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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神玉

三百年后。

西边的众兽山最近出了件怪事:

听闻是几个经验丰富的采药人,为了寻找稀世珍草,毅然决然地踏上了深山老林的征途。随着日薄西山,他们逐渐迷失了方向,不知不觉间,夜色已悄然降临。在月光的微弱照耀下,他们相互扶持,小心翼翼地穿梭于密林之间,寻找着下山的路径。

当一行人终于得以踏上归途时,四周已被深沉的夜色所笼罩。黑漆漆的树林中,树影婆娑,仿佛隐藏着无数未知的秘密。就在这时,他们注意到地面之上,树影参差间,隐约闪烁着一点莹黄色的微光。这突如其来的光芒,在漆黑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出于好奇与谨慎,队伍中一位胆大的采药人缓缓上前,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根树枝,轻轻地向那微光所在之处挑去。随着树枝的触碰,那莹黄色的微光仿佛被惊扰了一般,瞬间飞溅开来,化作无数细小的碎屑,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绚丽的轨迹后,缓缓落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几个采药人半是疑惑半是惊讶。他们纷纷围拢过来,仔细观察着这些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碎屑。尽管心中充满了好奇与不解,但考虑到天色已晚且归途尚远,他们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些碎屑随手扔进了各自的药筐之中,并未过多地在意。

然而,当几天之后他们再次相聚一堂,准备将这次采摘的灵药进行整理并售卖时,一个惊人的发现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撼。那些原本应该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枯萎的灵药,竟然依旧保持着浓郁的天地灵气和清新的露水泥土气息。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株被誉为“生命之火”的火灵柯,在离开土壤和根茎之后本应迅速枯萎变黄的叶片,竟然依然保持着火红色的清晰脉络和勃勃生机!

这一刻,所有的疑惑与不解都化为了震惊与喜悦。他们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间发现了某种神奇的物质,它赋予了这些灵药超乎寻常的生命力。

灵药自是被收购了个好价钱,几个采药人赶紧捧着碎屑,东奔西走一顿问:有人说是神仙感念凡间,路过留下的法器;有人说是众兽山的灵兽升阶时藏下的宝贝……最后还是白胡子的老学究,一边仔细地端详,一边对比各种文玩,感叹道:“老夫别的不能确定,但是这宝物的质地,应当是玉。”

能够保灵药不朽、有手就能在山里挖到的神玉!

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众兽山迅速掀起一股“淘玉热”,天南海北的人、灵兽都纷纷前来,渴望能亲眼见到神玉。不过说也奇怪,在引发轰动后,玉却像是有灵性一般,隐没后再也没有现世。

消息传到昭闻耳里时,她正懒散地倚靠在木椅上,一手捧着花茶,一手支着下颌:“不过就是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怎么就入了你的眼?”

蝉联毫不留情地翻了个白眼:“我富有,且有好奇心”。

他伸手从衣袖中取出一点碎玉,从后背拔下羽翼上一根赤红的尾羽,将两者贴合。那碎玉一接触到尾羽,落下的尾羽慢慢发出澄红色的光泽,拉长变幻,随着起伏的赤红色光影化成一道灵力,重新吸入蝉联的体内。而在那羽翼下,缓缓生长出一根新的尾羽。

“生死人而肉白骨”,蝉联说,“阿朝,传闻是真的……咦你表情怎么了?”

昭闻原本的漫不经心,在蝉联将碎玉拿出来的那一刻,就变得肃然。而随着尾羽的生成,眼神简直称得上冷漠。

“此玉名曰嶀琈,产自神界,其珍贵程度非同一般,唯有修炼出神印者才能拥有。”她轻轻抬起手,只见那块嶀琈玉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灵力,其表面的浮沫如同时间沙漏中的细沙,缓缓流动,最终在她的掌心凝聚成一颗细小的、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碎片。:“嶀琈玉,这不仅仅是一块玉石,更拥有着滋养魂灵、强健体魄的神奇力量。嶀琈玉随神印伴生,然而,当其能够离体,意味着——”

她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缓缓抬眼,目光深邃而遥远:“这是一位上神,神印碎裂后留下的嶀琈玉。”

蝉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歪了歪头,似乎在努力消化着这个惊人的信息。“神界之中,何时听闻有上神的神印碎裂?这等大事,为何我从未听闻?不过话说回来,这嶀琈玉既然是如此难得的宝物,其价值自然不言而喻。咱们何不借此机会去干一票?”

“……走。”

蝉联见状,立刻屏息凝神,开始运气。他起手一扬,发出一声清啸,调动全身纯粹的灵力沿着灵脉汩汩而上,隐隐可见肌肤上透露出红色的光泽。灵力围绕着肩胛骨齐齐汇聚,随着他的意念一动,两侧凸起的骨头赤红色的碎芒交替闪烁,开始发热发烫——紧接着,一对澄红色的,小小的羽翼随着炽热感缓缓伸张开来,在空气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很快就幻化成长长的一方赤红色羽翼,瞬间遮蔽住两个人的身形。

他抬手揽过昭闻,两人之间无需多言,早已形成了默契。昭闻也立刻捏出一个隐身诀,两人的身形瞬间变得模糊起来,仿佛融入了周围的空气之中。

一人、一兽悄无声息地腾空而起,向着那传说中的众兽山疾驰而去。

白云自身后随风流逝,像极了初见时的模样。

被剥夺神印后,她拖着伤残的身体,以剑支地半弯着腰,一步步地走出文武殿,走过伫守的神将,挪步到缥缈的云山边缘,在白茫茫的云海中一跃而下。

原本她收着力气,打算落到凡间就坠入湖底屏息养神,结果好死不死,天空中飞来一只火红的鸟人,以毫不收敛的嚣张气势直冲而来,等到两人能够看清对方的脸时,她一抬头就看到对方惊恐的大眼——

“砰”的一声巨响,两人相撞,昭闻整个身体被裹挟在赤红色的羽翼上,柔软的羽翼触感倒是十分绵软,而且带有热意。

“喂!”龇牙咧嘴的痛呼声从羽翼后传来,还带着强烈的愤怒,“你长没长眼睛啊,小爷的赤羽骨都被你撞下来了两根,你赔得起吗你!”

