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仿佛一块巨大的铅板，沉甸甸地压在头顶，厚厚的云层像是凝固了一般，严严实实地遮蔽了所有的光线，让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沉闷压抑的氛围里，连空气都变得黏稠起来，让人喘不过气。
同学们三两成群，有说有笑地走进校园。此时，几个油漆工人正专注地给墙壁做着美化，他们手中的刷子上下飞舞，勾勒出的轮廓隐隐约约像是两个字——“清廉” 。
“怎么又在做美化？这个学期都好几回了吧？”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皱着眉头，语气里满是疑惑。
她身旁的男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点头附和道：“是啊，我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地朝着教学楼走去，似乎这样一个普通的下午，会和往常一样平静地度过。
与此同时，在校园最偏僻的角落，有一片小树林，这里平日里鲜有人至，此时却被几个少年占据了。
一个染着满头红发的少年，一脸嚣张地将脚踩在石凳上，身上的黑色皮夹克在阴暗的树林里显得格外扎眼，在他面前，一个男生规矩又害怕地站着，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红发少年猛地一声怒吼：“还干不？”那声音在树林里回荡，惊起了几只栖息在枝头的小鸟。
那男生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回道：“不…不…不干了。”
“行，这次就饶了你，要是再让我知道有下次，你就等着瞧吧！”红发少年恶狠狠地威胁道。
“知…知道了。”男生忙不迭地点头，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嘿，明天，还是这儿，记得带烟。”红发少年又补充了一句，脸上露出不友好的笑。
“我，没钱，没钱了！”男生声音里带着丝丝绝望。
“你没钱跟我有毛关系啊！我只要烟，明天拿不过来，我要你好看，滚！”红发少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讨厌的苍蝇。
“滚”字的音节还在空气中回荡，男生便如获大赦，转身撒腿就跑，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宏哥，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一个小弟满脸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嫌我太狠了？”红发少年斜睨了他一眼。
“不是，就是好奇他到底怎么惹到你了。”
红毛少年转过头，没什么表情：“他欺负女生，那女孩跑了之后有点害怕，不敢告诉父母老师，尽往人少的地方跑。我当时在那儿扔石子，碰上了，本来想报警的，也应该报警，索性女孩不愿意，说没什么大事。”
“真不是个东西，那女孩后来没什么危险了吧？”
“没啥事，那混蛋那天喝了点酒，迷迷糊糊的，拽了下女孩的胳膊，还以为是电线杆。女孩喊救命，结果周围人都以为是男女朋友在打闹，根本没人搭理……”红发少年有些无奈。
“那这，那人也不像是故意的吧。”小弟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不是故意的，他咋不把彪形大汉的胳膊当电线杆！”那少年翻了个白眼。
“你这，这……”
“那女孩现在和她班同学一起回家，没逼到绝路，看他刚才怂成那样，估计也不敢再干出什么出格的事了，应该没啥事了。”红发少年稍微冷静了一些，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那行，宏哥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你们走吧。”红发少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几人正打算走出树林，突然，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等等。”几个少年看到他，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宏哥”。
“你们走吧。”红发少年冷冷地说道，那声音透着寒意。
“你还要这样下去多久？还问其他人要烟，还威胁人家，你以为你是谁啊？”
“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管不着。”
“好，我管不着，也不管你，但你记着，你跟你妈说过，不抽烟，不喝酒，说话要算话。”
“你还跟我说过，你大学不回来了，算话了吗？”
听到这句话，男子的心猛地一沉，被人遗忘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小梧，我毕业了，在这任教，都小半年了。”
唰的一下，红发少年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像一头发怒的狼，语气激烈：“我说过只有我妈能叫我小梧，她走了，死了，和你一辆车，她死了。”少年瞪着眼前的人，“你任教就好好任你的教，别管我的闲事！！！”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下背影。
男子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知道，少年的心里，藏着痛苦和怨恨。
第二天，小树林里只有红发少年和昨天说话的小弟在等着。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瘦弱的男生才战战兢兢地出现，手里紧紧攥着一包烟。他把烟递给红发少年，连头都没敢抬，就匆匆离开了。
小弟看着红发少年手里的烟，好奇地问道：“你不是不抽烟吗？要烟干嘛？”
“送人。”
“送谁？”
“老马。”
“老马？老马不是不抽烟吗？”
“他爹抽。”
“啊？”
“啊什么啊？不送这烟，你我还能在学校待下去吗？”红发少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其实待不下去也没什么……”小弟小声嘀咕道。
“闭嘴，我说过，要上完高中。”红发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容置疑。
此时，教室里正在开主题班会，黑板上“清廉校园”四个大字格外醒目，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透着一种讽刺的意味。红发少年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看着这四个字，眼睛里充斥着一层隐隐的愤怒，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
下午，阳光正好，可校门口的“清廉”二字，在红发少年的眼中，却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迷雾，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变得模糊不清。
“进去吧。”一个中年男士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沉稳而有力，不了解他的人，光听声音，都会以为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良师。可只有红发少年知道，这个人，就是他最不想见到的老马。
