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三年,桃夭夭已经成为三河镇上的常客,每隔十几天,她都会带一些山货来镇上卖,有时候是药材、有时候是猎的野物、有时候是稀罕的花草。
她总是骑着一头黑色的小毛驴,穿着淡绿色的粗布衣衫,乌亮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挽在头顶,肤色微黄,眼小嘴大鼻塌,虽然丑了点,但是说起话来,嘴上像抹了蜜。
三河镇人人都知道,山里来的丑丫头桃夭夭,卖的山货,不管是药材、野味还是花草,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就是贵了点,但是不知道为啥,每次买主付了银子,还总觉得是自己沾了便宜。
不管什么朝代,不管什么地方,上至繁华帝都,下至偏远村镇,总会有泼皮无赖的存在。
三河镇上就有六个坏到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泼皮无赖。
孤身来镇上卖山货的桃夭夭,每次都带着鼓囊囊的钱袋,孤零零走回山里,这样的情形落在那六个泼皮无赖眼里,简直就是瞌睡遇到了枕头,饿死鬼看到了美食。
若是不抢上一抢,简直对不起自己。
而且这丫头虽然长得丑了点,身段可是一等一的好,腰细腿长、曲线曼妙,只看背影,就能让人流口水。
抢了她银子,兄弟们再轮流享用这丫头一番,最后或卖给人牙子,或卖去远点的青楼妓寨,既能再赚上一笔,还能绝了后患。
前些日子,有个瞎眼老头带着孙女来三河镇卖唱,就被他们下了黑手,抢了银子后,把老头打死扔到山坳里,才十二岁的小孙女被他们险些折磨死,最后奄奄一息卖给了人牙子。
他们专门挑这种孤身流落的外地人下手,手段狠辣,不留蛛丝马迹,而且被害者也没什么亲戚朋友来追查报官。
三河镇上的这六个泼皮无赖盯上了桃夭夭。
他们开始暗中跟踪桃夭夭,想找机会下手,可是那小黑驴脚力极快,每每跟出镇子没多久,还没找到适合下手的无人荒僻之地,一人一驴就没了踪影。
这一日,桃夭夭像以往一样,骑着小黑驴,来到三河镇最大的医馆同君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黑驴身上取下褡裢的时候,不小心掉在地上,里面的草药散落一地,露出一株百年山参。
旁边杂货铺的掌柜娘子大惊小怪的叫起来:“哎呀,夭夭你这可是挖到宝了啊,这山参最少也得值二百两银子吧?”
在大商朝,半两银子能买一石米,一石米够一家五口吃上两个月,镇上的中等人家,一年开销也才一百多两银子。
周围的闲人,都被杂货铺掌柜娘子叫声吸引过来,带着羡慕、惊讶、好奇、贪婪等等神情。
那六个也凑过来看热闹的泼皮无赖眼睛一下子都直了,互相使了个眼色。
自从好几次都追丢了人,泼皮无赖们就准备兵分两路,一路人跟踪桃夭夭,一路人事先埋伏在桃夭夭经过的地方,设条绊马索,等小黑驴经过的时候,先把它绊倒,一刀宰了,丑丫头没了黑驴,自然会被他们手到擒来。
四个泼皮无赖匆匆离开,准备先赶去设下埋伏,剩下的两个泼皮无赖则留在这里,继续盯着桃夭夭。
桃夭夭拿起人参,冲着掌柜娘子甜甜一笑:“阿娘也说从没见过这般大的山参,我这次是运气好。”
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闻声从同君堂里走出来,正瞥到那四个泼皮无赖的背影,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露出憎恶之色,随即走近桃夭夭,帮她收拾地上散落的草药。
少年是同君堂东家姜大夫的小儿子姜少祁,跟随父亲学医之余,喜爱打猎,经常瞒着父亲,以采药为名,实则跟镇上的猎户进山狩猎。
姜少祁有一次见到桃夭夭拿了两只熊掌来镇上卖,想当然认为是桃夭夭父亲猎到的熊,要知道他平时也就猎个山鸡野兔之类,对能猎到熊的高手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就想去拜见这位高手。
桃夭夭自然不会告诉姜少祁,是她自己猎来的熊,更不可能让姜少祁去拜见自己子虚乌有的“猎户父亲”,她就以她若引陌生男子回家,就会被打断她的腿这个理由,婉拒了姜少祁。
姜少祁性子单纯,见少女为难,觉得自己这个请求确实唐突,也就不再提起,但是一来二去的,倒也和桃夭夭熟悉起来。
他帮桃夭夭把草药重新装进褡裢,提起褡裢,引桃夭夭进了同君堂,小黑驴则自行熟门熟路去附近溜达。
同君堂前后三进的院子,第一进临街做了医馆,第二进用来炮制晾晒药材,最后一进是姜大夫一家四口的住处。
进了医馆,左首边是药柜,姜大夫的大儿子姜少合正同几个伙计忙着抓药,右首边用竹制屏风隔开一大间,姜大夫在里面给病人看诊。
姜少祁领着桃夭夭径走向后院,低声说:“刚才镇上的那几个无赖混混也看见你这支山参了,我怕他们不安好心,你一个人回去很危险,不如今晚和我娘住一宿,明早陈叔他们进山打猎,你和他们一起同行安全点。”
明明是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少年,却这样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表情和年龄形成一种反差萌,让桃夭夭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眯眯的说:“你啥时见过姐姐我吃亏?”
虽然少年比她还高半个头,可是在桃夭夭眼里,姜少祁就像自己的弟弟。
姜少祁脸微微一红,侧过头:“好好说话,这么动手动脚的,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他这么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更是让桃夭夭忍俊不禁。
姜少祁的母亲姜婶正在后院晾晒药材,见到桃夭夭进来,也不停手,只让姜少祁给桃夭夭倒茶,又问她饿不饿,饿了就自己去灶上拿点心吃。
桃夭夭很喜欢姜大夫这一家人,姜大夫妙手仁心,姜婶热情爽朗,姜少合稳重能干,姜少祁单纯正直,他们淳朴却又不是滥好人,洞悉世情却还保有赤子之心。
据说姜大夫祖上曾是帝都名医,后来因为得罪了某个大人物,这才离开帝都,后来在蜀州州府西川城定居,开办同君堂医馆。
十二年前,同君堂在三河镇上设了分馆,这位姜大夫就带着妻儿,从西川城来到三河镇分馆定居下来。
桃夭夭笑眯眯的跟姜婶打了招呼,喝了茶,吃了点心,一边和姜婶闲聊,一边等姜少合过来清点她带来的药材。
姜少合见到那支山参也是一惊,他在医馆主要负责药材的采购、炮制等环节,山参灵芝等珍贵药材见的也多了,但是还没见过品相如此好的山参。
他赶紧打发姜少祁去请姜大夫过来亲自掌眼,他也估量不好这支山参的价值。
姜大夫回到后院,看到这支山参,惊喜道正好还有一个月就是老爷子六十大寿,到时就用这支山参做寿礼。
他拍板用二百三十两银子买下这支山参。
这支山参若是拿到西川城,又或者是拿到帝都,价格自然要翻上几翻,但是在三河镇,这个价格确实已经是桃夭夭能卖到的最高价了。
桃夭夭笑眯眯接过银票,婉谢了姜婶的留饭,离开同君堂,招来小黑驴,骑着小黑驴先是在镇子里闲逛了一会,买了点日用品,这才慢悠悠离开镇子。
两个泼皮无赖一直远远跟在她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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