“靠靠靠,”中气十足的气息声很快减弱,“不是啊姐,你伤这么严重啊,我不是故意撞的啊你别死啊呜呜呜……”

昭闻还来不及说话,灵力的冲撞带来得巨大冲击,逼仄她吐出一口血,就晕了过去。

再一次睁开眼时,入目可及是一片葱郁的绿色,伴着清脆的雀鸟啼鸣。山谷间流动的云雾模糊了天地的界限,偶有几色金线光芒穿云而出,投射出空中飞跃的身影。

一团赤红色的旋涡光球自天空中猛地俯冲而来,落地到昭闻面前一个急刹,幻化成清隽的少年模样:上扬的眉,一头张扬的红发,以金丝编织成小辫高高竖起,一张嘴那破锣嗓震天响直接把昭闻吓醒:“活了嘎嘎嘎!”

“……”昭闻痛苦地捂住耳朵。

这就是翼人族世子和昭闻彼此之间留下的第一印象:一个声音难听不自知的鸟人,和一个快要碎掉的病秧子。

众兽山一角。

阶痕湿漉漉未干,树梢下的雨一滴又一滴溅落在地面,散发出泥土湿润的清香。

“阿朝!”

昭闻收回手,拍了拍衣摆,从地面一跃而起。

“这边!”她喊道,抬手以神力幻化出星水阵,点点鎏金色光芒如流水般,交织成一片巨大的星幕。她拽住蝉联身后的小翅膀,轻轻踏了踏潮湿的地面。地面瞬间软化下陷,如编绳般扭曲吞噬了他们。

窸窸窣窣的声响自远方传来,朦胧而不真切。

昭闻轻弹出一个昼字诀,飘飘地轰在二人上方,点亮了眼前黑暗的世界:一棵大树与地面相连,长长的枝叶自石缝之间破隙而出,与整个众兽山地下连为一体。高处的树冠遮蔽了天光,仿若一处天地庇荫。

众兽山山门。

有灵兽出没的地方,向来会伴生灵树位列山门镇守。而灵树枝叶越是繁茂,则意味着灵兽灵力越强。

“小心,据我所知灵树不止可以积蓄灵力,更有一定概率具备攻击性!”昭闻一手拉开跃跃欲试的蝉联,两人一个滑行,退步至大块岩石后。昭闻抬手扔出一块石子,与树叶轻轻擦过——

枝藤直指而来,满树叶片疯狂抖动,带着地面隐隐震动。“啪”地将石子击落后,巨树如一张张开的巨掌,露出锋芒的同时展露出本体的模样:

在巨树的枝叶之间,悬挂着一个个红色的灯笼,而那灯笼里包裹的竟是——人、兽和不知名状的物体,随着灯笼的红线化成粘液回流到树冠。

而那巨树一起一伏,仿若呼吸一般汲取着生长液。

风猎猎起,满树的灯笼张开。

这是一种不同于人间的蓬勃生命力:这种于死亡中孕育而生的生机,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对生命体征存活的定义,而是由内而外、由个体到群体的结合,在这片世界中无孔不入。在阴暗的地下,汇聚在一起,创造出群体和自由,形成众兽山文明。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沉静了片刻,昭闻道:“我觉得我们不如换一条道路……”

“我有个想法,可以避开这棵尸树。无论这树以什么作为养料生存,总归需要水源。如果我们幻化成水流,默默流动到山门之后,然后带着嶀琈玉再走,就能最大程度减少与这个鬼地方的接触。”

蝉联忙不迭的点点头。

昭闻使出幻字诀,金色的神力汩汩流动,在两人周身盘旋散发出温暖磅礴的力量仿佛有生命般地跳跃着,将每一寸空间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在这股神力的作用下,昭闻与蝉联的身体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他们的身形逐渐变得模糊,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轻纱所笼罩,紧接着,这层轻纱化作了细腻至极的透明水雾,轻盈而飘渺。这些水雾与周围潮湿的水珠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相互交织,相互渗透,形成了一幅流动而和谐的画面。

随着水流前行的方向,昭闻和蝉联幻化的水雾缓缓下沉,穿梭过狭窄的岩石缝隙,绕过突兀的岩石棱角,无声无息地前行着。在这幽暗而深邃的地底世界里,他们仿佛成为了自然界的一部分,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地下水不断向前涌动,昭闻能感受到水流内翻腾着什么怪异的东西,和身体接触酥麻的痒;长长的甬道,在地底下,在目光无法触及的地方,水流裹挟着他们柔软的身体,奔涌向前方。

突然波纹中,透出一个强劲的黑影,带着尖锐的黑刺破开水流,猛地向身体袭来,昭闻赶紧解除幻字诀,以神力调动水流猛地一挡。一道更响亮的咆哮声直冲耳膜,恢复身体的两人齐齐一翻身,自水面破出——

脱离了流水状态视角,只见一只山兽正以一掌浸没在潭水中,看起来只是要以掌取水。只是没想到破出两个“非灵兽”,怒吼声响彻山洞——

但昭闻却被另一只兽掌所吸引:爪牙下一具晶莹剔透剔透的身体泛着莹黄色的微光,无声无息地倒在地面上。

那是一整个,由嶀琈玉制成的玉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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