三个星期后，一则爆炸性的新闻在小城里迅速传开：小城高中的一位班主任因为作风不纯被停职调查。这位班主任，正是老马。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举证的人，竟然是王闻澜。
“王闻澜”这三个字，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红发少年李武林的心中激起了千层浪。他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自己还调侃道：“真不爽，这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名字也太不像了吧！”于是，那个人便改了名字——王闻澜。而他自己，叫李梧霖。
三个星期前，一个班里的同学因为成绩不好，被家长“押”着来到了办公室。家长满脸堆笑地对老马说：“老师您好，我家孩子成绩不好，我们生意又忙，实在顾不上管他，希望您能多费心，好好带他，让他好好学习。老师，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吧，收下了，我们心里也踏实。”说着，家长拍了拍手里的包，眼神里满是讨好。
老马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轻声说道：“你也别太担心，我肯定会好好照顾这孩子的，没问题。”
那时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而王文海恰好路过，打算进去找老马谈点事情，却意外地撞见了这一幕，他想都没想，立刻拿出手机，悄悄地录下了这段对话。
如果只是这一点小小的贿赂，或许还不至于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可是，一旦有了检举，就必然会有调查。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越来越多的问题浮出水面，老马的罪行也逐渐被揭露。就这样，他彻底被清理出了教师队伍。
让李梧霖没想到的是，王闻澜竟然成了他的班主任。刚开始，他们两人就像两条平行线，井水不犯河水。只是，每次王闻澜看到李梧霖时，总会微微摇头，轻轻叹气，那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无奈。
直到有一天，李梧霖故意叼着一根烟，大摇大摆地从讲台上走过。他这么做，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其实，他从来没有真正吸过烟，只是一直叼着烟，就是为了故意刺激他的哥哥——班主任王闻澜。
这一次，王闻澜没有像往常一样摇头叹气。他大步走上前，伸手夺过李梧霖嘴里的烟，放到自己的嘴里，然后用打火机点着了烟。在全班同学惊异的目光中，王闻澜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一口一口地吸着烟。前排的同学们有的被呛得直扇风，有的赶紧拿出了口罩戴上。而李梧霖，则完全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解。
王闻澜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然后看着李梧霖，只说了一句话：“下回班会，你主持，主题清廉。”说完，他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李梧霖呆呆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愤怒和委屈，转身冲出了教室。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拼命地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心中的痛苦和压抑都发泄出来。
他一直跑，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瘫倒在地上。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妈妈的身影。妈妈走了，王闻澜的父亲也在此之前早早走了，王闻澜没什么错，在那场车祸中也受了伤，而他，却把这一切毫无理由地怪到了王文海的身上。仅仅是因为，王闻澜是他最亲近的人，他觉得，王闻澜应该为这负责。
“烟”，是李梧霖唯一给过老马的东西。而王闻澜夺过了他的烟，就好像是卸下了他心中最重的负担；抽了那根烟，就像是撤走了他心里那座坚固的堡垒。王闻澜用这种看似突兀的方式，向李梧霖传达了一个信息：一切皆有可能，只要你愿意改变。因为，王闻澜始终坚信，李梧霖还是那个曾经开朗幽默、自信有勇气的少年，只是被生活的挫折暂时蒙蔽了双眼的少年。
四天后，星期一，班会课。主题：清廉。李梧霖站在讲台上，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他把自己的经历作为反面教材，进行了深刻的剖析。他知道，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确实应该受到嘲讽和批评，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同学们的指责。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回应他的，是王闻澜带头的热烈掌声，随后，全班同学都鼓起了掌，那掌声如雷鸣般响亮，这是对一个有勇气改变的人的尊重和鼓励。
下课了，王闻澜去了办公室，李梧霖默默地跟在后面。此时，下课还早，办公室里还没有其他老师。李梧霖站在王闻澜的身后，犹豫了好久，终于，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哥。”
这一声“哥”，在那场车祸后，就再也没有从李梧霖的嘴里说出来过。如今，再次喊出这两个字，仿佛打开了两人之间那扇紧闭已久的大门。王闻澜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眶微微泛红。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抱住了李梧霖。兄弟俩相拥在一起，误会和怨恨，在情感面前，不堪一击。
下午时分，温暖的阳光洒在校园的墙壁上，“清廉”二字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仿佛散发着一种永不磨灭的光芒。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梧霖接受了学校的处分，和哥哥住在一起，没有什么落后份子醒悟后改邪归正，逆袭考上985，211的爽文，普通人，还误了好长时间，追赶，谈何容易，何况，野惯了，静心，也是一大劫。
拼搏了一年半，李梧霖终于迎来了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以吊车尾的成绩上了个二本大学，已经是最好的结局，有多少人梦寐以求，拼尽全力而不能得的被李梧霖这个不完美的人得到了。
终于，那个曾经在悬崖边勒住马的少年，踏入了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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