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戒堂弟子带着水晶三棱镜走出守一讲堂。其中一人,双手捧着一只墨玉匣子,匣子上微光流转,宛若鱼鳞,云端辨认出那是封印阵符的标记。
虽则只有一只三棱镜,可要查验的不过是肖绮儿并那六位外门弟子的住处,办事的又是手段纯熟的戒堂弟子,因此,不过小半日的功夫,他们便返回了守一堂。
领头的弟子施礼道:“禀掌门,弟子等回来复命。”
“可有所得?”
“确有收获。”领头弟子指向墨玉匣子,“指纹悉数在此。此外,弟子还在肖绮儿在驼角峰的房舍里,发现一张纸。”说着,他将夹在两片玉版中的纸张递给厉四寒。
厉四寒草草一览,随即面色大变,低声怒叱道:“好好好!这贼子好大的胆!”
秋叶长老抻颈一看,亦大为啧舌,“她她她,她好生狂妄!”
原来,这是一张名单。名单中,罗列了十几个名字。其中,有六个人的名字已经被划去,而其余的名字,则标记上不同的符号。云端的名字也赫赫在列,右上角点了个红色的原点,不知何意。
显而易见,这些都是肖绮儿选中的“猎物”。其他人都分列丁字班至乙字班,云端是唯一一个甲字班的外门弟子。
肖绮儿妄想登天,意图夺取他人灵根而成就自己的登天路。若非她急于求成而意外身死,倘谨慎谋划,乘人不备,以有心算无心,未尝不能奸计得逞!真到了那个时候,这十几名弟子成了她的垫脚石,而碧霄门也平白损失了这许多有潜力的弟子。这样的损失,于碧霄门这等小宗门,可谓不轻啊!
一时间,纵各位长老自诩阅尽千帆,此刻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而如秋叶长老这等有名的软和性子,这一刻都想骂人了——老子好不容易淘到一个可心的徒弟,好悬就要遭了这恶妇毒手!他娘的,老子咒你永世不得翻身!
墨玉匣子放下后,领头弟子轻轻一按某处,匣子底部无声无息滑出玉屉。他探手从玉屉里取出一卷透亮的纱,将纱轴往外轻轻一扯,便扯出了两尺长,再当空用力一抖,那软塌塌轻飘飘的纱登时平整笔直,变成了一面纯净剔透的水晶桌屏。
这时,其他弟子将守一讲堂的各处门窗关闭,但凡漏光的地方一概遮住。顿时,讲堂里一片漆黑。云端赶紧运气于目,双目凝神。渐渐地,她的视线里黑暗淡去,人影显露。
“开始罢!”厉四寒道。
“是!”领头弟子应道,抬手摆弄了一会儿,便见墨玉匣子的顶盖缓缓打开。两名弟子一左一右,分别捧起两只更小的匣子。右边的弟子将匣子打开,取出一卷东西,从中选出一只玉镊子和一只玉碟,递给领头弟子。左侧的弟子则将从手旁的小匣子里又取出七只更小的扁平玉盒,依次摆好。
领头弟子先打开第一只扁平玉盒,用玉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出一片东西,以玉碟托着,轻轻贴在水晶桌屏的立面上。
在云端的视线中,那片东西好像是一片花瓣,其上莹光点点,闪烁不定。当它平平展展地贴在水晶桌屏上时,云端愕然发现,那碎金一般的微光,竟是一只清晰可辨的指纹!
很快,水晶桌屏上便贴满了。一只只或清晰或模糊或残或全的指纹,在黑暗中亮晶晶,散发着晶莹璀璨的光芒,美丽至极,却又充满诡异。
“这是在蒙玖月舍房里找到的指纹,共三十七枚。”领头弟子道。
这时,他身旁的另一弟子将水晶桌屏向外扯了扯,从纱轴又扯出两尺长。领头弟子打开第二只玉盒,如前操作。不一会儿,这块水晶屏上又贴满了“指纹”。所不同的是,这些“指纹”上的莹光,并不同于先前的浅金色,而是草绿色。
“这是在卢东风舍房里找的二十一枚指纹。”
第三只玉盒打开了。
第四只……
第五只……
随着一只只玉盒相继打开,水晶桌屏越来越长,上面的“指纹”也越来越多,赤金青紫,异色纷呈。
待得七只玉盒里的东西都贴完时,整张水晶桌屏已有一丈多长。一枚枚莹光闪动的“指纹”组成耀眼的五彩银河,在黑暗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云端不由紧张起来,黑暗中发出轻浅的呼吸声。
归翮长老不再坐着了。他移步至水晶桌屏前,细细观察。片刻后,他将蒙玖月舍房里的指纹逐一分类。不一会儿,那两尺长的桌屏上,便分作六块——最多的一块,有十九枚指纹,其余三块分别是六枚、五枚、四枚、两枚、一枚。
之后,他再如法炮制,将后面六名弟子舍房里的指纹也如此分类。
待得所有指纹都完成分类后,众人眼中所见已有大大不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肖绮儿住所的指纹上。那里,最多的一块,有三十多枚指纹,其余的,零零散散。
领头弟子指着那片桌屏道:“最多的,是肖绮儿的指纹。而其他指纹,则是方才各位长老进入房间时留下的。”
商歌顾不得尴尬——方才,就属他在肖绮儿房间里转悠最勤,东看看西瞅瞅,动手动脚——忙问道:“然后呢?”
领头弟子尚未张口,便听得黑暗中传出归翮长老冷冰冰的声音,“你不是素来自诩慧眼如炬,难不成这会儿眼瞎啦?”
