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脚刚踏入实验G楼,下课铃就响起来了。
江琼抬腕看了眼手表,第二节课刚下课,是大课间。
从前门绕过一群围在一起讲题的同学,他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江琼,你来这么快?”
曹洋从旁边扯了个椅子坐在他身旁。
“嗯。”
“你不热啊,校服外套穿了三年,就没见过你脱下来,你小时候也不这样啊。八中的制冷机堪比飞哥的小蜜蜂——没有也一样,我都快冒烟了,这都过完十月一了怎么还这么热啊?S省果然没有春秋。哎你信不信,下个大休回来,咱们就得换冲锋衣了?”
一提到八中的冬季冲锋衣校服,曹洋就像啐上一口:去年他穿那衣服回家,在路上被一个小屁孩喊了一声“技工叔叔好!”
说那小孩有礼貌,他竟然喊技工,还是叔叔;说他不礼貌,他又确实问好了。
江琼打开书,手上转着笔:“嗯。”
“哎,我说江琼,你今天好高冷啊,我——”
“头疼。”
“哦啊啊,不好意思,我吵着你了。你看会题休息休息,我走了。”
曹洋刚把椅子放回去就听见了后门口熟悉的小蜜蜂。
“曹洋,《风景谈》背完了?我看你怪闲啊,到处窜游,要不把《秦腔》一起背了?”
余琨受到身后的音波攻击,下意识捂住右耳。
这个韩老师,长得可爱,怎么嗓门这么大。
“老师,我这刚找江琼问问题呢,没玩!”曹洋顺手从旁边桌子上拿了张讲义举给韩飞看。
嘿,嘿,嘿。有江琼给他垫着,韩飞总不能不信吧?
被他拿走讲义的同学默默支起了胳膊挡住脸,默默问候了曹洋的祖宗十八代。默默祈祷韩飞能放曹洋一马。
不是吧……她怎么还真过来!
“哦?我倒是想看看有什么讲义还印着地图!”
什么!
曹洋无可置信的瞪着手里的卷子,眼珠子快掉出来了。
完了,杨清会杀了他。
韩飞三两步走来抬手夺下“高三一轮复习地理测评卷”并卷成棍敲在他的头上。
“江琼,曹洋,你俩下节课不用上了,给我出去站着,别忘了拿着课本背《秦腔》!”
江琼翻了下课表,下节课刚好是语文。
韩飞安排完课上复习内容,拿着那张地理试卷出去了。
余琨稍微把椅子往门口挪了挪,嘴里读的是文化常识,耳朵听的却是墙外。
不是他偷听,这门没关,韩飞声音又大,几人还都站在后门口,想不听都难。
“这讲义,谁的?”
“老师,我——”曹洋本着兄弟义气,不想把杨清翻出去,可刚开口就被打断。
“你什么你,江琼,你说。”
江琼合上书,微微低头看着韩飞,脑子里过了一遍刚记下来的段落,失败了。
“老师,是杨清的。”
韩飞又从后门进去,拍了一下余琨:“把杨清给我喊来。”然后又闪回去继续对二人进行批斗。
“杨清,班主任找。”
余琨刚来这儿才半天,老师还没贱全,让他找人,他哪里认识,于是直接喊了一声。
全班统一回头看余琨,转头看杨清,最后转回去看书。
杨清慢腾腾起身,和前桌相视一眼,仿佛生死离别。
他从后门出去的时候,余琨好像感受到背后传来的犯人上刑场时的生命凋败感。
“林窈的试卷,怎么在你这?G楼和K楼隔那么远,别跟我说是你捡的!”
杨清刚把头露出去就收到韩飞的死亡讯问。
他死瞪了曹洋一眼。
曹洋挺委屈的,把他爆出去的是江琼,又不是他,而且谁知道他还帮女朋友做作业啊?你个理科生凑什么文科的热闹!
“不说是吧,林窈十一班的吧,我问问她?”
杨清豁出去了:
“不用老师。我喜欢她,主动要来帮她看题的。”
为了不分手,他就当一次舔王。
“呵,人家文科年纪第一,还用得着你这个文大瞎帮忙了。江琼,曹洋,你俩回去。杨清,你跟我去办公室!”
第四节课都快下课了,杨清才从办公室回来。
他会到位子上就一直盯着曹洋,下课铃一响,老师后脚刚出去,他就冲过去揪着曹洋的衣服领子,表情狰狞:
“曹洋,你他妈@#,,!s*)。……”;~—《!w=!老子追了半年才追上,你还我女朋友!”
“清哥,清哥消消气,俗话说得好,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嘛,你——哎”
曹洋看见杨清眼睫上挂着的透明水珠,顿时不知该作何说法。
杨清撒开他,趴到自己桌子上开始抽抽。
曹洋无助地看向江琼,江琼看了他一眼,给了个“自己体会”的眼神,又埋头刷题。
曹洋心痛:好好好,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坏人。
【Yark】今晚吃饭不用等我,晚点回去。
【y爸】收到。
晚饭的时候,余琨才明白为什么大家一到饭点就像丧尸出逃,而且最后一节课的老师不管讲没讲完都不拖堂。
因为等到他悠悠走到餐厅时,人人人人人饭人人人人人——饭没了。
“余琨,你怎么才来?是不是没饭了?”余琨正盘算着点份外卖,忽然被吴岩宇叫住。
吴岩宇买的麻辣拌辣椒放的有点多,吃的他斯哈斯哈满头大汗。
“是啊,八中附近有没有便利店?”
