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工智能，真的会有这么大的自主性吗？
……就好像是真人一样。
游椿抬手，发现终端不知何时增加了一个APP：灰色正方形上用简笔画出一只眼睛，名字叫“黑塔论坛”。
说实话游椿感到被冒犯：自己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被强制安装了软件，和终端被黑有什么区别？
也许黑塔的新生会被灌输一种共识，就是服从黑塔的安排。毕竟是主动报名的入塔考核，过五关斩六将才顺利通过，总不至于因为安装APP的小事拒绝入塔。
游椿盯着那只眼睛图标。从考试过程中被监控作为第三轮考核，到不经允许在考生终端上安装软件，甚至每一次发送考核说明时的落款，综合起来让他感觉是一个聪明人在一次次试探他的底线。
不过，他嘴角勾起弧度，这有什么不好呢？
天眼的自主性越大越好，最好能突破一些规则。也许他可以节省一些时间，提前接触到使用天眼的权限，尽早把某人揪出来。
他点开了黑塔论坛，迅速浏览几页。
论坛的页面设计相当简洁，分为三个区：学习互助区、生活讨论区、情感树洞区，和星际其他普通大学的校园论坛好像没什么两样。
而点击到个人主页，论坛id还未设定，论坛等级是1。
游椿本着对哨兵这个聒噪、自恋的群体的微微恶意，给自己修改id为：“哨兵哭吧不是罪”。
然后直接在论坛搜索天眼相关。
然而蹦出来的大多是“机考前夕求天眼捞捞”、“如果天眼拟人，应该是高马尾旗袍御姐，还是性缩力理工宅眼镜男[色][色]”之类没什么营养的帖子。
游椿思索片刻，选择在生活讨论区发帖：“朋友的精神体走丢了，可以让天眼帮忙定位吗？”
然而石沉大海。
十分钟过去了，只有一条回复，还是卖信息素香水的广告。
游椿不敢置信受到这样的挫折，回旅舍路上全程怒刷论坛三个区的所有热门帖子。
游桐看到他哥如此入迷的神态，有一丝疑惑，但很快接受。毕竟一个人身体状态岌岌可危时，精神状态异常就被搁置了。
经过长达半天的潜水，游椿对黑塔论坛已经了如指掌。等到浏览量最多的晚饭时间，他选择了情感树洞区——此区热度远远大于其他两区——毅然决然发帖：“家人们，前男友断崖式分手我真的不能接受，该怎么找到他？”
果不其然，八卦是人类的本性，即使是自诩阳刚的哨兵们也不能免俗，吃瓜群众回帖飞快。
虽然有少数几个网友怀疑是空白小号钓鱼帖，但大部分人都代入了剧情，开始痛骂失踪的渣男，并分析他可能的去处。
游椿在评论区补充一些渣男骗身骗心但他痴心不改、因为渣男说自己病弱要买补药他负债累累、他为了进入黑塔用天眼找人不惜做手术成为改造人……
总之剧情环环相扣，引人入胜，吃瓜群众群情激愤，誓要拯救恋爱脑，将渣男挖出来鞭尸。帖子很快被顶到分区最上方。
游椿认真地从评论区过滤有价值的信息：
1.天眼不对黑塔学院任教的导师提供精神体定位权限，只向军部提供。但某些大牛导师可能跟军部人员认识。
2.军部有时会征召学院的优秀哨兵辅助军部人员出任务。
3.天眼的定位范围不包括白塔。
4.与攻击改造人的人纯派相对，有保护改造人的人改派，两派多年来针锋相对（论坛默认中立）。
游椿消化完这些信息，心中一些计划已经成型。他并没有欺骗网友感情的良心不安，美美开始每日的擦拭机甲时间。
今晚他准备难得地早点入睡，养精蓄锐，明天就要搬进宿舍，得在下午两点开学典礼开始前完成。
他没再点开黑塔论坛，所以并不知道自己的帖子被管理员加精，吸引无数网友反复咀嚼，“哨兵哭吧不是罪”这个id成了恋爱脑代名词，声名远扬。
第二天游椿两人早起，洗漱时游椿收到了关子尧的消息，是说自己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搬进寝室。
游椿草草用毛巾擦干脸。他并不意外关子尧顺利通过第二轮考核，即使他报名的作战指挥系是数一数二的热门专业。
“走吧。”他对游桐说。
三人集合后一起走到黑塔大门。不像昨天入塔考核时按专业分流，今天所有新生都在相近的时间赶来，从大门开始便人山人海。
门旁有张贴告示，大意是让新生在论坛个人主页查看自己分配到的寝室，自行前往。
很遗憾，游椿、游桐、关子尧三人并不住在一起。游桐是旁听生，宿舍在数字栋二楼；游椿宿舍在高层公寓7层，关子尧宿舍在高层公寓11层。
游桐瘪瘪嘴，怨念相当大：宿舍相隔这么远，完全背离了照顾他哥的初衷啊！他只能用旁听生可以自由选择专业听课来安慰自己：两人至少上课是在一起的。
