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护卫的武功不错,可以保护好你的侍女”,他又道。
我点头道:“谢谢你!”
他看了我一眼:“你如果不想跟我待在一起,那我带你出去,送你回家。”
我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伤,经过方才那一番折腾,伤口显然是已经蹦开了,用以包扎伤口的绢布,已经被鲜血染透。
我摇了摇头:“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他们会来救我的。”
他没有反对,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又继续问道:“你知道是谁要杀你么?”
我再次摇头。
他困惑道:“你自己得罪谁了你不知道么?”
我仔细想了想,普天之下,我得罪的人怕也只有椒房殿的那位了,青天白日的,竟然也敢派死士劫杀,在她们眼里,当真是一点王法也无了。
他又笑道:“能派出死士来杀你,看来你把人得罪的不轻。”
我静静的听着他的嘲讽,并不反驳。
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他闭上眼睛,靠在墙上:“你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么。”
果然,他能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巧合,而是他在跟踪我,或许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一直在跟踪我。
“这么多年不见,你就不问问我过的好不好么?”
“我希望你过的好。”
我说着,又从身上撕下布片,重新替他包扎。
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沉寂。
他靠在墙上一动不动,许久又道:“放心吧,我会如你所愿……”
我没想过要和他重逢,更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重逢,并不是我心狠,不念旧情,而是许多人和事都已然成了往事,再提起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我希望他能放下,真正放下,这样于我,于他,都有好处。
包扎好他的伤口,我再次退回到角落,彼此相顾无言,直到天黑。
“汪…汪汪…汪汪汪……”
突如其来的一阵狗吠,惊醒了昏昏欲睡的我,抬眼往洞口看去,仍旧是一片乌黑,隐约听得有人说话的声音,我一个机灵缩进角落,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提高警惕。
“你先待着别动,我出去看看!”他起身往外走去。
才出洞口,便又退了回来,说道:“你等的人来了!”
我心中大喜,忙起身往外面跑去,却又被他拽了回来。
正诧异着,忽然听得外头有人高喊:
“里面的贼人听着,陛下在此,赶紧把卫夫人放了,陛下或许可以网开一面,留你一命,否则,就让你尝尝万箭穿心之苦。”
我愣了愣,心知生了误会,说道:“你跟我一起出去,我可以替你作证。”
他抽出长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我点点头,尽管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至少有我在他手上,刘彻不会轻易伤害他。
季风“挟持”着我,慢慢走到洞外,外面的情形也确实让我捏了一把汗,漆黑的夜被熊熊火把照的透亮,弓箭手已经将这小小的洞口包裹了里三层外三层,随时做好了放箭的准备。
季风吼道:“让你的人都让开,否则我杀了她!”
我看着刘彻,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刘彻顿了顿,一挥手,将士们纷纷收弓,让出一条道来。
季风带着我,缓步退出了这一层又一层的包围圈,直到退到了一个空旷的地带,他才停下,略有些犹豫后,缓缓将我放开。
我挣脱他,朝刘彻狂奔而去,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提心吊胆了一整天,此刻终于忍不住,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刘彻抱着我宽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初秋的夜微微有些寒意,可他的怀抱却温暖无比,进去了我便不想出来,也不理会此刻的众目睽睽,剑拔弩张。
片刻过后,刘彻强行将我拉到身后。
我这才反应过来,季风居然还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刘彻再一抬手,左右将士又重新举弓搭箭,对准了季风。
“陛下!”我急忙解释:“刺杀我的另有其人,不是他,他是救我的人。”
火红的夜色中,充斥着一股肃杀的气息,季风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而刘彻也并不打算放人,二人就这样对峙着,弓箭手凝神屏息,连眼皮子都不敢眨一下。
“陛下!”我跪下来恳求道:“真的不是他,今日若不是他,我就见不到你了,你放了他好不好,陛下!”
刘彻面色铁青,对我的恳求不为所动,伸手唤了一句“杨得意!”
立刻就有人捧了弓箭上来放在他手上,刘彻一句话也不说,弯弓搭箭,直指季风。
我心下一惊,立刻起身挡在季风前面:“陛下若执意要杀他,那就先杀了我罢!”
季风冷面嘲讽道:“你不是说他不会让你以命相博么?”
