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妃身边的尚侍感觉到了李玉不善的目光，微微心惊，然而身边的主子没有给她太多思考时间，非常坦诚的直接转过头问道，“你干嘛拽我？”声音不大不小，听没听到的人都很尴尬。
尚侍无奈叹气，我家小姐从小就缺心眼，现下太子身边的大总管亲自过来，就差明说不准你丫过去捣乱，你还问我为啥拽你？因为你碍眼啊，太子和他的青梅竹马亲切会晤，人家那位搞不好哪天提前转正，就算不转正，冷家人无论什么身份地位都是惹不得的人物，为了你小命着想，热闹就别去凑了。
尚侍躬身，轻声说道，“娘娘有孕在身，李总管提醒的是，老奴这就扶您回去。”好在这位尚侍在章菲颜面前有几分薄面，虽然一脸懵逼的被人架了回去，章菲颜也没再语出惊人。
李玉本来一头汗，担心自己拦不住，然后站在当下一脸黑线，这位太子侧妃，居然见了两次面就怀上了，居然立马稳住了自己在东宫的地位，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二货的人，真的很难把心机深沉这四个字放在章家的姑娘身上。
至于那个尚侍？身边的小太监看着总管一脸疑惑的盯着侧妃的尚侍，马上机灵的上前，附耳说道，“回禀李总管，那人是章妃的陪嫁，是相府主母的贴身侍女，跟过来后就做这个院的管事。”
听罢，李玉琢磨着，人家已经得手两次了，既然章相时不时伸手试探，他们也不能是聋子和瞎子，太子的后院也得有人看着，然后轻声嘱咐，“多留意这个人。”
天色渐晚，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虽说是公干，韦恬然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虽说小时候经常睡在东宫，可无论如何，今非昔比。韦恬然暗暗叹气，正准备起身告退，却被玉玺拦下，只见他略带委屈的低声说道，“你很久没好好同我说话了。”
恬恬一愣，好气又好笑的问，“聊到现在，说的不是好话？”
玉玺不想被她糊弄着转移话题，正色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恬恬很想拒绝，心里不断叫喊着，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请不要继续说了，可表面上只是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玉玺内心挣扎，他知道现在不是解释剖白的好时机，又觉得如果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就再没机会开口了，他挪开目光，不再看那双眼睛，缓缓下移，盯着恬恬衣襟上的荷花秀纹，喃喃说道，“虽然娶这两个侧妃并非我所愿，可我还是负了你，但是，能不能不要把我们的情谊一笔勾销，能不能给我们的未来一个可能。”
韦恬然没想到玉玺居然真的会把那些话说出来，他怎么会如此天真，甚至觉得他们还有未来？她一直都知道，小太子并非是草包废物，虽然他有段时间一直装得不学无术，可两个孩子一起长大，玉玺的隐忍和智慧，她都了解。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会觉得我们能回到过去？
心里不觉悲从中来，恬恬无奈的说道，“我以为你明白，你大婚，我争白剑，我们就没有未来了。”
玉玺猛的抬起头，眼睛里的刺痛让他半晌说不出话，然后沉默了。他为了平衡朝局，拿自己的婚姻换平衡，就背弃了两个人的感情。而他的小姑奶，是冷家核心高层的后代，虽然是女子，如若参加比武争夺白剑，意味着她进入冷家未来最高权力的角逐。
是的，就算之前一直抱有幻想，到了现在，幻想的彩色泡沫也被戳破了。即使一时私心空出太子妃的位置，未来，无论谁做他的正妻，都不会是眼前这个他一直深爱的女子。
