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老爷他们的马车已到了桥头,这就回来了。”仆妇急步而来,报禀道。
正绣着花的紫衣妇人闻声,嘱咐身边人叫了女儿,便起身到了府门侯着。
远远的街口,谢将军与长子身着斗篷,骑马走在前头,紧跟着几辆马车拐过来,不消一会儿,便走近了。
“老爷。”谢将军翻身下马,那紫衣妇人便迎了上去:“一路舟车劳顿,可还顺利平安?”
这妇人便是谢将军的妾室张氏,知情解意,长得也周正,一路从通房丫头升上来的。
“一切都好。”谢将军拍了拍她的手。
谢灵昭与母亲也掀了帘,张氏规矩地行过礼,去搀谢夫人从马车上下来。
“问父亲母亲安,路上辛苦了。”旁边的年轻女孩也随着行了一礼,她看着十五六岁的年纪,长像白皙清纯,举止娴雅大方,便是谢灵昭的庶妹谢灵晰了。
“姐姐。”谢灵晰一笑,伸手去扶谢灵昭。
谢灵昭也莞尔一笑,问道:“多日不见,妹妹可还好?”
“好着呢。”谢灵晰答。
张氏见回来的只有父女三人,不见谢明诚,便问道:“怎得不见大公子,不是说一同回了吗?”
“明诚直接述职去了,晚饭时候估计就回来了。”谢将军道。
“原是这样,快进府吧。”
说话间进了门,这时辰恰好是晌午,饭食已然备好,几人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围坐在了一起。
山肴时蔬,鸡鸭鱼肉,上京的春日菜色一应俱全,颇有归家之感,张姨娘亲给谢将军与谢夫人舀了汤,“这是灵晰亲做的,妾觉着不错,老爷夫人都尝尝。”
又舀一碗与谢灵昭:“大小姐也尝尝。”
“多谢姨娘,”谢灵昭道了谢尝过,滋味果然鲜美,她道:“妹妹的手艺又精尽了。”
“这有什么,我不过爱瞎琢磨这些罢了。”谢灵晰笑道,“姐姐既喜欢,我回头再做与姐姐。”
“你也落座吧,忙前忙后了这许久。”这时谢夫人叫张氏坐下,赞誉道:“这段时间我同将军不在,府里的一应事务都要落在你身上,也是辛苦。”
“夫人谬赞,这是妾该做的。”
张氏姿态谦和,回身落座。
席间一派其乐融融,自进家门起,谢灵昭便有心观察,并看不出庶妹及姨娘对自己生过什么嫌隙的深情,举止姿态全不似强装。
见谢灵昭对着碗箸愣了神,谢灵晰问道:”怎么了姐姐?”
“无妨,只是有些累,”谢灵昭抬眸看向妹妹,转而道:“我从平洲带回来了些小玩意,不值什么钱,胜在精巧,等会拿去给妹妹赏玩。”
闻言,谢灵晰神情暗了些,笑有些不达眼底:“那就提前谢过姐姐了。”
谢灵昭轻轻摇头:“若不是妹妹,我哪里有口福尝得这等佳肴。”
姐妹言语间,听张氏开口道:“对了,前些天季家人来过,妾寄了信到平洲,夫人可收到了?”
此时肴核既尽,食近尾声,谢夫人置箸于碟上,言道:“收到了,说起来,我还有一事。”
“夫人吩咐便是。”张氏恭敬回道。
“季家寄来的帖子里说在府中设了宴,原是为这给明诚与他家小姐聊几句的,不过二人都已点过头,也无须我忧思过甚。灵晰也已及笄,到了该相看的年纪,我便带着她同灵昭姊妹两个出去交际一番,也算露个脸。”
听闻此言,张氏喜不自胜,笑道:“有夫人记挂,是晰儿的福分,如此那便最好了,多谢夫人。”
“多谢母亲。”谢灵晰起身行了一礼。
归家歇过几日,转眼便到了季家的宴请之时,上京不比平洲靠南,此时仍乍暖还寒。
谢灵昭从马车上下来,微风拂过,便有丫鬟沐月贴心地替她拢了拢斗篷,季家的人走上前招呼着,谢灵昭听了几句嘱咐,没等母亲发话,便听到后面有人叫。
“昭昭!”
