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姞:……?
她顺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看过去,是那个随从,她停顿两秒后又转了过来,她想了想,懂了。
翎王嘛,不是什么人都能接近的,花娘都是演的,她一个小走堂突然走过来遭忌惮很正常。
“这位客官,”她妥帖笑开,“小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倒个酒水。”
李承烨并未理会奉姞这番说辞,视线凝滞在奉姞身上,眉头又皱上三分。
原以为女子属迁帛一方,可写着赴约厢房的纸条一早就送来,只等他过去即可,若这女子是迁帛那边的人没理由再次出现。
李承烨又将人打量个遍,心中愈加疑惑,可这女子若没问题……一个会功夫的青楼走堂?此时还刻意接近,如何看都是个变数。
而今夜不能有变数。
他示意江二先将人按下,江二点头,手摸进袖子里,再拿出来时多了一副小而巧的铁质拷锁,他动作没有停歇,下一刻就扣在奉姞手腕上。
奉姞笑着的眉眼愣了愣,身体不等脑子反应便控制着手收了回来。
江二看着空了的拷锁:……
这拷锁是他自制,自用以来从未失手。
奉姞:……大意了。本来没啥,现在好像啥都有了。
奉姞看了眼江二,又看了眼神色一变的李承烨,她心口一跳,试图想个说辞,不等她反应那锁拷又伸了过来,她再次下意识躲过。
奉姞:……好,洗不清了,她这该死的身体反应。
但她还是有一句话很想问,比如为什么一言不合就要把她按下,这不合理,在躲开锁拷之前她明明伪装得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破绽。
但好像现在不是问的时候,这两人的架势是打算直接把她按下了,她得先逃再说。
奉姞再次躲过伸过来要她拷住的手。
此时左上的灯笼忽然熄灭,李承烨看过去,是左上倒数第三个灯笼,也是约定的信号。不能在此处僵持了。
他拦下江二:“时辰到了,正事要紧。传信给江五,让他进来抓人。”
江二看着一会的空隙便溜到下一桌的奉姞,忍了又忍才将手收回,他扬手唤来老鸨递过去一锭金子:“妈妈,不知天子七号房可有人?”
李承烨就势起身,他“抱着”怀中花娘往三层天子七号房走去。
天子七号房,是约定的地点。
三楼的天子房原本是留给贵客的,但江二给的银子多,老鸨也识趣,立时张罗着把人送了上去,空出的酒桌被收拾齐整,很快被新的客人坐下。
奉姞看了眼三层人消失的方向,陷入沉思。
人就这么走了?
跟还是不跟?去的话她已经疑似被发现,有点危险。不去的话……总觉得亏了。反正都“疑似”被发现了,对吧?
奉姞说服了自己,她将酒壶塞进一旁候着的走堂,留下一句去茅房便偷摸着跟了上去。
——
三楼的环境比一楼要安静许多,李承烨推开了天子七号房,方一进门他怀里的花娘便变了副模样。
面上的谄媚不见,只余一片肃穆恭敬,她半蹲着行礼:“主子,属下冒犯。”
他挥挥手示意无妨,紧接着打量起四周,窗半开着,间隙中可以看见此处直通街道,本朝坊内不宵禁,街道却不同,一墙之隔的街道暗且静。
只要避开夜里当值的金吾卫便是极好的逃命通道。
他再度环视,一面巨大的屏风停在房间中央,将前后隔开,前乃茶几小座,后是隐隐可见的床榻。一眼看尽的装潢摆设。
不对,逃命的通道怎么可能只留窗?太明显了。
他回过头看着紧闭的门,沉思片刻看向匆匆传信回来的江二,对上视线的那刻江二了然,门口需得防卫。
于是他推开门候在门外。
“花娘”自觉上前代替了江二的位置。
此时一道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不愧是翎王,如此心细如发。”
李承烨顺着声音看过去,一道着鸦青色长衫的人映入眼帘,鼻梁高挺,眉眼深邃,是迁帛人最明显的特征。此人他并不陌生,六年前远赴和谈时便是他来接洽,果然是迁帛三皇子。
他神色不变,并未因在此处见到他国皇子而惊讶:“不知三皇子私下传信是为何事?”
