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辞何许人也?
谢扶若又是何许人也?
仅仅是念出“谢扶若”这三个字,胸腔之中残存的恨意再度掀起。
为什么我会对谢扶若怀有如此深刻的恨意?
华清疏旧伤尚未未愈,如今这么一个大气喘,惹得全身酸痛异常。她合上双目,躺在药浴之中,尽显疲态。
先前的情境里,她不由分说拔剑杀人。
接二连三的幻境里,到底是有人蓄意为之,还是来自未来的预知之梦。
赤水城,华清疏敏锐捕捉到了此处。
都是由漱玉说出。
那个弑师杀友的魔头,会是我吗?
无法抑制的颤抖战栗将华清疏此时的心境暴露无遗,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彻骨的寒意,瞳孔急剧收缩,似乎还陷在那种可怖的情绪之中。
从幻境中来看,谢扶若杀害了她的父亲,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她将赤水城一城屠戮殆尽,紧接着就是她杀了师尊,又杀了师妹。
如此行径,还真是。
无恶不作。
华清疏啊,华清疏。
她左手掩面,露出巴掌大小的鹅蛋脸,面上带着苦笑,右手手腕则搭在药浴边缘,皓腕白洁,令人不禁心生把玩之意。
如果是真的,那你当真是丧心病狂,惨无人道到了极点。
如果是假的,她一定要揪出幕后主使之人。
几番下来,华清疏总算调整好酸涩的情绪。
敲门声响起,华清疏拧了拧湿漉漉的头发:“进。”
是白欢那小子,他不太生疏地提溜着扇子:“你师尊有事找你,已经到前厅了。”
“我即刻就来,”华清疏为自己挽好发髻,听到师尊二字,心脏忍不住悸动,“你日日不回自己的府邸,是不喜欢吗?”
“那里哪有你这边舒服。”
白欢嘿嘿笑两声,他那小破地方才懒得回去。
虽然华清疏居室不在这里,但汤泉里已经把能搬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风轻策特意给华清疏在汤泉里辟了一道小庭院,小是小,不过一应俱全。
穿过一条狭长的缀满花草的通道,鸟雀亲昵地在她身边环绕,一片绿意葱茏。
翠竹环绕,细长的枝叶在光照下脉络明了,生机勃勃。
小桥流水涓涓,从庭院的假山穿过。假山上下种满了凤凰花,一簇一簇开得正旺。
青石铺就的院落里,门楣和门板崭新如初,显然是最近刚换上的。
一侧的空地上摆上了一对石头做的案桌,一条卵石砌成的小路曲径通幽,深入庭院的深处。
廊檐下外出觅食的雀鸟归巢,幼鸟从巢穴中探出脑袋,见是华清疏,啾啾地叫了两下,憨态捧腹。
华清疏避开贴着台脚长出的几丛野草,袍脚撩上了初晨花草上的露珠,润湿了一大片。
进了屋内,四面都是八角明窗,边角用棕色的木条又封了一圈。映入眼帘的是道苏绣屏风,绣的是河流山川日月星辰,空白之处写着:“须知物外烟霞客,不是尘中磨镜人。”
运笔宛若从蚕茧中慢慢剥离一般,从起笔行笔到收笔,笔锋轻运,似有若无却又恰到好处。
楠木制成的架子,原本落了许多灰,也在最近派人悉心擦拭了一番。
绕过屏风,堂上的男子身着暗蓝色的广袖直裾深衣,腰间系着犀角带。鼻若悬胆,唇若朱丹,好似一个端坐瑶台,稍上了些年纪的美男子。
此刻,极有性子的等着华清疏。
他年长华清疏不少,平日里总是满脸含笑,见华清疏来了,双眸一亮。
风轻策作为昆仑墟的第四代掌门,实力超群。
刚接任掌门之位时,众人都觉得他年纪尚轻,肯定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没想到他手段雷厉风行,将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治得服服帖帖。
收了华清疏之后,过了一百年后收了第二个徒弟。
“师尊,”华清疏瞳孔微微一缩,轻声问道,“唤我何事?”
她有点不太敢直视风轻策的双眼,一想到梦里那双失望至极的眼神就觉得心烦意乱。
风轻策端坐在堂上,见着自己的这位徒儿好转大半,心中也有几分欣喜:“上次苍勠秘境里的事,魔域有答复了。”
仙盟对此事的态度颇为微妙,并没有采取十分强硬的举措。
给出的理由是,毕竟秘境里面并没有人员伤亡。
但魔域无端派纪净臣干扰修仙门派历练弟子这件事,可以好好和他们理论一下。
刚得到回信,说一月后魔域会派遣使臣前往昆仑墟专门致歉。
一月后,那不是正好和门派比试的世间撞在了一起。
怕是致歉是假,挑衅是真。
估计又要出不少幺蛾子。
“你对此有何看法?”