皇权和另一个拥有强大武力且独立的势力，永远不可能和解的。虽然，现在他们有着血缘至亲的关系，可百年之后，他们的子孙后代也会因为最根本的矛盾形同陌路，甚至相互厮杀。
如果，他非要呢？皇太子一定要娶武林盟主的女儿？康熙的女儿嫁给葛尔丹，当他率领十万铁骑亲征草原的那天，就是他女儿的死期。注定难以两全的悲剧，非要以卵击石的向命运发起挑战吗？如果你爱一个女人比你的国家更多，那你为什么要做太子？既然你的大婚都是为了权衡，为了政权做出的交换和牺牲，现在又在天真什么？
恬恬看着玉玺拼命忍痛的眼睛，心有不忍，她伸手拍了拍玉玺的手，那只手颤抖发凉，她再次低声说道，“之前我们没有把话说开，像小孩子一样闹别扭，让身边的人担心，现在说明白也好，玉玺，我们的确真心相爱过，可我们长大了，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你选择做太子，我选择做我自己，所以，既然命运给我们选择，就说明还不算太糟。”
玉玺心中钝痛，他想大声叫喊，不！不是的！不是曾经相爱，我现在仍然深爱你，如果以后渐行渐远，形同陌路，光是想想就让我内心灼烧，无法呼吸，这还不算太糟吗？如果未来我继位亲政，朕是九五之尊，朕的话就是圣旨，朕希望和你生死相依，相伴到老，难道谁还敢阻拦吗？
一切就如玉玺所愿，可真到了那么一天，韦恬然会处于什么地位？她十二岁已经是冷家京城的实际主事人，身在冷家，身为冷家人，维护冷家的利益就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别说她的至亲都是冷家人，她的所有荣光地位都是冷家赋予的，有朝一日，她会为了曾经少年时背弃了她的恋人，放弃一切，只为了做一个后宫妇人吗？别太搞笑了。
韦恬然起身离开了。
玉玺坐在桌前久久发呆，他生下来就是太子，虽然他不被自己的父皇所喜，可是身边亲人师长不断教诲，他有最好的老师，接受最正统的皇室教育，儿女私情之类的，从来都不会是他人生的重点。可是，不要小看了少年人对初恋的执着，所有的道理他都明白，但是，未来的少年天子是不会隐忍退让的。
忽然间，他想起了那个柔顺娇小的面孔，伤痕累累的心需要抚慰，既然都娶进门来，还客气什么，然后扬声吩咐李玉，“我今天住予微那儿，让他们准备。”
李玉一直小心陪在太子身边，看着韦大小姐离开后，太子一脸伤痛悲愤，不晓得那股子邪火会发到谁身上，猛然听到太子说话，不禁愣住，他怕自己听错，可也不敢问谁是予微，额头的汗冒了出来，脑子都要转出火星了，这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密语吗？太子能夜宿在哪，还让人准备？等等，他要......章妃的名字他知道，殿下应该说的是另一个侧妃王氏，乖乖，你俩感情啥时候那么好了，连她的乳名你都知道。
太子要去侧妃王氏的寝殿的消息，很快传遍东宫。
王氏听到后，微微诧异，然后吩咐身边的人小心伺候。章菲颜孕期反应很大，得空就睡，很幸运没听到这个让她失眠的消息。另外，居然还有好事的人，把太子第一次主动要去宠幸侧妃的事说给鸟皇听，引得皇后殿下十分不满，严肃警告后宫众人，谨言慎行。
韦恬然回府已经很晚了，惊异的发现自己的父亲居然来了京城，还等了大半夜，给她吓坏了。一路小跑着去找她爹，一边推门进书房，一边说道，“爹，您怎么来了，也不叫人去宫里找我，累不累，等很久了吧？”
韦行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脸倦容，心里微酸，还是老了，之前无论韦帅望怎么折腾，他只觉得心烦，看到女儿加班到这么晚，居然还发展出了新技能，会心疼了。
韦大人放下书房桌上的一些信件，“有些事需要和你说，不过不急，明天也可以。”
恬恬看着她爹鬓角的白发，心下不忍，我的爹岁数这么大了，大老远从冷家山跑来京城，还等了那么久，就是看到我有点累，他都不觉得累，就先心疼我了，顿时眼圈一红，走过去跪在韦行身边，双手搭着他爹的膝盖，“女儿不孝，害得爹爹辛苦奔波，”后面的话还没说下去，已经哽咽。
