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秋分,徐徐清风吹拂着河畔的青枫,沙沙作响。
枫叶似是见着心中的情郎,羞红了脸颊,倒映在温柔注视着他的水中。
如若是在青天白日,定能令人流连忘返。
可惜粘稠的黑夜流淌在空中,犹如泼了墨的浓雾,看不清道不明。
残星几点,可有可无地点缀在这无月的夜,那槭树矗立在河边,张牙舞爪,摩擦着自身血肉,为脚下正在侵蚀立身之处的流水伴奏。
这幅声影画,在节奏中不断地循环,不断地往复,是不曾舒展的画卷,是打不破的圆。
忽然,河中飘来一闪一闪的亮,是萤火吗?
它优哉游哉地驶入这浓稠的,黏着的泥泞中,那吸着脚拉着手,让人沉沦的水,在莹莹之火下,竟不断地退却。
困在历史的画卷,困住时间的洪流,开始向没有尽头的彼岸前行。
重临江,起源天湖,流经南苏,汇入畅江,这里的人们习惯叫他泊红河,每到枫叶变红的时候,整个重临江边飘满各式各样的红枫叶。
一艘乌篷船在河中随波逐流,船蓬内点着一盏油灯随着水流的起伏闪烁。
船板上躺着一个身着青衣的男人,或者还不叫男人,身形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约摸十八左右。
那人体型修长,长腿长手,左腿平躺在船板上,右脚耷拉在船边,小腿在空中无意识地晃荡,靛青色的下摆淌在水面上,圆润白暂的脚趾头藏在其中,不时探出来轻点着水波纹。
满头青丝半数也在水中,裹挟着探出船边的右臂,搅和着衣袖纱衣,分不清是衣袖更青,还是发丝更黑,亦或者是手指更白。
好在是乌漆的黑夜,这番景色只有那只树上的鹰鸮得见。
船上那人突然皱起眉头,秀丽的脸庞透出痛苦的意味,只有水流与风吹树响的静谧,被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强势打破。
乔枫眠猛地弹起上半身,半坐在船边,摇晃的船体不能阻止他口中涌现的鲜血,朱红的液体宛如不断断裂的红线,缠在水面,缠在发丝,缠在青葱柔荑的指节上。
人的眼睛在漆黑的夜晚中,一般无法看清具体的东西。
但是乔枫眠已经习惯昏暗,借着被半掩的油灯,他楞楞地瞧着手上的血色,胸口处传来阵阵的闷痛。
直到摇晃的船只再也无法保持平衡,即将要翻沉时,乔枫眠掌下一拍,腾空而起,衣摆在空中旋转带起四散的水珠,站立在船板上,稳住了调皮的乌篷船。
滴— —
一声长鸣在耳边炸起,接着一个毫无情绪的机械音响起:“检测到宿主,编号0000系统启动。”
那声音仿佛是万尺高空中的寒冰,冰冷,无情。
乔枫眠挑眉,半盘腿坐在船板中间,右脚曲起,两手掌放平交叠,手背撑着下巴,放在曲起的膝盖上,目光盯着缓缓后退的水面,也不管半湿的衣服,手上脸上涂抹的到处都是的血迹。
他眼神放空,面无表情,但在脑中说道:“哦~,系统是什么做的?”
“系统是,啊。”刚想解释,系统突然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地‘啊’了一声,显然被乔枫眠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有鬼。”声纹依旧毫无起伏。
“啧,没礼貌。”乔枫眠在脑中踢了一脚发光的圆球。
圆球就是系统先生,咕噜噜地从脑子里滚到了乔枫眠眼前,圆球发着柔和的光芒,一闪一闪地谴责宿主的恶行,“我的老腰。”说着一根光线从光球上伸出,揉了揉光球背对他的那一面。
“小孩子家家哪来的腰。”乔枫眠摊手耸肩。
“你才小孩你全家都小孩。”系统球跳脚。
乔枫眠伸手捏了一把球中间,赞叹道:“好腰,够软。”
弹弹的光球,左右伸出两根线叉腰,抬球捧读大笑三声,“哈哈哈,有眼光。”孰不知以后都要变成宿主的解压小玩具。
乔枫眠一手将球包在手中,他的手修长但并不大,堪堪握住整个球,边捏边说,“来介绍介绍自己。”
那样子就像是学校里,在陌生人陌生环境里,让学生自我介绍的老师。
这里除了自己就只有那风那水,与其说是系统在介绍,不如说是乔枫眠在向这个世界问好。
“本系统由能量与宿主部分记忆组成,能量来源于宿主穿越时空携带的不知名物质,结构学习于宿主记忆中各大影视小说作品,目标是协助宿主活下去,系统0000报告完毕over。”
系统说完抬起光线手,在宿主手指间,给他敬了个礼。
“好!很有精神,现在向系统0000提问,我还能回去现代吗?”
“报告宿主,不能。”
“很好,你有什么用?”
