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炩野坐在自行车上啃完一个馒头，沈续浮还没出来。
今天是开学报到的日子，沈续浮是他小学到初中的九年同学，高一不同班，如今高二分班表出来了，他和沈续浮又因缘分聚到了一起。
他们是邻居，又都住一楼，一楼有一个大院子，老式破小区也就这点好处，院子里可供人种菜。
“哥哥！”
江炩野啃第二个馒头，江飞星拿了一盒□□星出来递给他，“给你喝！”
江炩野忽视上面的“儿童成长牛奶”六个大字，拆开一口吸完，“这不是她买给你喝的奶吗？”
“买给我的就是我的，我爱给谁喝就给谁喝。”江飞星撅了噘嘴，“而且我不喜欢妈妈！”
江炩野将牛奶盒完美投到对面的垃圾箱里，正好沈续浮也推着自行车出来了，隔着大老远朝他妹妹吹了个流氓哨，“早呀，小可爱。”
“早呀沈大哥。”
江炩野警告地瞪了沈续浮一眼，在他看来任何人对他妹妹露出这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样子都是找死，他踏上自行车对江飞星说：“今天奶奶带你去学校，乖！明天哥再送你上学。”
“奶奶不放心你骑车带我，说太快了……”
江炩野蹬了自行车，朝她挥挥手：“坐公交。”
等江炩野没影了江飞星又大喊：“奶奶还说了，要是你再打架就别回来了。”
时间还早，两人骑车在路上悠悠的晃，沈续浮紧跟在江炩野身边，尖嘴猴腮地笑了：“你知道咱们班还有谁吗？”
“严辞？那个年级前五。”
“还有呢？”
江炩野想也没想：“姜徊。”
“有何感想？”沈续浮露出一脸八卦的表情：“你知不知道名单出来那晚整个年级都炸了，很多分到三班的同学都吵着要换班呢！”
江炩野“嘁”了一声：“我还能吃了他们。”
“主要他们怕你们俩打起来影响他们学习，俩传奇人物在一个班以后不是要合起伙来炸学校嘛！”
江炩野不屑地说：“我暂时没有和他结盟的打算。”
“什么意思？”
日光火烈，照得江炩野额头出了一层汗，让看起来疏离的少年阳光张狂，自带一种青春的活力，说出的话也有着这个年纪的不服输劲儿。
“厉害的野兽有很多，但王只能有一个。”
不管怎么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其实和姜徊很像，不管是处事态度还是潜在性格，不一样的是姜徊会装，而他会将所有情绪写在表面。
两个相像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品，都无法长期共存。
——
姜徊坐在去往学校的出租车里，手机铃声催命似的响了几声，他拿出来一看，备注是“妈”。
“喂？”
“小徊，知道你分去哪个班了吗？”
“知道，”姜徊靠在车窗边，声音轻轻的，“李主任说分到了文科3班。”
“嗯，那就好。”
“妈妈虽不管你学习，也不管你生活上的事，但最好的资源还是会给你的，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己注意点儿，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你别惹事儿，知道吗？”
姜徊语气很乖:“嗯。”
母子俩说了两句话就挂了电话。
他爸在他出生之前就去世了，母亲唐仕娟也在他七岁时去国外做生意，好在娘家条件不错，在澜阳市中心留了一栋大别墅，从小就请保姆照顾他的衣食起居，现在他长大了，渐渐的就不需要请保姆了，平时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大房子里。
唐仕娟女士觉得家里不差那点条件，学习上从来不要求姜徊，他要学音乐就花大价钱给他报各种音乐班，他想学就去不想学就不去，这么多年对他也一直是放养状态。
这几乎是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少年们都期待的生活状态，不愁吃喝玩乐，没有家长约束，干什么都自由，但姜徊却不喜欢。
他穿过校园里郁郁葱葱的树荫长道，清晨的微风袭来，带来一阵清爽的凉意，姜徊皮肤比较白皙，眉毛天生就比较细长，眼睛看着水波漾漾的，没什么表情时就显得很无辜，是个标准的江南人长相，他今天身上规规矩矩地穿着附中的校服白衬衫，散落在额前的碎发也梳的一丝不苟，与他全身气质不符的，是身上那些各种大牌logo，腕表在阳光底下泛着金光，这样不起眼的装束，都让他看起来矜贵无比。
姜徊略过同学们直视的目光，径直走到高二3班。
他一进去，刚才还十分吵嚷的班级迅速安静下来，同学们各个在位置上坐好，仿佛看到了窥窗的教导主任。