老韦心里诧异，他闺女当然又贴心又懂事，也不至于看我来一趟，等一会儿就哭啊，不会是受委屈了吧？哼，别以为他老了，有不长眼的就敢欺负他女儿！？
哎，韦老大一辈子都只会单线条思考，谁敢欺负他女儿啊，别说他女儿腰挂白剑，武功盖世，韦大小姐在京城在皇室，辈分高得吓人，除了被情所困，根本不会被欺负啊。难道是俩孩子又闹起来了？
韦行被他女儿这一声哽咽吓到了，忙问，“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恬恬破涕为笑，“爹你真是，我都这么大了。”随即起身，坐在她爹身边，“您大老远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吗？”
韦行也不再纠结，他女儿说没事就没事，当即说道，“你哥还有你师爷有点担心，毕竟玉玺和你，”顿住了，当爹的不好随便八卦女儿和她前任的感情，然后咳了一声，继续说道，“你既然在京城主事，想必有分寸，冷家与皇室始终是合作关系，因为血缘关系，肯定比我那时候更密切，但是，再密切的伙伴也会有个度，我想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难为韦老大了，他这辈子都没一口气讲这么多话。韦恬然当然听的明白，她父亲是过来重申冷家的态度。毕竟她差点被和亲，现在成为一方大员，政治立场必须坚定。
如果你做了太子妃，那就是和番做皇家的媳妇，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咱就分属不同阵营。你现在既然拿着冷家白剑，做驻京办负责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得有数。
什么去查实太子侧妃与地方门阀勾结，或者他们后宫争宠的烂事，他们冷家不是皇家的捕快，除了影响国际争端的大案，冷家不干预政权，不插手皇家的事。
她爹这个时候突然来京，可谓是出现的恰到好处，难道是发现了什么让他们不放心，所以在京城安插监视她的眼线吗？
恬恬沉默片刻，开口问道，“您这么着急过来，是有人说了什么吗？”
韦行听到他闺女问他，你们是不是派人监视我了？当即沉下来，居然怀疑你亲爹，山上都是你至亲，知道你往家跑到半路又回京，怕你遇到什么两难的事，这才让我过来看看，你居然这么不识好歹。老韦的手抖了抖，一巴掌到底没有打下来，他面对女儿和儿子，真的很双标。
韦恬然看着他爹铁青的脸，和不断发抖的手，一时觉得说错话，马上认错，“爹，你别生气，我不是怀疑你们，最近发生了不少事......”
老韦的脸色缓和了些，点点头，对，我就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继续说。
恬恬跪在地上，看着她爹的鞋面，斟酌着开口，“玉玺让我帮他查查地方门阀势力，可能和他的侧妃有关，然后，我们目前也查到一些事，除了北国，好像中原武林也很关注我到底会不会成为太子妃。但是没有实锤，我们还在继续查。我就是跑到半路想起来，万一我哥或者师爷继续问，我没有实证就胡乱猜测，怕引起不必要的事，所以又跑回来了。”
听着这话是没啥毛病，可冷不易给乐庸的信，明显不是这么说的，虽然那小子也很含糊，不过感情的事，你们自己处理吧，至于其他的，韦行伸手把恬恬拉起来，“冷家的原则你清楚。”
恬恬眨眨眼，“爹您既然来了，能否多待几日？我想亲自去中原看看。”然后停下来看她爹的脸色，老人家当然不高兴，啥情况，我多大岁数了，早退休了好不好，为了闺女想跑出去玩，老子就得主动返聘免费到岗？恬恬继续说道，“爹，您不用真等我回来，就是坐镇几天......”
韦行不知道他闺女葫芦里卖什么药，他也没少给孩子善后，既然他的宝贝都开口了，他当然就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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