“报告宿主,系统包括但不限于提供陪吃陪喝陪聊陪睡服务。”系统骄傲地抬起胸脯。
“非常好,你很有用!现在来点药吃吃,本宿主胸口快痛死了。”乔枫眠擦了擦嘴边刚流出的血。
“报告宿主,没有。”
“滚。”乔枫眠手腕用力,将这个没用的破球扔掉。
系统在水面优雅地打了几个水漂,连忙飘回来,光线手抱住宿主的大腿说: “主啊,统还是有用的,比如给你提供剧情指导。”
乔枫眠伸手提起系统的光手,丢到旁边让他自个飘着,自己盘腿坐下打坐闭眼调息,“说说吧。”
系统疑惑地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宿主,你咋还会这个,你不是一个宅男吗。”
乔枫眠乜了他一眼说:“都到古代,入乡随俗一下,啧,快说,彰显一下你的用处。”
“好的,宿主。”系统将光线手背着光球后,从左飘到右,从右飘到左,开始娓娓道来。
他的上个问题其实没有被解答,可惜傻傻的系统只能被宿主玩弄于股掌之间。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轻清之物上升为天,重浊之物下沉为地......”
‘pong’的一下,系统被一拳头,锤到了水下。
在这孕育无数生命的河流中,那艘小小的乌篷船在暗夜里无声地行驶,船上乔枫眠极力调和身体内乱串的气息,平稳心脏的节律。
树上的鹰鸮早已经离去,继续去做它该做的事情。
系统身上发出的光芒和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在只有其宿主一人能见,不然不知要吓坏多少鱼虫鸟兽。
“宿主你现在的身体是你自己的,但是身份是剧情里的一个炮灰。”
“剧情?”
系统挠头,说道:“就你很久前看的小说,是这个世界未来的一种可能性的倒映,就像墙壁穿了个小孔,宿主穿过来刚好堵住这个孔,这是个真实的世界,死是真的死。”
乔枫眠喃喃道:“为什么是我呢?”
“或许这,就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系统咏叹,然后他又被锤到了水里。
“这,是沙包大的拳头。”乔枫眠感叹。
系统在宿主的吟威下唯唯诺诺地继续说:“剧情里乔枫眠是大晏朝平阳侯的小儿子,上头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妾室所生,不受宠,从小被送到老家养大。皇帝给平阳侯府赐婚,赐的明亲王,传说明亲王杀人如麻,患有癫症,每天以折磨人为乐,平阳侯舍不得二儿子,就想起被舍弃的小儿子了。”
系统边吧啦吧啦地说着边挥舞着两条手。
“那他知道了不得逃,为了躲掉家仆的抓捕,就自己逃到了这船上,然后宿主就穿来了。”
系统愤愤不平地用着冷淡的机械音说:“最后他还是被抓住,嫁到明王府,新婚夜就被明王砍死了。”
“真是不要脸,送自己儿子去死。”系统小嘴不停地叭叭,叽里呱啦吐出一大段话来。
乔枫眠呼吸平稳,双眼紧闭,没有一丝反应。
“喂,宿主,喂,你有没有听我讲话。”系统光线手在他眼前挥了两下,企图观察宿主有没有睁眼。
“听见了,你继续。”他懒懒道。
“没了。”
乔枫眠睁开眼睛嫌弃地看着他。
系统柔和的黄光依稀变红,“你就看到这里,都怪宿主你。”
乔枫眠站起身来,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经过调息,混乱的内息终于平静下来,胸口的疼痛也消失不见。
他蹲跪在船边,探出身来,一点一点地洗干净手脸上的血迹。
光球在他旁边急急地转圈,“宿主,你说句话啊。”
乔枫眠开始洗头发上的血迹,慢慢以手作梳子,整理这散乱的发丝。
“最后明王颠症发作,谋朝篡位,当上皇帝后更加疯癫,跟自己国家同归于尽。”
“什么,这么恐怖,宿主我们逃吧。”系统瑟瑟发抖。
“我乱说的。”乔枫眠无所谓地说。
系统无语地给了他一巴掌,如果他那条用线做的手,算巴掌的话。
真也好,假也罢,乔枫眠张口就来胡说八道,“逃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天我们就潜入京城,先砍了侯府再暗杀掉明亲王,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主啊,这里离京城骑马都要七八天才能到,你还没到王府,先吐血了。”
“你一个系统,连瞬移都没有吗?没用的球。”乔枫眠指指点点。
“呜呜呜,都怪统太没用,统现在就走,你不要拦我,别抓住我的手,我这就走,头也不回的走。”系统扯着他的一根头发在那假哭着。
乔枫眠忽地屈指一弹,将系统弹出十米开外,接着扯着嗓子哀嚎,“统啊,你别走,没有你我怎么活啊,统子啊。”
他眸底闪过一丝水光,眉睫轻颤,发出几声悲恸的假哭,“呜~,统,你走好,我会想你的。”那楚楚动人的的小脸,悲伤的表情,无不令人为之哀伤。
系统气呼呼地飘回来,生气地用平古无波的机械音说道:“宿主,你失去了我,我们再也不是最好的了。”
他背过身去,一个球是怎么看出他背过身的。
系统是用他部分的记忆组成的,这神经兮兮的性格也有点像他,没事打个嘴炮,也算是一种用处,看来他也不是完全没用的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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