这样一个看起来斯文的学生，实际上是个实打实的差生，不仅成绩差，行事上也很让人闻风丧胆。
姜徊的脸和行为是背道而驰的。
附中的学生都知道，姜徊很会打架，他这样一副本该上国旗下演讲的乖学生模样，却一次又一次地上台念检讨。
所以对于姜徊的出场，同学们还是觉得不要出声打扰为妙，也顺便静静等着第二位主角的到来。
很快，江炩野跟在沈续浮后面，拎着个书包大摇大摆地进来了，全班鸦雀无声到了新境界。
“小野子，我看我们就……”
江炩野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坐，我去打个招呼。”
“……”
而后在沈续浮以及全班震惊又恐惧的目光中，江炩野一脸冷淡地走到后面靠窗的位置，姜徊正趴在桌子上睡觉。
全班短暂地窃窃私语，顿时又恢复了鸦雀无声，眼见着江炩野拉开书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塑料袋包装的东西，看起来是个衣服。
“听赵若飞说你的衬衫是那什么……布里奥，布里奥尼高定？那什么牌子没听说过，不过我家楼下买一送一的质量就挺好的，物美价廉，跟你这款式也很像。”
姜徊疲惫地坐起来：“所以呢？”
“所以抵掉了，我的篮球什么时候还？”
“抵掉了？”姜徊发誓这是他2016年度听的最好笑的笑话，“先不说衣服上的杨基飞签名，那件衬衫不算税就得三万多，你拿摊上的几十元破布就来跟我说抵掉了？”
姜徊说着将衣服打开，发现江炩野还在上面涂鸦了杨基飞的签名。
他冷笑了一下，很好，江炩野学得还挺像。
“不可能抵掉，而且篮球后来我去看了，也确实没看到滚到哪儿了。”
“所以这事儿该怎么解决？”江炩野咬牙道：“你心疼你的衬衫，我就不心疼我的篮球了？”
“……”
姜徊看了眼江炩野泛红的眼眶，好像很久都没认真睡过觉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打一架，你也支持这种方法吧？”
噌——
江炩野鞋底踏在姜徊的凳子上，弄出声响：“你这是在向我宣战？”
“嗯哼。”
“……”江炩野没说话，顺便坐到姜徊身侧。
不得不说他暑假十天有九天都在打架，不是和城管斗智斗勇就是在和他妈的情夫周旋，偶尔还要应付一下他奶奶的鸡毛掸和鞋底，实在没有打架的冲动。
至少当下是没有的，不代表以后心血来潮不会揍姜徊。
“单挑也不能让衬衫和篮球回来，这样吧……”江炩野看向姜徊，说出一个异想天开并且他认为自己聪明盖世的解决方法。
“给我五年时间，五年我挣够三万块买你的高定衬衫，然后去看一场杨基飞的演唱会，再问他要签名后还你，这样好了吧？但是五年之后如果我还你签名了你还没把我的世界杯同款篮球还回来，那你就真的死定了。”
“五年？”姜徊皱着眉，“为什么要五年？”
“重点是我现在挣不了多少钱啊！”
江炩野都算好了，两年高中，四年大学，四舍五入就是五年，高中不说大学他肯定有大把时间兼职挣钱，到时候挣个三万还不小菜一碟。
谁知姜徊却鄙视地冷笑一声：“我是觉得五年太长了，我可不想五年后还和你有瓜葛。”
“你以为我想吗？”江炩野狠狠踢了一下他的凳子，睁大眼睛盯着他：“不过你要真想吃哥的拳头，等过几天整顿好了满足你。”
“嗯！”姜徊忙着在纸上自画五子棋，“那就拳头吧！”
江炩野骂他不识好歹，拎着书包刚想坐到沈续浮身边去，班主任杨秋就拎着包上讲台了，她锐利的目光扫过台下每位学生，最后在姜徊和江炩野的身上停顿几秒。
江炩野嗖的一下又坐回去了。
姜徊眉头皱起，杨秋是他高一的班主任，想不到升高二他还是落到了杨秋手中。
杨秋主教数学，别看她是个女人，个子瘦瘦小小的，却是整个附中的王牌教师，听闻只要她带高三，那附中大半的双一流升学率都是她的，这也恰恰说明了杨秋教学的严格之处，也亲切地被学生们称为“僵尸奶奶”。
“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你们接下来两学年的班主任杨秋……”杨秋一边自我介绍，一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名字和联系方式，“看来大家都已经选择好最适合自己的位置了，那老师就不浪费学习时间来给大家重新调整了……”
“……？”
此话一出，姜徊终于有劲了，他用质疑的目光看向讲台上低头整理PPT的女人。
江炩野坐在位置上，表情也没好到哪去，他百般无聊地拿着中性笔，戳着木桌上溃烂的黑洞。
“真他妈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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