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无耻小儿,你敢戏耍于我!”丁元白气愤的站起来。
乔芙摊手:“丁大主教,我没有戏耍您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你觉得我之前为什么会抗旨不尊?难道是因为我狂妄自大,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丁元白的确是这么想的。
乔芙收起虚假的笑容:“这些神异之物,全是能让子民果腹的食物,皇帝陛下把它收走一半,意味着至少有一半的人会活活饿死。”
她扔掉彬彬有礼的态度,狠狠地瞪着震惊的大主教:“大主教,你出生就是贵族,一辈子衣食无忧,你可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多少人因为缺少食物,被逼得易、子、而、食!”
丁元白不愿相信,他后退了一步:“皇上只是征税,从没有征粮过,涂山公国在光明神的保佑下,二十年都没发生过自然灾害,一定是他们不够勤劳,否则怎么可能连饭都吃不饱!”
乔芙步步紧逼:“皇帝没有征粮,那大贵族呢?为他们进贡的小贵族呢?一级一级的官员呢!人民被层层剥削,留在手里的食物寥寥无几,你们打得一手好算盘,人都吃不饱了,自然没有力气去反抗你们这些昏庸无能之人的残酷暴政。”
“你、你——”
“乔芙,大胆!竟敢与我们尊敬的大主教如此说话!”老大连忙帮腔。
乔芙冷眼看着老大,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为了活命,你们倒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别人已经奄奄一息,你们还能再上去踩一脚,光明神教这种一听就是统治者,为了集权才搞出来的教派也装模作样的信奉。”
“乔芙!你不敬光明神,会受到神的惩罚!”老大疾言厉色道。
“够了,乔城主,话不投机,我们改日再谈,告辞!”丁元白说完,四人快步离开了。
*
晚上,丁元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脑海里不停地闪过白日里乔芙的那句易子而食。
不,她一定是在狡辩。
光明神庇佑下的涂山公国实力强大,下面官员也从未上报过饥荒。
怎么可能会……
他在床上烙了半天的饼,实在睡不着,于是简单穿戴后推门出去了。
街上人烟稀少,只有打更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他走了一刻,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一个当铺竟然还开着门。
丁元白看着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盔甲的男人,此时正和一个老板模样的人说话,走进了才发现那还是个老熟人。
“袁副将?你还活着!”
袁辞看见来人是丁元白,愁眉苦脸的面色露出一个笑来:“大主教,好久不见。”
“洪上被乔芙杀害,我还以为你也——”丁元白看着许久未见的好友,“当年都城一别,我们已经三年未见了吧。”
袁辞头发又白了些,但人却比三年前精神的多,虽然看他刚才一脸苦相,但眼神里依旧充满了熠熠光彩。
“你这是在做什么?”丁元白好奇地问。
“乔城主要把刺史府卧房的紫檀木雕花大床当掉,我和老板商量着怎么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
“当床?好端端的当床做什么?”
袁辞习惯了他不食人间烟火:“当东西,自然是缺钱,当床也自然是实在无其他东西可以当了。”
“缺钱?”丁元白不相信,“整个邰州都是她的,她怎么会缺钱?袁副将,你可不要被那小儿的花言巧语欺骗了。”
袁辞表情明显有些不悦地说:“缺钱的不是神女大人,而是这满城的百姓。”
“袁辞无能,当初带兵奇袭之时力有不逮,只能按照神女大人的意思,舍弃一切,优先护着城里的普通人不被趁火打劫之辈侵害,眼睁睁看着邰州刺史的家眷,裹挟着大量财宝逃离。”袁辞咬牙道,“刺史府连柱子都镶满了金箔,瓦片也全是琉璃瓦,神女大人扒光了金箔,掀掉了所有琉璃瓦,变卖整个城主府的奢华家具,这才让这城里的人吃上了五天饱饭。”
“神女说我们种下的土豆,这次还会有神迹庇佑,但也至少还有五天才能成熟,这才命我将这紫檀木的床当掉,换些钱周转下。”
“这——居民家中肯定都有存粮,五天怎么过不了?”
“我们急行军,带的食物很少,进城没几天就吃完了,那时城中的贵族与富商纷纷举家逃窜,带走了七成的粮食,我那一万士兵伤亡者不计其数,全都是用他们带不动扔下车来的粮食做诊费,这才保住了性命。邰州城的居民们见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主动把自己的存粮拿出来,优先供给了我们。”袁辞苦笑道,“因为这,我还被神女斥责,打了50军棍,最后还是城中的居民们联名请求,这才让神女不再怪罪于我。”
“这——战时征粮不是天经地义吗,她怎可因此惩罚于你!”