送别依依不舍的游桐，剩下两人一起向高层公寓和人山人海一起挤去。
走到704门前，游椿发现宿舍门已经打开了。看来舍友来得比自己早。
发现是两人间，他已算满意，展开百灵的储物空间开始往外清行李。正在铺被子时，他听见了声响，半跪在床铺上的游椿一转头便和推门而入的菲利普对视了。
菲利普绿色的眼睛瞬间瞪大。
游椿也有些惊讶，但看见面前很大一只的金毛绿眼哨兵表情惊恐，身体都僵硬了，感觉有些好笑。
“一直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
菲利普深吸一口气，犹犹豫豫地走进宿舍，本来想给宿舍门留条缝儿以便逃生，但在游椿变得锐利的目光下乖乖关紧门。
他蔫蔫地坐在自己的床沿，像只待宰羔羊，听从游椿发落。
游椿笑了笑：“都是老熟人了，别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之前在修理铺发生的事，是我做得有点过火了，你就当没发生，嗯？”
他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下垂，显得有点无辜，说出的话却威胁满满：“我来黑塔是有事要办，别妨碍我。至于我是向导么……”
游椿从床上站起来，走到菲利普面前，用手指轻轻点在他的颈侧：“保密，好吗？”
菲利普连连点头，保证绝不会说出去。
“你是什么专业？”游椿很自然地转换话题，聊天似的问道。
“……机甲应用系。”
菲利普恨恨咬牙，他本来身负家族厚望，报考了相当热门的特种战斗系，第二轮考核紧张之下发挥平平，才被调剂到这个温门专业。假如正常发挥考进特种战斗系，就不会遇到这位祖宗了！
还好机甲应用系和机甲设计系虽然同属机甲学院，课程安排差异很大，不用和游椿天天同班上课，真是不幸的万幸。
游椿不知道他心理活动，只是解答了内心的疑问，原来寝室是按学院分配，便转过身继续铺床，布置完寝室后出门和游桐关子尧一起在学院食堂吃个午饭，再优哉游哉参加开学典礼，时间正好。
开学典礼的地点就在之前考核的礼堂二楼。
三人找到偏后的位置就座。
“开学典礼应该就是领导发言，展望一下蓝图，给我们画饼？”关子尧推测。
游桐笑嘻嘻：“说不定还有优秀校友发言呢！”
游椿不在意这些，只想早些结束。作为一个五感强度堪比哨兵的向导，虽然不至于信息过载，但他也像哨兵一样讨厌嘈杂的环境。大多数哨兵为了获得安宁是长期用药的，可他毕竟还是向导，这种药对他没用。
基本只能靠忍。
身材高大精悍的主任和校长明显是军部出身的哨兵，他们出场讲话气势相当强，新生们安分了一阵子。
但是到了最后一个环节，优秀校友兼荣誉副校长发言时，人群再度骚动。
只因这位发言者战功赫赫，是星际联邦最年轻的少将，也是无数哨兵梦想成为的标杆。
“让我们掌声欢迎——柏岭少将发言！”主任让出了话筒。
在人潮汹涌和掌声雷动中，在五感被纷繁的信息充满时，游椿只看见了那双绿莹莹的眼睛。
菲利普也有绿色的眼睛，很多人都有绿色的眼睛。但是他们的眼瞳颜色或深或浅，却没有谁能有白林的这双眼睛摄人心魄。若别人的像玻璃珠，他的就是发光的月亮。
独特的、幽暗的、非人的。
游椿恍惚间想，是他吗？长相、身材、身份都截然不同的柏岭上将，会是白林吗？
他捂住后颈，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游桐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扑上来检查他的精神力暴动程度，紧张地给他喂药，问他感觉如何。
游椿却听不到弟弟的声音，耳朵、脑子、全身骨头缝里都好像在嗡嗡作响，他的意识好像完全依附在自己的眼中，穿过游桐在面前不断张合的嘴和关子尧疑惑的脸，再穿过人群，定格在那一人身上。
——是他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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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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