力赤赞普爽朗出声:“开门见山,翎王好魄力。”
李承烨从容坐下,手腕轻抬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随着将茶往前推的动作他倏而抬眸,茶是热的,眸色是凉的。
他道:“三皇子远道而来,自是开门见山的好。”
力赤赞普顿了顿,随即收了笑,他拂开衣摆坐在李承烨对面:“李承烨,你还是这般无趣。”话落,他一饮而尽,完全不担心有没有下毒。
两人无声对峙,刚爬上房顶听了会的奉姞在小小的砖瓦缝隙里看了又看。
“怎么没声了?讲话怎么不讲清楚,”她嘴里嘟囔着,“什么开门见山,感觉啥也没讲啊。”
她打算再掀一片瓦时下方传来话语:“不知王爷关于六年前那场战役知道多少?”下一秒杯具碎裂的声音响起,她急忙去看。
只见那张她觉得很是俊俏的面上失了之前的镇定,嘴角克制着抿成一条线,眼眸也带上厉色。其实他五官生得好,眉眼带着一股书生气,是她最喜欢的长相。
只是不知这人是天性冷淡还是上位者久了,总是不苟言笑,看着怪吓人。如今生气了就更吓人了。
奉姞摇摇头把脑子里七七八八的念头甩掉,凝神继续看。
李承烨平复心绪,重新拿了茶杯倒茶,仿佛上一刻杯子没拿稳的人不是他一般。
李承烨是唯一身负参知政事之责的王爷,一定会有人疑惑,便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在皇权面前也多有忌惮,更何况他们并非一母所生。
可皇帝始终对他深信不疑,为何?因为六年前新帝继位,朝臣动乱,此时迁帛乘机来犯,是李承烨以雷霆手段平复朝堂,而他的双胞胎弟弟钰王当即挂帅奔赴边境,以一己之力挽救十座城池,最终战死城墙之下。
一时间钰王名声大噪,百姓心之所向,无上荣华都转移到钰王双胞胎兄长李承烨身上,彼时他若想,便可夺权。
可他没有,皇帝自此重用。
这是世人知晓的表面,而私下熟悉李承烨的人都知道,钰王是决不能提及的人,一旦提及,便风雨欲来。
诸如此刻,面上越平静,心绪波动越厉害。
他撇开茶沫,沾了沾唇边:“三皇子只身前来不怕本王设下圈套让你有去无回?”
这话是明晃晃的威胁,力赤赞普却不见慌乱,他既只身前来,那便能全身而退,如今还能见这位翎王失态,这一趟已经值了。
他从怀里抽出一叠信随即起身靠近李承烨。
两人身份敏感,力赤赞普这突然拉进距离的举动让“花娘”面色一变,她当即上前。
力赤赞普像是早有准备,一个漂亮的翻身躲过“花娘”的攻击,另一只手将信按在李承烨身上。
“花娘”眸色一凝,便要与人扭打,李承烨拦住“花娘”,他没有接按在胸膛的信,只看着力赤赞普:“三皇子这是何意?”
两人再次无声对峙。
房顶的奉姞听得云里雾里,两人的对话在她心里滚了又滚也没听明白,但……好刺激啊。
打起来,打起来!
她全部心神都被吸引,但苦于一片瓦能看见的太少,于是她将手伸向另一块瓦片,方一触碰上。巨大的动静猛地炸开,紧接着一旁的砖瓦跟着破碎飞溅。
她心口一滞,立马运转内力飞身一旁,才勉强避开碎瓦。
奉姞:……?
她挠挠头,想要转身去看个明白却看见了一双格外深邃的眉眼,和格外不同的高挺鼻梁。
她更加不解,这不是刚才跟翎王对峙的三皇子吗,怎么一下就……冒出来了?
不等她多反应一会,四周迅速聚集一群黑衣人将两人团团围住,人数多到那种程度呢?就是一眼看过去,看不到头的程度,且所有人都看着着两人,气氛不是一般的沉重。
奉姞:……话本里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来着?等等……话本里没有这种情况哇,主角偷听都在屋顶,不一会就要么抱要么亲,从没被发现过哇!
为首的江二认出了奉姞,当即出声:“你竟胆大蹲在此处,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奉姞慌乱解释:“不不不,这位兄台误会了,怎么可能一伙!这人我不认识,不信你问问他。”说着看向身边的人,示意解释一二。
不曾想却听见这人轻佻的回话——
“小娘子怎么翻脸不认人?花前月下,今夜不是你邀请在下来此处幽会吗?怎么我如今来了,你竟说不认识。”
这话说得太荒唐了,奉姞气得深吸一口气,脑袋转了又转,竟找不到能证明自己的证据,紧接着一个转眼,又看到了更为震惊的画面。
这胡说八道的人突然飞天了。
是的,突然就,飞起来了。
奉姞一时间找不到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如果不是她眼神好看到了这人手上绑着的丝线,她都要以为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作祟。
那人飞上去之前还朝她大大地笑了一个,跟个花蝴蝶一样。
她感觉马上就要气晕过去,然后又一个转眼看到了那一群黑衣人依然注视着她。
这一刻,她甚至都有些恍惚,她脑中闪过了很多事情,比如那么多人做细作,为什么到她这里就完全不一样,又或者,身为细作的她此时好像又被认成了了别国细作,那她现在算什么……?
双重细作?
想到这,她一片浆糊的大脑闪过了一个不久之前她才学到的词——祸水东引。
奉姞尴尬地跟一群黑衣人对视,对面集体上前一步,她就退后三步,直到退无可退时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迟疑着开口:“如果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们信吗?”
江二全然不理,率先执剑迎了上去:“拿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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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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