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真相大白,云端可谓功不可没。厉四寒望向云端的眼神跟瞅亲闺女似的,紧张得秋叶眉头一跳一跳,生怕他仗着掌门的身份将云端从他门下抢走——倘果真如此,可就别怪他翻脸哈!
好在,厉四寒虽然做掌门不咋靠谱,做人倒还过得去,没秋叶想象得那么不要脸。
面对掌门的夸赞,云端显得很谦逊,口口声声离不开“师父的教诲”“师父的指点”。她可不想出这个风头——不过一介外门弟子,正如师父所言,“一日不入炼气境,便一日无缘内门”,而进不了内门,什么都是虚的!况且,时至今日,肖绮儿从何获知强夺灵根的邪术,依然是个谜。万一向肖绮儿透露邪术的家伙就躲在宗门里,虽则她的死是咎由自取,可云端因破案而名声大噪,可不就是现成的迁怒对象么?念及此,云端的态度愈发端正得不得了,打死不做出头鸟!
因着云端坚辞,厉四寒只得将这份功劳归于其师,可把秋叶臊了个大红脸——他也没想过抢徒弟的功劳啊!
厉四寒道:“她不要,你不要,我当如何向白石宗回禀?总不能说是肖绮儿的魂魄自个儿跳出来承认的罢?”
无奈之下,秋叶只得替徒弟担了功劳。而厉四寒也应云端所求,吩咐所有晓得内情的人三缄其口。
不多日,白石宗的传书送到,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原来,厉四寒在传书向白石宗禀告此案经过时,除了将秋叶长老列为破案大功臣,还提议将他身上的“代”字取掉,成为正式的丹修脉掌脉长老。只是,他也不确定白石宗是否同意,所以只是偷摸在书信中提了一句,并不曾大肆宣扬。
现如今,白石宗非但同意,还着人送来贺礼。一时间,紫金峰上下无不喜气洋洋——若非秋叶长老一力主张低调,这会子紫金峰保准儿张灯结彩,装扮地好似要秋叶要娶亲似的!
直至此时,云端方意识到,白石宗对于碧霄门,是一种何等意义的存在!
秋叶长老凭白占了老大一便宜,说惊喜定然是惊喜的,说心虚也自然心虚。修道之人,求的是大道,而大道之上,光明磊落,容不得半点阴私隐晦。于这乍然而来的意外之喜,秋叶没法推辞,便想着要补偿云端。于是乎,云端便时不时地被大鹤拎上紫金峰,“享受”秋叶给她开的小灶,痛并快乐着。
最近云端有些苦恼——她不晓得该称呼那只大鹤为“鹤兄”抑或“笔兄”。说它是支毛笔罢,它会化身为鹤,载她飞上紫金峰。有时候哪句话不顺耳了,还会翻个白眼发个小脾气啥的。可若当它是只活生生的大鹤罢,它一上紫金峰就“咣当”栽到竹案上,变回毛笔装死。
于是,趁着师父给她开小灶的机会,她吐露了心底的苦恼,“师父,您说,我该咋整?”
秋叶长老呵呵一笑,“它自有名字,你只管唤叫它的名字便是。”
“啊?”云端一怔,“它还有名字?”
“那是自然。来,寸头——”秋叶长老冲着貌似装死实则早已偷听了一耳朵的毛笔招招手,“把你的名字写出来!”
毛笔一动不动。然,在秋叶长老的注视下,它终究还是翻滚了几圈,然后刷地立起来,不情不愿地挪到砚台旁,跳进去,歪着身子晃了晃,然后蘸着墨在纸上写下“寸”“头”两字。
云端只觉着不可思议,两眼珠子好悬没弹出眼眶去。毛笔化鹤已经够神奇的了,而今,她竟然从这支毛笔的一举一动中,读出了“好烦”、“没事找事儿”、“不想理你”,以及“算了,看在师父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一下下罢!”
直至过了好半晌,云端方渐渐从惊吓中平复过来。她冲着寸头那貌似纤细弱小却不可小觑的身躯拱了拱手,以表敬意。
——啊!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可真是个土包子!长见识了!谢谢!
云端本就是来自现代社会的理工科学霸——理工生最擅长什么?当然是推演、归纳、总结、验证啦!于是乎,在学习过程中,云端也自觉不自觉地运用起“发现问题、找出规律、验证结论”,尝试着以科学的逻辑方法探究玄学的奥秘。
只可惜,玄学就是个黑箱,这头进去的和那头出来的,都明明白白,就是黑箱里是啥情况,没人说得清。
东土术法,基于阴阳五行,融合天地八卦、天干地支,讲求“天地人”合一,贯通人体小宇宙与世界大宇宙,继而借助咒语、手印、符箓等手段,以个体操控宇宙的力量,从而产生呼风唤雨排山倒海的效果。
这套理论,从粗浅角度而言,理解并不难。可难的是,如何实现?不说旁的,单就所谓的“贯通人体小宇宙与世界大宇宙”,就能令无数修行者欲生欲死。
有一段时间,云端对术法极为痴迷,甚至到了“寝食不安”的地步。她试图以物理的方法揭示术法的奥秘,只可惜脑浆子都快烧干了,也一无所获。
秋叶长老拦着她,不让她再沉迷下去,“术法不过是小道,待你的修为到了那一天,神通自然就有了。你连炼气境都没破,瞎捣鼓个啥?”又语重心长道:“求长生,证大道,方为正本。切莫舍本逐末!”