云端原以为商歌张口就要回怼,哪承想却未闻一字,仿佛他竟生吞了归翮长老这句骂。黑暗中,她瞧见商歌面向桌屏,微微侧了下头,似乎望向归翮,可很快又转了回来。水晶屏上的微光隐隐照亮了他的小半张侧面,越发衬得他双眸幽黑暗沉,犹如夜渊。
归翮长老走到出自蒙玖月舍房的指纹前,从四枚指纹的那一片中,镊取了一张完整清晰的指纹,放在肖绮儿住所的指纹旁。
接着,他又从卢东风舍房里的指纹中,选出一枚,紧挨着放在方才那一枚指纹侧旁。六枚莹色各异的指纹依次排列后,众人一目了然——这六枚指纹,几乎完全一样。而这六枚,又与正上方肖绮儿的一枚指纹如出一辙。
“指纹证明,肖绮儿曾先后去过这六名外门弟子的舍房。这,不是巧合,而是有意为之。”归翮长老的声音中夹着苦涩的气息,却字字如钉,将一个不容辨别的事实牢牢钉在众人心上。
“所以,结合各种证据,肖绮儿很有可能是窃取灵根之人?”虽是疑问的语气,可厉四寒已将“窃取”二字说出,其意自然不言而喻。
“......正是。”归翮长老沉默了一瞬,道:“以我的推测,整个过程可能是这样的——”
“肖绮儿修为浅薄,却又急于通过选拔考核而成为内门弟子。她从我这里晓得有快速提高修为的方法,自知我不可能给她大量丹药,便另辟蹊径,用不知从哪儿获知的邪术窃取旁人灵根。”
“她身怀水、木两种灵根,所以最先选中的目标,是丁字班的陈诲和赵琅。他们一个是木灵根,一个是水灵根,不但灵根相合,且因为修为低浅,容易得手。得手后,她将窃来的灵根与自身灵根相融合,的确令修为有所增加。”
“她尝到了甜头,又见陈、赵两人只当自己是生病,并不曾怀疑到她身上。于是,她胆子更大,贪念也更甚,开始将目光投向丙字班的弟子。”
“不久后,她选中了身怀木、金两种灵根的刘千崖,同时夺了他的两支灵根。相融后,她发现金灵根虽然对身体有一定影响,但只要压制住便无恙,而修为却有了大幅增加。”
“之后,她又先后夺取了丙字班姚春已的水、土两只灵根,以及卢东风的土灵根。”
“我想,到了这个时候,肖绮儿应该已经发现,她再想要融合灵根,变得越来越困难。灵根驳杂造成的痛苦,也愈发难以压制。此时的她,便如饮鸩止渴,明知再做下去麻烦会不断变大,她却别无选择,只能一条道儿走到黑。”
“所以,她选择了乙字班的蒙玖月。蒙玖月身怀火、金灵根,修为远高于之前五人。想必肖绮儿打算借着蒙玖月的灵根,控制住冲突的灵根,以实现平衡。”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她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哪有那个本事控制得住?她害人,邪术害她,死了,也是天网恢恢,理所应当。”
归翮长老的推断说完了。好一会儿,黑暗中一片沉默。
肖绮儿以邪术夺人灵根,咎由自取。可那六个弟子呢?何其无辜?灵根被夺,不但此生再无修行的可能,健康也会大大受损,只怕还会早夭。云端忽然想起那张肖绮儿的“猎物”名单,想起了自己名字旁的红点,不由打了个激灵。她似乎猜出了肖绮儿为什么选中自己——甲字班的弟子,修为高出其余几班的弟子,要想对自己下手,可没那么容易!然,即便如此,肖绮儿也没想着放过自己,只怕她心中的嫉恨超过了她的理智。可是,她做甚嫉恨自己呢?她的出身、相貌、靠山,样样都高出自己一大截啊!明明已经是旁人头顶上的人了,可为什么心还是那么贪呢……
云端正在走神中,忽然,商歌的声音响起:“秋叶,你这小徒弟不错嘛!挺机灵哈!哎,我问你,你是怎么猜到这六名弟子是遭受了肖绮儿的毒手?”
云端赶紧收神,恭声道:“起先,弟子只是听说蒙师姐生病了,便去探望。后来,又听说有其它师兄和师姐也生了类似莫名其妙的病。弟子是从丁字班逐级升到甲字班的,故而与这几位师兄师姐都相熟,便一一探望。聊天时,多问了几句,便发现了其中异常之处。这才大胆推测,他们的病,或许与肖绮儿脱不了干系。”
她三言两语说得简单,可在场之人,又岂能听不出其中的关节?说来肖绮儿也算谨慎,选中的目标多是低级班的弟子,又分散在不同的班,委实不易察觉。若非云端在短短六年间从丁字班一路升到甲字班,与诸弟子都相识,又心细如发,只怕这就要成为一桩无头公案了。
层层迷雾拨开,谜底终于显露。
归翮长老将出自不同舍房的肖绮儿的指纹逐个叠放在一起,大小边缘几乎完整吻合。待六枚指纹重叠后,原本色彩各异的指纹,此刻却呈现出暗沉的黑紫色。
在周遭璀璨如银河的莹光环绕下,这枚幽黑的指纹格外凸显。它就像从贪婪人心里伸出的黑手,吞噬着旁人,也毁灭了自己。
昨夜梦见我妈,可奇怪的是,怎样也想不起梦里的情形。我单晓得梦见了妈,甚至在半夜迷迷糊糊中,都知道我妈来看我了,可其它的,一概不知。
不晓得这是不是因为我抱怨了很久没梦到她,她抽空来看我,却又不肯在我的记忆中留下点儿什么。这算什么呢?不行,我得多抱怨抱怨妈——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一天三根香地抱怨,就不信我妈不来看我!
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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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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