吴岩宇擤了个鼻子,喝口粥缓了缓:“学校后街有一家云雀,就男生宿舍F楼正后边,翻过墙就到了。不过你得小心着点大头,他好往那边查小情侣。逮到了就得扣班级量化和三千字检讨,还得等着被飞哥收拾。”
“大头?”
“就是政教主任徐雷,他头大个子不高,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炸,也不知道是哪届,学长给起的外号,一直都这么传。”
“行,谢谢。我这儿还有点卫生纸,你留着用,我走了!”
今天早上徐大虎领着他在学校里转了一圈,位置记得差不多,没走两分钟就到了。
八中是个老校,前几年开招强基班的时候才翻新。兴许是校领导觉得不倒的墙就是好墙,因此省了点钱,给不知道哪年砌的水泥墙上加了圈铁丝,就也算是翻新了。
且不说这墙目测也就两米高,上面的铁丝都只剩半截半截的,还有豁口最大处墙下的一块大石头,狗都能看出来是用来垫脚的。
余琨身高183,石头约有40厘米高,虽然他记不得上次翻墙是什么时候,但应该没什么问题。
四下无人,他踏上石头,跃起的时候双手用力一撑,转过身子,屈腿着地。
帅。
余琨拍了拍手上的土,向着的对面云雀走去。
“一个紫菜包饭,一瓶阿萨姆,一根棒棒糖,一共17块钱,码在这儿。”
余琨付完款,转身的时候没注意,撞上了个大高个。
比他高半个头而已,还算不上是相对高。
“抱歉。”余琨抬头,原来是今天被罚背《秦腔》的那个,叫,叫——对,叫江琼。
余琨自认有点脸盲,但江琼这张脸,估计等他高考之后都忘不了了。
徐大虎办公室墙上贴的学情表,第一张,最大的,做成了海报的,是江琼的书瘫脸。
校门口公告牌,学科标杆,数物化生,是江琼的书瘫脸。
他刚刚在八中论坛看到页面置顶的两年前摩达数学竞赛第五十名和物理竞赛国一的喜报,还是江琼的书瘫脸。
他没想到江学神也来翻墙。
帅是真帅,学习还那么好,追他的女生应该能按街数。
就是太瘫了。他这么近距离一看,眉眼锋利,白皮薄唇,颧骨上一颗好小好小的痣。可还是瘫,跟丧妻似的。
“没事。”江琼似乎并不在意,一眼也没给他,手里拿着两卷什么东西,结账去了。
可惜了,江琼长得是他的理想型,但这也太冷了,有点难喜欢。
余琨今天运气不错,没遇见传言中的大头,回到教室的时候离上课还有十好几分钟。就是那紫菜包饭里居然夹了胡萝卜丝,他只啃了几口外皮就整个扔了。
他有点怀疑那家云雀是冒名的,或者店主夹带私货。
八中的走读生要和住宿生一起上完晚自习,晚上九点五十五放学。
肚子空空,寂寞的夜晚只有阿萨姆作伴。
【y妈】烛光晚餐,一起来点吗?
【y妈分享了一张图片】
【Yark】谢邀,婉拒。
上课铃响,余琨看着手机屏幕上爸妈身后的美食,更饿了。
等了三分钟也没见哪个老师来上课,他敲了敲前桌的椅背:“同学,这节课是自习吗?”
前桌回头,是个长相甜美、留着鲻鱼头的女生,带着一副半框眼镜。
“我们晚上不上课,都是自习,留着写作业。那儿,作业在后黑板上都写着呢,明早都要收的。”
余琨往后看了一眼:
数学:21.23年的高考题重做
英语:词性转换300空
生物:整理12道PCR和平衡致死系
……
这难道不应该是一周的作业量吗?
还好他不学英语,能少写点。
“谢谢。”转回去向前桌笑了一下,从口袋中摸出一根棒棒糖递出去。
“没事。”女生接了糖,红着耳朵,有些局促。
“放学!走读生出去站队!”
余琨前面的那个女生喊了一嗓子,班里几个人开始忙着收拾东西,但有不少人安稳不动,疯狂动笔。
余琨抬眼看表,21:55,他才刚做完语数化。
看来今晚得晚点睡。
装了两本书和一个积累本,他特意走到前门看座次表和职务表。
鲻鱼头女生叫许欣澜,是强基班班长。
不错嘛,第一天就和班长说上话了。
门外站着三个女生和一个大高个。
放学还要站队,都高中了,还当幼儿园养呢?
他自觉地走到最后面。
然后大高个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绕到他身后。
好吧,你高,你有理。
出了校门,余琨往东走,今晚没人接,说不定以后也没人接,没事,反正之前也没人接。
他真可怜,只能打个车了。
走读生并不很多,他站在路边等着接了单的师傅来。
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还剩他和江琼两人。
虫鸣起伏,白日嘈杂,夜晚得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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