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翮长老接到秋叶长老的信,说有要事商议,请他前往守一讲堂一叙。他眉头一拧,搞不懂秋叶这是要做什么。待得他驭风到达后,便见守一堂前已有数人。除了秋叶之外,他还看见了掌门及其他几位长老。甚至,还有商歌。
他的视线在商歌面上飞快地停留了一下,随即转向秋叶。
见人已到齐,秋叶长老施礼道:“掌门,各位长老,今日请诸位来此,是为着肖绮儿离奇死亡一事。”说罢,便冲着厉掌门点点头——他与掌门事先通过气,却也并未详谈,只说有办法查出线索。
事件发生后,归翮长老检查尸体,发现肖绮儿体内并无毒素,但经脉尽断,丹田枯竭,灵根枯萎,说明她死亡前遭受过极大的痛苦。手段如此酷烈,可见凶手必是暴戾之徒。可凶案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况且还有慧林正在讲课,试问谁有那么大本事能在守一讲堂里当众杀人?且,来无影去无踪,大白天见鬼都没这么玄乎!
关于肖绮儿其人,众人反映,这小姑娘傲气,不大看得起人,与外门弟子交往不多,却总爱往内门弟子跟前凑。虽说有点势利眼,可为人上没什么要紧的大问题。尽管仗着归翮长老的势逞些口舌之利,却不曾听说她真正欺负过谁。所以,就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推测,肖绮儿应该不是死于仇杀。至于情杀,或者金钱往来导致的冲突,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么,凶手是谁?倒底是什么原因,使得他会对这个花儿一般娇嫩美丽的小姑娘下此毒手?如果不是仇杀,肖绮儿是否只是他耀武逞凶的目标之一?此刻,他是不是正隐匿于暗处,冷笑着物色下一个目标?
数日来,厉四寒愁得头顶都快薅秃了,查案却进展缓慢,陷入困境。尽管已严令弟子不得妄议,可众口难堵。门中人心浮动,一时间,各种奇奇怪怪的说法都冒出来了。甚至白石宗都传信过问此事。
这件事,一日没个明确的说法,厉四寒就得悬一日的心——谁知道那看不见的凶手藏在哪里?他身为掌门,若无法庇护门中弟子的安危,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直至今早,秋叶找到他,说了一番话。
老实说,厉四寒对秋叶的含糊其辞并不满意,可他也晓得此案颇为离奇,以致时至今日,依然如陷泥潭。他心中抱了一分期望,只求秋叶这一回靠谱些,真得能发现有用的线索。
见秋叶长老示意他接过话头,厉掌门微微颔首,朗声道:“肖绮儿之死扑朔迷离,门中众说纷纭,已惊动了白石宗。此事若再不查明,对上对下,我等都难咎其辞。秋叶师弟古道热肠,一心为公,终于发现了相关线索。今日请各位来此,便是希望各位群策群力,勘察推索,以便早日查明真相,缉拿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长老们彼此看看,低声交谈起来。商歌长老冷笑一声,“这件事与秋叶有何干系?你何时与归翮穿一条裤子啦?”
归翮脸色一变,就要相骂,却被厉四寒抢先道:“商歌师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这是归翮一个人的事儿么?这事关我们碧霄门阖宗上下!莫说是秋叶师弟,只要任何一个人能提供有效线索,我等只有感谢的份儿——商歌师弟,莫要因私废公啊!”
厉四寒这话说得有些重,商歌的脸色当即就臭了。可这话说得是一点儿也没错,故此他的脸再臭,终究还是闭上嘴巴。
归翮长老上前一步,冲着秋叶拱手道:“秋叶师弟,你有何发现,快说出来罢!我真是一刻也等不及了。”
秋叶淡然一笑,抬手止道:“师兄莫急。还是先听听我的小徒儿怎么说罢!”说着,他从身后一扯,便扯出了一个小姑娘。
面对诸位长老的环视,云端毫无惧怯。她先团团施礼,然后对着归翮长老问道:“听闻您见识广博,阅历丰富,弟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长老。”
归翮皱起眉头,奇怪于这小姑娘怎地说些与案件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可看在秋叶的面子上,他只能耐下性子,冷冰冰吐出一个字,“说。”
“请问长老,若有人左臂焦枯色黑,如遭火烧,而右臂霜结冰覆,肤色青白,是何缘故?”
“再请问长老,若有人皮肤绽裂,犹如树鳞,但皮下血肉却翻卷如虬,经脉涌动不已,似有蚯虫穿梭,又是何缘故?”
“再请问长老,若有人头顶生突,骤现骤隐,七窍涌出黑血,血中杂有白液,又是何缘故?”