谢灵昭回头,叫她的是位岁数跟她差不多大的年轻小姐,她面庞娇柔,淡蓝衣裙朴素寻常,发髻只略略点了几颗珠翠,举手投足间仍有一副矜贵端庄之姿。
那是当今太后的亲孙女,皇帝一母同胞的的亲妹妹的独生女儿,静和郡主。
谢灵昭身子不好,又有意低调行事,交际甚少,繁花渐入又淡出,前世的在她重病时探望她,替谢家满门求情的,便也只这一位闺中密友了。
“你来了。”谢灵昭迎上去,盈盈地略行一礼:“给郡主请安了。”
“就你规矩多。”静和郡主嗔了她一眼。
小姐妹亲亲热热聊几句,谢灵昭回头问母亲:“娘,我与郡主……”
几步之外,谢夫人浅笑着点了头,抬手说:“去罢。”又叫谢灵晰也随便逛着,同三两好友玩一玩,不必拘谨。
谢灵昭与静和郡主挽着手,边走边说:“你这一身打扮的也忒质朴了些,倒是奇怪。”
郡主解释道:“你不知道,我前些日子一直宿在城外的山庄陪着皇外祖母,今晨刚回府,见到这帖子时已经不早了,本欲推了,下边的人却打听到张小公爷要来,我略收拾了便也来了,横竖见得到人,比在家望穿秋水得好。”
这位张国公家的小公爷对郡主倒是拳拳真心,谢灵昭垂眸,前世她与太子佳话是假,郡主同小公爷却是实打实的恩爱。
郡主见她一时没应,打趣道:“再说了,我也许久未见昭昭你了,你这一去月余,可有想我?”
“怎么会不想,到那边哪有你这样的朋友。”谢灵昭也笑:“我从平洲带回来了些小玩意,等会儿叫人送去公主府。”
“算你有良心。”静和郡主拍了拍她的手。
季家这院子是前朝的御赐之物,面积颇大,修缮的也很是不错,两人沿一路怒放的迎春走着,这会儿走到有些僻静的假山溪畔。
这边鲜少有人踏足,郡主若无其事地问道:“这宴无非是给我们相看的,昭昭,你可有喜欢的人?”
触及前世回忆,谢灵昭隐着自嘲摇头,装作讶然的模样:“难道郡主心有所属?让我猜猜是哪家的公子……”
静和郡主再尊贵,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闻言脸都被臊红了,“哎呀,你别……”
谢灵昭心下湖般平静,并无半点为情爱所起的波澜,只觉好友这模样甚是好玩,继续假装道:
“齐家?方家?还是顾家?”
小姐妹闹地正欢,静和郡主受不住,同谢灵昭拌嘴:“都说你贤淑,却不知都给你骗了,你这厉害模样,就算嫁给我太子哥哥,也吃不了半点亏。”
谢灵昭闻言攥紧了帕子,面上却不显。
她依旧笑着,撇清道:“这种福分,哪是我能担得起的。”
“什么呀,我就是随便说两句,你怎么还当真起来了。”见她如此态度,静和郡主有些奇怪,倒也没深想,接着说起了刚下马车时听到太子好像今日也要来。
这同谢灵昭打听到的并不相通,刚想问清缘由,就听一旁的丫鬟来禀:“启禀郡主,太子殿下来了,听说郡主亦在此宴,要同您见上一见。”
“知道了。”静和郡主应着,拉着谢灵昭:“昭昭,陪我去一下吧,也快开宴了,去吃些东西再逛也不迟。”
谢灵昭摇头,推脱道:“我就不去了。”
“你不饿吗?走罢,你身子这样不好,三餐还是要按时食些。”
静和郡主执意携她一同去,谢灵昭不好推脱,也觉得此言有理。
且已然知晓太子对她有意,就算未与郡主一道出现,也总会有理由宣她面见,倒不如即刻便去了,反而心中少受些磋磨。
等谢灵昭同静和郡主一道回去厅上,却并未开席,三两年轻小姐、公子们聚在一起品茶赏花,太子也并不在此处,而是在厅外的园子前。
她两人行了礼,太子笑着对静和郡主道:“静和可来迟了,想是季尚书家的这院子的景叫你起了兴致?”
“正是呢,又正碰上许久未见谢姑娘,一时多聊了两句。”静和郡主点头,“太子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闲来无事,又恰逢春日柳明的好时候,来逛一逛也好。”太子一身锦袍,说这话时春风化雨,一派风雅,俨然一副霁月公子的模样。
“我这次祭祖沿路,见了民间疾苦,也历了不少风土人情,途径泉城,见这样式各异的琉璃石,想着静和你瞧到必定喜欢。”太子打开仆役手中的匣子,只见各色琉璃颜色鲜亮,水润硕大,引得静和郡主惊叹。
又状作关怀地问谢灵昭:“谢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多谢殿下挂怀,已然好多了。”谢灵昭恭敬地回话,全无半点亲近之意。
“倒是巧了,我偶得了尊开过光的玉观音,听说于对病情有益,便赠与谢姑娘罢。”太子笑道,说着又打开另一匣子,里头赫然是前世谢灵昭嫁给太子后最喜欢的那尊玉观音。
这物件太贵重,又送的极不合年纪,连向来无心的静和郡主都有些疑惑,一时间目光都停谢灵昭身上。
庭院的风吹动谢灵昭的鬓发,春风送暖,她却觉得心中悲凉,再厚的斗篷都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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