袁辞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着丁元白:“谁定的战时征粮是理所应当?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有谁问过被征走了活命的粮食的人,他们愿不愿意吗?”
“不拿人民的一粒粮食,这是神女定下的规矩。”
“人人生而平等,为了自由我们甘心流尽身上的最后一滴血。”
“生而平等……”丁元白大受冲击。
“丁主教,我视你为友,有些话以前一直想说,却顾及着很多,最后只能咽回了肚子。”他花白的头发微微晃动,脸上浮现出一个丁元白从未见过的爽朗笑容,“去他娘的光明神!什么仁慈博爱都是狗屁!他分明是一个只保护当权者的伪神!”
丁元白长大了嘴巴,震惊的后退了两步,听他掷地有声地说:“总有一天,我们会推翻剥削我们的统治者,完成神女的神谕——让每一个人民,做国家的主人!”
他自信地看着大主教:“变革之火,已然不可阻挡!”
*
第二天一早,已经过了饭点,丁元白还一个人待在客房里没有出门。
老大担忧地敲响了他的房门:“大主教,您醒了吗?再过三刻,就到了和谈的时间了。”
“……我即刻就来。”
和谈,真的还有必要吗?
当一个人,不在乎任何外来的诱惑,他想不出还能给出什么条件来说服她。
他穿戴整齐,缓缓打开了门。
那三个新来的教徒守在门口,见他魂不守舍地出来后,担忧地对视了一眼。
“大主教,您是为和谈感到为难吗?属下有一个主意,可解此困境。”老大悄声说。
丁元白视线移向他:“你有何办法?”
“皇上只命咱们将神异之物上交,并没有说不能给邰州城放粮。”老大偷换了概念,“依属下看来,咱们可与乔芙私下达成交易,她将一半神异之物给我们,我们换给她等量的粮食,这样皆大欢喜,她没有什么损失,咱们也完成了皇上派下的任务。”
丁元白闭了闭眼,只觉得无力。
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那就有违教皇和皇上惩罚她的初衷,可是……
他想起昨夜袁辞的话,邰州城几万的人民,真的会因为他带走神异之物受饥饿而死吗?
“我们今天不去客栈,去刺史府。”
他决定亲眼去看一看。
三人来到刺史府大门外,老二指着门口的斑驳的柱子诧异地说:“这刺史府怎么这么破?”
丁元白早有心理准备,当真的远远看到了昨夜袁辞说的,被扒的光秃秃的刺史府,心里还是五味陈杂。
“大主教,你们看那——”
老大指着刺史府外一处被大树遮挡的阴影处,那有几个鬼鬼祟祟地贴墙而行的平民,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他们手里拿的什么?”老二疑惑。
只见那结伴的六个人,一路小心翼翼的挪行,终于到了大门附近,门口的守卫一发现他们,就露出了一个奇怪的无奈表情。
平民们像扔炸弹一样,隔得老远把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扔向守卫的方向,然后转身就跑。
守卫们熟练地伸手要接。
“小心!”老大喊道。
有个士兵被吓得手滑了一下,包袱掉在了地上。
他心疼地蹲下开包检查,其他几个人动作迅速的接着包裹,而后把东西都集中放到两个体格健壮的守卫手里,那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就追向平民离开的地方。
丁元白一行人见似乎不是什么危险品,于是围了上来,正好听见另一个士兵问蹲下开包的同伴:“怎么样,摔坏了吗?”
“还好没有瓷器,是个小银锁,还有一些玉米饼。”
丁元白顿在了原地。
老大摸不着头脑:“他们给你们这些干什么?”
士兵收拾好东西站起来,无奈地看着早没了人影的平民们:“昨天一早大家知道神女开始当自己睡觉的床了,就陆陆续续的把家里的仅有的贵重物品,或者是粮食给我们送来,我们不收,他们扔了就跑,碰到反应稍微慢点的,追不上了就只能收下了。”
“不是说……平民已经食不果腹了?”丁元白艰难地出声。
“是啊,本来那些贵族和富商跑了以后,以后没人会再抢夺他们的粮食和财物,但应该是看我们吃的还不如他们,就总是偷偷的把东西送给我们,我们拒绝,他们就搬出神谕:人人平等,只说大家都是神女大人的孩子,不能只有我们吃苦,要吃大家一起吃。”
“人人平等。”丁元白忽然想到袁辞那句振聋发聩的话——什么仁慈博爱,光明神是只保护当权者的伪神。
他急促地喘息了一声,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大逆不道的念头。
仁慈的光明神,请原谅您动摇了信仰的信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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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内部测试第三局:信仰之战(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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