话音一落,一直冷箭“咻”的一声从我的眼前飞了过去,逼人的寒气惊得我顿时像被冻住了一般,不得动弹。
我没想到刘彻真的会放箭,回身去看,又暗自庆幸,幸好季风避开了。
再看刘彻,他已经搭好了第二支箭,面上冷若冰霜,深邃的眸子就像是一团熊熊烈火,随时都可能喷薄而出。
我从未见过他这般,感觉他像是要大开杀戒一样,心中万分恐惧,忙回头对季风喊了一句:“你快走啊!”
又冲过去抱住刘彻,哀求道:“求求你,别杀他!”
“刘彻,如果你敢对她不好,我一定不放过你!”
这是季风走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而因为我的干预,刘彻手上的那一箭也最终没有放出去。
从南山上下来后,刘彻对我是前所未有的冷淡和疏离,他没有再跟我说过一句话,脸色自然也不好看,在平阳公主家休息了一夜后,次日一早便将我带回了未央宫。
刘彻欲要再追查刺杀一事,然而那些死士不是被杀就是自杀,无一活口,且季风又出来横插了一脚,尽管我极力替他辩解,也不能完全摆脱他的嫌疑,没有证据,几具尸体也解决不了任何疑问,整个案件的追查,毫无疑问的陷入一片僵局。
我是微服出宫,知道我出宫的人并不多,而在这些人中,我得罪过的,且一心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只有皇后。可她被刘彻夺了权,又禁了足,是不可能派得出人的,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只有她的母亲窦太主,只有她有能力调得动那么多死士,也只有她有能力把事情做的这么干净。
“夫人!”阿喜仓皇的跑进寝殿,跪下来道:“陛下说东儿姐姐护夫人不利,派人将她抓走了。”
我本在软榻上小寐,闻言后立刻就从榻上跳了下来,忙道:“人现在在哪儿?”
阿喜道:“就在宣室殿。”
来不及犹豫,我拉着阿喜就往宣室殿去了,我了解刘彻,他对外一向严厉冷酷,一旦认定了别人有罪,势必是要扒掉他一层皮的。
一路疾步到宣室殿,只见大殿前的露台上已经被宫人内侍围了起来,远远望着,还能看见圈内还有廷杖高高举起,又快速落下,隐约还能听见廷杖打在人身上的声音。
我心思一沉,立刻跑了过去,拨开人群挤了进去,果然看见东儿已经被打的瘫软在地,奄奄一息,旁边一同被打的,还有豆如意。
“住手!”我呵斥执行的侍者,上前将他们推开,护着东儿,厉声道:“你们是想打死她吗?”
其中一个执杖内侍作揖道:“陛下有诏,罚东儿姑娘廷杖五十,宋护卫廷杖一百,奴婢也是奉诏行事,请夫人恕罪。”
我看了一眼豆如意,他虽是习武之人,但显然也有些招架不住了,忙道:“你还好么?”
“臣还好,能撑得住!”豆如意的双手被困住,不得动弹,挣扎着道:“夫人快救东儿。”
我恨恨的看了两个执杖的内侍一眼,又将东儿交给阿喜,预备起身去找刘彻,刘彻已经出了宣室殿。
“陛下!”我跑了过去,在刘彻面前跪了下来:“东儿和豆如意到底到底犯了什么错?陛下要如此罚他们?”
“疏忽职守,护主不周,自然该罚!”刘彻凌厉道:“继续打!”
“不能再打了!”我出声呵止,又转身抓着他的衣角恳求道:“别再打了,你这样会打死东儿的。”
“打!”
刘彻一声呵斥,震的露台上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陛下”,我叩头恳求:“陛下,东儿侍奉我多年,从无纰漏,求陛下看在这么多年她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了她吧,还有豆如意,这次纯属意外,他已经尽力了。”
对于我的哀声恳求,刘彻完全无动于衷,执行的内侍也不敢迟疑,廷杖一下一下打在豆如意和东儿身上,沉闷的声响震的我头皮发麻。
他的冷酷无情,令我心寒,若说他不顾我的恳求执意要杀季风,是因为误会,那么此刻他执意杖责东儿和豆如意的做法则是毫无道理可言。
我看着他冷如刀锋的面容,知道求他无望,也不再哀求,擦了眼泪,再叩首后起身,转身朝东儿走去。
刘彻拦着我道:“你想干什么?”
“陛下执意要罚,那我便陪他们一起。”
我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的禁锢,而他却直接将我拽进了宣室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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