?”
谢安阳:“他拿我档案干嘛?”
明庭说:“阳儿是城主候选人,档案不能放在这里。”
刘钦就不太想看谢安阳得意,便去明庭那里找了份空档案纸和钢笔,“正好,新建一份现成的。”
谢安阳:“?”
刘钦:“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敢骗我你就完了。”
谢安阳可能是心虚,犹豫了一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钦却用钢笔敲敲桌面,“姓名!”
谢安阳就不太爽,“你不知道?”
刘钦白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姓名!”
看他准备抄录,谢安阳也有点烦躁,“谢安阳!”
“性别?”
谢安阳觉得他脑子有问题:“……你慢慢玩吧,爷不想陪你了。”
然而他刚起身,又被杨洵按了下去。
明庭欲言又止,最终只得劝说杨洵:“轻点轻点,阳儿毕竟是枉死城的人。”
“……”
刘钦:“年龄。”
谢安阳咬牙切齿:“二十一。”
刘钦凑上前端详了他一阵,“你年纪有这么轻?”
“我要跟城主说你瞎问还阴阳怪气!”
“生前籍地?”
“……成都。”
刘钦一拍桌案,横眉冷对:“我认真问你,你别偷我话。”
谢安阳:“……爱信不信。”
还是明庭又好心插了一句,“我看过阳儿的档案,他上一世的确轮回在成都。”
刘钦却犯起了嘀咕,“怎么会这么巧?”
谢安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什么巧,你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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