三个请教,轻描淡写地从云端口中一一说出。她口齿伶俐,吐字清晰,将每个字都送入在场诸人的耳中。声音虽不大,归翮长老却如遭雷击,刷地变了脸色。
他一把抓住云端手臂,厉喝道:“你知道什么?快些说来!”
归翮是武修出身,这一抓之下力道委实不小。云端当即痛得龇牙咧嘴。秋叶也没料到归翮居然情急之下不顾身份,赶紧上前阻拦,“快松手!若伤了徒儿,老夫跟你没完!”
云端眼眶包泪,忍痛道:“看长老的反应,想必是该晓得些什么,对不对?弟子的请教,您还没回答呢!”
“你、你……我……”归翮松开手,却无法做出回答。
商歌见状,眼睛一眯,惫懒的神情中隐隐露出几分犀利,语气却是懒洋洋的,道:“咋滴?不知道?还是不敢说?”他将视线转向云端,又道:“小丫头,有话明说,别跟你师父似的,黏黏糊糊不痛快!”
云端回头瞅了一眼师父,见他轻轻颔首,便道:“案发当时,弟子曾在肖绮儿身上见过这般景象。”
“你胡说!怎么……怎么可能……”归翮一声暴喝,本能地想阻止她,可下一刻,语气就变得虚弱——因为,这是瞒不住的。
长老们的嗡嗡声又大了几分。厉四寒一一望过去,见有的长老若有所思,有的却一脸茫然。他心下暗暗叹气,对云端道:“此言非同小可,你可有证据?”
云端道:“当时,弟子就在肖绮儿附近,看得分明。虽然出现那些症状的时间很短,但相信看到的人,不止弟子一人。掌门尽可向他们求证。”
案发后,归翮长老亲自带领戒堂弟子审问,将当日上课的人员一一列出名单,甚至当时他们站在哪里、在做什么,都记录在案。厉四寒见归翮还有些神不守舍,便招来戒堂弟子,要他依着名单将靠近过肖绮儿的弟子都唤来。
片刻后,便有七八个弟子,并慧林一同出现。
厉四寒先问慧林:“当时你可见着肖绮儿有何异常反应?”
慧林恭敬道:“她似乎很痛苦,不住地翻滚嚎叫,七窍出血,皮肉开裂。”
“血色如何?”
慧林想了想,回答道:“先是黑中带红,之后,便是鲜红血色。”
“皮下血肉可有异常?”
“这个……”慧林迟疑了一下,偷眼望去,见掌门严肃地盯着自己,赶紧低头道:“血肉已呈变形,有些地方仿佛肉瘤。”
“可还有其它异样?”
“并无。”
厉四寒想了想,转而又问慧林身后的一名高个男弟子,“你发现过什么异样么?”
那弟子面色一紧,赶紧道:“弟子……弟子……弟子并无所见。”
厉四寒松了口气,正要转头问另一弟子,却有个声音突然冒出,“莫师兄,你不是说曾看见肖绮儿手臂结冰了么?”
厉四寒眼神一冷,循声望去,便见那高个弟子尴尬地转身回看,露出身后一个矮个身影。
那矮个弟子见众人视线齐齐落在自己身上,紧张地直咽唾沫。商歌飞快地换了副和善的面孔,温言道:“莫慌。你且说说看,是什么情况?”
“是。”矮个弟子上前一步,施礼道:“当日弟子与莫师兄都站着围着肖绮儿的内圈。当肖绮儿在地上翻滚时,头发散落,而弟子靠得近,看到她头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一跳一跳。可因着头发覆盖,肖绮儿又翻滚不止,所以弟子也说不准是不是眼花了。但弟子曾听莫师兄说,他看到肖绮儿右臂上突然出现一层仿佛结冰样的东西。但肖绮儿一个翻身后,那东西又不见了。所以……所以……”
“所以弟子以为自己看岔了,故而不敢妄言。”到了这个时候,高个弟子再不晓得该说些什么,就真是傻子了。
厉四寒点点头,“很好!见到什么就该说什么,不必隐瞒。”
有了这个开头,后面的弟子再回答什么,便少了许多顾忌。有人说,曾见着肖绮儿的左臂上刹那间色呈焦黑,仿佛被火烧过般。可一瞬后,又恢复原样。又有人说,见到肖绮儿开裂的皮肤下,仿佛蛇虫般一耸一耸。还有人道,肖绮儿七窍流血,一开始流的都是黑血,粘稠如醴,杂有白液。黑血之后,才是鲜血。
归翮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与之相对应的,则是商歌长老越来越亮的眼神。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