云端灰心丧气地将写得满满的小本本丢去一边,深觉着爱因斯坦他老人家那句“科学的尽头是神学”简直就是理工生脖子上的绞索!
四季轮转,时光如梭,两年时间倏忽而过。云端终于破境,修为进入炼气境。半年后,她通过了内门弟子的考核,正式拜入紫金峰秋叶长老门下,成为他的第七名弟子。
拜师后,云端就要搬离扪心峰的外门弟子舍房,卷铺盖入住紫金峰——卷铺盖不过是打个比方,不管怎么说,内门弟子的待遇可要比外门弟子高出一大截去,还能缺她那份铺盖?尤其是,现如今秋叶长老是丹修脉的掌脉长老,权高位重,身为他的入室弟子,能亏着?
临行前,她特特去寻了蒙玖月。好巧不巧的是,蒙玖月也正打算去看望她,“哎呀呀,我还正寻思着要选什么给你做贺礼呢?”
云端摊开掌心,“可甭想拿差的忽悠我!我可很挑哒!”
蒙玖月轻轻一拍她的手,“嘿,拜师了就是不一样了哈!气势忒足!”
“那是!”云端故作傲慢地一扬头,翘起大拇指往自个儿鼻尖上一戳,“也不看看我是谁?以后若有人欺负你,只管报上我的名号!有我罩着你,保准儿你吃不了亏!”
蒙玖月瞅着她拿腔作调的姿态直乐,乐了好一会儿,忽然幽幽一叹,“我晓得你的心意!谢谢啦!”
云端怔了怔:“不会真有人欺负你罢?”
“怎么会?”蒙玖月眼皮一翻,“若真有谁不开眼,我也不是吃素的!虽说我没了灵根,不能再修行,可先前积攒的灵力还在,足够护全自个儿啦!”
云端抬手搭上她的肩膀,认认真真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片刻后,方道:“我虽上了紫金峰,不能再如以往轻易来看你,可你若有什么事儿,记得别忍着,一定要来找我啊!就是我不成,我还有个靠山师父呢!”
蒙玖月闭了闭眼,忍回去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哽咽道:“别惦记我,我好着呢!你好生修行,哪日你当了长老,我就给你做管事去!”
“好,好……”云端深吸一口,笑盈盈道:“那可说好了,你也得好好的。我早日当上长老,头一件事就是请你来管我。”
“少来!”蒙玖月轻轻捏了一把云端的脸蛋儿,“我哪敢管你哟!是当伺候你的老妈子啦!”
“呸!少占我便宜!我可没这么年轻漂亮的妈!”
略带忧伤的气氛,很快又恢复得轻松活泼。两个相互鼓气的姑娘,谁都不曾戳破“当长老”是多么遥不可及又痴心妄想啊!
其实,先前云端那半真半假的耀武扬威,并非空穴来风。毕竟,一个再无修行可能的人,竟然占了外门管事的职位,怎不令那些苦苦熬了五六十年才争得此位的人羡慕嫉妒恨呢?
肖绮儿自作自受,身死魂消,纯属咎由自取。可那六名被她祸害的外门弟子,何其冤枉?尤其是蒙玖月,已是“乙字班”的弟子,前途朗朗,却一朝直坠深渊。
灵根被夺后,除了还残存些许之前修炼获得的灵气,这六名弟子变得与普通人一样,此生再也不能修行,再无求证大道的可能。于修行者而言,这跟杀人害命没什么两样儿。
厉四寒没法将灵根还给他们,只能另作补偿。三名弟子,收了金银钱帛并养身固神的丹药后,离开了碧霄门,重新在凡间做普通人。其余三人,则继续留在碧霄门,转为外门管事,做一些管理杂役的事务。
不独碧霄门,东土大陆的修行宗门,基本上都是由升入内门无望的外门弟子充任管事职务。这些外门弟子,有一定的修为,却始终无法通过内门弟子的考核,以至于苦熬多年,也难有精进。担任管事,既可以给他们寻个出路,也是各宗门笼络弟子的手段——毕竟,即便是小小的管事,寿数也逾百岁,更勿论在其它方面,更是远胜普通凡人百倍。
蒙玖月等三人,因补偿故,便由外门管事亲自带着,做个边学习边历练的小管事。如此,自然免不了招人眼红。云端撞见过一回,便替蒙玖月出头,自此便时不时地来看望她,既是真心担心她过得好不好,也是想给那些不服气的人一个暗示。
蒙玖月本就感谢云端找出害己的凶手,如此,两人关系愈发密切。倒是另外两名外门弟子,或许是云端的出现总令他们想起往昔而倍感伤怀,反而渐渐与之疏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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