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典礼的喧嚣散去,人群如潮水般退却,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清冷的月光。封灵独自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景观树下,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带来一阵寒意。虽然失误有情可原,但输了就是输了。她脚无意识地踢着地面,眼神涣散地望着远处正在拆卸的舞台骨架,那里刚才还灯火辉煌,承载着她破碎的冠军梦。
“躲在这儿一个人伤心呢?”
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封灵猛地回头,对上了七七那双在夜色中依然温柔明亮的眼睛。所有强撑的坚强在见到他的瞬间土崩瓦解,愧疚感排山倒海般涌来。
“对不起……”她低下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是啊,”七七故意用一种轻松的语调,试图缓解气氛,“第一次被南风舞社那几个家伙当面嘲讽,感觉还真是不太爽。”
他本意是想开个玩笑,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封灵紧绷的情绪防线。
“对不起!都怪我!”她的眼泪瞬间决堤,声音哽咽,“是我毁了你的不败纪录,毁了你的名声……都是我不好!”
七七见她哭得浑身发抖,这才意识到玩笑开过了,顿时慌了手脚,那副在舞台上掌控全场的从容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少年面对心上人眼泪时最真实的无措。
“是我拖了后腿,我本来就不配待在……”封灵沉浸在自责里,自我否定的言语脱口而出。
“不行!”
话未说完,便被七七急切地打断。他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一步,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握住了她单薄的肩膀,力道之大,让她被迫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着他。“你要是退出,那才真叫对不起我!”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和强势,眼神灼灼,不容置疑。
封灵看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噗嗤嗤地往下掉,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个巨大的错误,迷茫又无助。
看着她这般模样,七七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几乎让他窒息。理智的弦在那一刻崩断,他几乎是遵循着本能,手臂一收,轻轻地将她拥入了怀中。
封灵的身体先是猛地一僵。
随即,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以及那只在她后背一下下、极有节奏的、带着安抚意味的轻拍,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额头抵在他的肩头,哭得更加委屈,却也不再是刚才那种绝望的自责。
“好了,好了……过去了……”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而温柔,“人生最重要的就是体验啊,老是赢也没什么意思,连一点挑战都没有,多无聊,对吧?”他试图用轻松的话语化解她的悲伤,“再说,你已经尽力了,对吗?那只是个意外。下次,下一次,你一定可以做得非常好。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吗?封灵。”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封灵在他怀里用力地点头,只要他不怪她,只要他还愿意相信她,他说什么都是好的。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她的情绪渐渐平复,哭声止歇,只剩下细微的抽噎,七七才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松开了她。他低头看着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和鼻尖,伸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走吧?大家还在那边等着我们一起回去呢。”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但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散场时,七七被几个其他舞社的朋友拉住叙旧,他临走前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封灵一眼,叮嘱道:“回去注意安全,好好休息,别再瞎想了啊。”
封灵尽力扯出一个还算看得过去的笑容,对他点了点头。
人群渐渐散去。封灵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目光在人群中搜寻,最终落在了那个独自走向出口方向的清冷背影上。她快步追了上去。
“你一会儿还回舞社吗?”她走到安赫苏身边,声音放得很轻。
安赫苏脚步顿住,迟疑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和他说话,尤其还是她。“……回。”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那你在舞社等我一会儿。”封灵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坚持。
安赫苏的目光掠过她那双刚哭过、还红肿着的眼睛,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默然地继续向前走去。
***
封灵走进夕禾舞社时,里面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背包上那个小风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叮铃”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她四下寻找,终于在最里间教室的角落看到了他。
安赫苏没有开灯,就那样静静地抱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蜷缩成一团,像是要把自己完全藏起来,又像是累极了睡着的小兽。
封灵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放轻脚步走过去,缓缓蹲在他身边,声音柔得像是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安赫苏,你醒着吗?”
听到声音,安赫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头。月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那双总是疏离冷漠的眼睛,此刻因疲惫和疼痛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脆弱,摄人心魄。
“好美的少年啊……”封灵心中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惊叹,随即立刻压下这不合时宜的念头。
她赶忙从背包里翻找,拿出一个小瓶子,“这是我以前跳舞受伤时用的药油,算是我的秘密法宝,很管用的!你试试吧。”她将瓶子递到他面前。
安赫苏沉默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那瓶药油,片刻后,才伸手默默接了过来,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她轻触,冰凉。
“谢谢。”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
“我扶你起来?”封灵看着他依旧不太好的脸色,提议道。
安赫苏摇了摇头,试图用手撑地自己站起来,然而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腰伤加上血液循环不畅,让他刚一动就牵扯到痛处,控制不住地低吟了一声:“啊……”
封灵立刻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忍不住带上了点嗔怪的语气:“别逞强了!赶快把药抹上。”她的触碰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安赫苏借着她的力道,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向换衣间。
门关上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和闷哼:“嗯……嘶……”
封灵在门外听着,心里揪紧。她犹豫了几秒,想到他刚才连自己站起来都困难,后背的位置他自己肯定更不好处理。终于,她下定决心,敲了敲门:“你出来,我帮你。”
里面的人一顿,传来他带着窘迫的拒绝:“不……不用。”
“那我进去了啊?”封灵作势要推门。
下一秒,换衣间的门被从里面拉开。安赫苏低着头,耳根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但还是老实地慢慢挪了出来,算是默许。
空旷的教室里,只有一盏射灯在角落亮着,在地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封灵让他背对自己站好,将药油倒在掌心,用力搓了搓,直到掌心发热。然后,她深吸一口气,一只手轻轻撩起他后背的衣角,另一只温热的手掌,带着药油,贴上了他冰凉的后腰肌肤。
两人同时微微一颤。
她的掌心柔软而有力,带着药油灼热的温度,在他僵硬的腰肌上缓慢而坚定地揉搓着,试图化开那些郁结的疼痛。安赫苏的身体先是紧绷,随后在那恰到好处的力道和温暖的抚触下,一点点放松下来。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面前巨大的镜子里——镜中的少女微微蹙着眉,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事物。一股从未有过的、汹涌的暖流,顺着她手掌接触的地方,凶猛地冲进他的四肢,每一滴血液都仿佛在为之战栗。
“好啦,”不知过了多久,封灵停下动作,替他拉好衣服,一字一句认真地嘱咐,语气像在教导一个不听话的小朋友,“这几天每天都要记得上药,就像我刚才那样揉搓,让药效渗透进去,一周左右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记住了吗?”
安赫苏看着镜子里她认真的模样,竟然难得地、顺从地点了点头。
“那行,那我先走了。你还要再待会儿吗?”
安赫苏摇了摇头,又很快点了点头,最后只是低声道:“我再坐会儿。”
“好吧,那你一个人小心点哦。下周见。”封灵对他笑了笑,背起背包。
“拜拜。”安赫苏的声音很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听着那清脆的风铃声渐渐远去,安赫苏依旧站在原地,良久,他缓缓攥紧了手中那瓶还带着她体温和气息的药油瓶,仿佛攥住了一缕短暂却真实的光。月光透过窗户,将他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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