“加强宵禁。”
风轻策正有此意,又道:“下山了一趟,你师妹的性子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华清疏想到那日漱玉那委屈样,唇角有些苦笑的意味:“下山历练遇到的事儿太多了,总会磨一磨性子。”
风轻策并没有注意到华清疏的神情,仔细想了想。倒也对,年轻人心思多,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
“听木千结说你昨天去了学堂一趟,”风轻策话锋一转,“你怎么有兴致去那儿了。”
华清疏抿了口茶,手指搭着茶盏边敲了几下:“突然兴起。”
茶香四溢,袅袅散开。
风轻策嗅着茶香,心里清楚华清疏这儿的东西有时比他那儿的都金贵。
瞧一眼,竟是夷陵茶,万两才得一小斗呢。
燕云台果真是财大气粗,他也不顾脸面讨要起来:“小疏啊,这茶叶看着很不错呢。”
华清疏望着升腾起来的热气,忽然想起了那句“孽徒”,恍惚道:“等会我给师尊都捎去。”
风轻策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我听闻木千结说他有意在门派大比后收个徒弟,要不要我也收一个,陪你玩玩。”
什么叫陪我玩玩,你自己想收就说呗。
“好像姓谢来着,你认识吗?”
风轻策脱口后就觉得自己不需要问,他的这位徒弟肯定不认识,没想到华清疏居然应了。
“我认识,是之前的那个孩子。”
风轻策一口茶水直接喷了出来,他难以置信地看了眼华清疏:“什么,什么孩子,你有孩子了?”
华清疏:“……”
不知道她的师尊每天到底在想什么。
“是之前有人放在剑冢门口的那个孩子,”华清疏有所思忖,“他想拜我为师。”
风轻策再次一口茶水喷出来,华清疏担心风轻策呛出来,将他的茶盏从他手中拿走扣在了桌子上。
见风轻策看过来,华清疏不自觉把头撇向一边,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风轻策在雪地里冻得青紫的脸庞:“我没有答应。”
风轻策一向尊重华清疏的意愿,她不愿意做的事情,绝不强迫她做:“那你意下如何?”
见华清疏陷入沉思,风轻策顿时觉得嘴里的茶也不香了,心下一急,大有一种自家尽心呵护的白菜被挖走的感觉:“不会你也是这么想得吧?”
“我拒绝了,”华清疏如实说道,暂且先不去想之前的那个梦,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将一个孩子悄无声息地放在剑冢门口,不让她察觉,“我想探一探他。”
“师尊,你去过赤水城吗?”
“很多年去过一次,”风轻策应道,“赤水城就是个边陲小镇,风景倒是挺不错的,怎么了?”
华清疏垂下眼眸,接着抬头,有些声颤:“没什么事,不过师尊,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能说的太多了,最大的优点,财大气粗!”
风轻策没有留意到华清疏暗带不安的神情,不假思索地说了起来,犹如滔滔江水不可断绝:“掌门的好帮手,人民的好榜样。”
……
“师尊,”华清疏声音一轻,气氛陡然变得凝重,“如果有一天我做了恶事,哪怕只有点苗头,师尊都一定不要对我手下留情。”
风轻策打了个喷嚏,有些不解,见华清疏神情严肃,有意缓和气氛:“好,但我的好徒儿,有我在,你怎么会干坏事呢?”
华清疏袍袖散开,看向风轻策的眸子如同一颗打磨规整的宝石,顿了顿:“好的师尊,我一定不会让自己……”
“走火入魔。”
她在最后四个字上重重道,仿佛这话又是说给自己听。
看着自己的好徒儿,风轻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她这是怎么了?
风轻策又多问了几句华清疏的近况便离开了,临走时还顺手拿走了燕云台孝敬自家少主的糖豆。
多大的人了,还吃糖。
这么想着,风轻策扔了颗糖进自己的嘴里。
味道还挺不错。
他也算是享上了福。
风轻策风姿熠熠,墨发由镂空的玉冠高高束起。
岁月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些许印记,或深或浅,既有难忘也有遗憾。
不过比起那些令人不愉快的记忆,还是让人愉悦的更多。
或许并非如此,只不过是风轻策这个人不太记仇罢了。
华清疏也顺了几分他的雅趣,时间使然,性情使然,师徒二人在某些方面总有些相像,要不怎么会是师徒呢?
他哼着小曲,悠哉游哉地穿行在林间乔木之中。
他很喜欢这方天地,也喜欢这方天地所纳的人和事物。
几缕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缝隙而下,风轻策的双眼被晃了晃,他抬头细细欣赏起盎然绿意,随性想了想。
跟个煮熟的鸡蛋黄一样。
他文采不好,只能想到黄澄澄、红彤彤这种简单质朴的词句,偶尔诗性大发,作几首打油诗,就已经是满意极了。
这样的日子可真有盼头。
有个聪明勤奋的徒弟,昆仑墟又不缺能人,一切都在向着一个很美好的方向进发。
他暗暗想道,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跟一位老师聊了一下天,老师的意见是我的剧情很散,插叙的内容多了,围绕主角的内容比较少。有贝贝如果有意见可能跟我说一下吗,我会改的,打算抽个时间重写一下前三章,谢谢贝贝们[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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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0日,重写完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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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旧约·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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