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
卫玠感觉全身泡在滚烫的水里,水温是他从未经历过的高热,超过了忍受的程度,身体痛到要裂开,他想要摆脱这种感觉,可全身乏力,想要睁开眼看看周围,可眼皮重得像练习书法时手腕上挂的秤砣。
想要思考现状,可脑子里一团乱,想要听清声音,听到阿娘的哭腔,祖父的怒斥。
他好像犯了错,在二舅怀中没坐稳,一个不小心落入水里。
为什么会没坐稳呢?
因为那时看到了大鱼啊!
那美丽的大鱼,令人神往。
卫玠欲回想当时情景,可是脑袋发胀令他不完凝神思考复杂的事,只是隐约记得那鱼问他是否愿意为求知悟道献出生命。
答案是什么呢?
他听到了阿娘的声音。那声音是那么地伤心。
是谁让阿娘那么伤心?
是虎儿吗?
卫玠感到心好痛,不想让阿娘伤心。
好想要快点清醒过来,抱紧阿娘,叫阿娘不用伤心难过。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像被困在幽暗的深海中,可海水却像火焰一样炙热。
这就是求知悟道要付出的代价吗?为什么会这么痛苦?为什么会令阿娘伤心。
求知悟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卫玠不解,他一思考,脑袋就格外的痛,为了悟道,他无惧疼痛。可他怕阿娘伤心,也不想看见祖父责骂他人。
可是……
他又怕自己退缩了,就再也见不到那尾美丽银鱼。
能够像鲲鹏那样让心志遨游在天地间,可是他最大的梦想啊。
他怎么能够放弃梦中那尾银鱼?
卫玠感到头痛欲裂,心口被撕开,胸膛堵得喘不上气,全身被重重碾压。
他难受得想哭,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像死了的鱼沉入海底,陷入永恒的黑暗。
可是他不愿意就此沉沦,携着对亲人的眷念,对世界强烈的探索欲。求生的意志像一团火雄雄燃起。
覆灭生命的烈焰与生命燃烧的火焰纠缠在一起,生与死互相渗透、纠缠,像八卦阵中的阴阳鱼,流转不息。
他终于睁开了眼,看到了银鱼。
“你是鲲。”
银鱼看着他,目光像寺庙的佛像,亦像孔庙的圣人,带着一种超脱世俗的清彻与悲悯。
“想要求得真知,就得承受地狱的业火焚身之苦。”
身体仍在发烫,可在看清鱼的时候,卫玠神思恢复清明,本能地问:“为什么。求真知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吗。你也经历过业火焚身之苦吗。痛不痛。让我抱抱你。我难受的时候,阿娘就会抱抱我。” 卫玠展开怀抱。
“谢谢。我不难受。”银鱼摆尾,像蛇一样缠上卫玠。
卫玠好奇地抚摸身缠在身上银鱼,问道:“你求知过程中经历过那种痛苦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是谁告诉你的,你是怎么确定他说得对。” 卫玠是个好奇宝宝,感觉银鱼不讨厌自己,逮着机会就问。
银鱼亦在认真观察人类幼崽。
卫玠有着乌溜溜的大眼,鼓着奶膘的圆脸,像豆腐一样白嫩的雪肤,较同龄人来说略纤长的四肢,旺盛的求知欲,无穷的好奇心。但最神奇的是,他能接收到彼此的精神波频道。
人类能与神话生物连接的案例并不算少,可能连上鲲鹏一族的,实在罕见。
冥冥之中的缘分,着实令他好奇。
他缠紧卫玠想要观察这孩子与他人究竟有什么不同。
“你在观察我吗”,卫玠扭着头寻找银鱼的脑袋,银鱼不断绕着他转。
“你在观察我。才会觉得我在观察你。”银鱼说。
“哇啊。”明明是普通的一句话,可由鲲来说,似乎饱含深意,卫玠认真思考领会。
“你在想什么。”银鱼的脑袋贴着卫玠的脸,像王济挤着卫玠的脸那样贴贴。
“你在学二舅!”聪明的卫玠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是的。”
“二舅喜欢我,看到我很开心。你也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银鱼认真地回答。
“所以大知的鲲鹏也有不知道的事。”
“我们鲲鹏一族无所不知,可我只是一只小鱼还没长大。”
“所以你是来找我一起成长的吗。” 卫玠兴奋地问。
“我只是来观察人的。”
“你想向人学习。”
“世间万物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处处皆知识,处处有悟道的路径,人并不特别。”
“所以你可以和世间万物对话。”
“不能。对话有时会消耗能量,有时会增长能量,我是信息体生灵,需要能量才能存在、生长。不能随意对话。”
“什么是能量。什么是信息。”
“能量类似道家说的元气,有了气才能支持我存活。信息就像你们所说的知识,以及其它闲话。”
“那你与我聊天,是因为能够增长能量吗。”
“是的。”
“我对你来说是特别的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我还没参透。”
“你喜欢我吗。”
“我不知道。”鲲的语气既不热络,也不冷漠,只是平静。像俯瞰众生时,偶然多看了一眼。
可被选中的凡人,是如此的高兴。
“你说你是鲲鹏一族的,也就是说这世上有很多很多的鲲鹏。”
“宇宙广袤无边,且数量无穷多,于此来看,确实有很多鲲鹏。”
“你说宇宙不止一个。”
“宇宙不止一个,卫玠也不止一个。”
“有好几个世界,好几个我?”
“不是你,是其它卫玠。”
“好神奇呀,你果然是大知。”
“这件事对鲲鹏一族而言,不过是常识。”
“所以说你们都很博学。”
“宇宙无边,学识无涯,鲲鹏所知不过是沧海一粟。”
“嗯,有道理。你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是的。”
“都说太上忘情,你是不是学了太多知识,忘掉了什么是喜欢。”
“不知道。”鲲对喜欢一无所知。
卫玠认为自己猜得很合理,于是说:“我可以拜你为师吗。”
“不用拜师。只要你能感知得到我的存在,我能回答的问题都会回答你。”
卫玠点头:“智者从不拘泥于形式。你能带我飞去南溟吗。”
“人的寿命对于鲲鹏而言太短,在我长大转变成鹏鸟形态之前,你就会死去。”
卫玠先是遗憾地皱了皱眉,而后眉开眼笑:“有你教我知识,足矣。”
“我所知的,未必是你所需的。”
“为什么我不需要。”
“那是超越你所在时空的知识,你在日常生活中用不着,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天才鹤立鸡群,往往不容于俗,就算学识能被他人接受,也不一定是好事。有一位名叫王安石的人参悟了超越时空的经济学知识,应用在他所生活的国家,可那个时代并没有配套的管理体系,因此那个国家经济走下坡,读书人分成几派对骂,朝局不稳。不合时宜的知识,只会给人类文明带来混乱。”
“我知道了,不会乱应用知识的。”
“既然不用,你何必要花精力学习。”
“因为我好奇。庄子云,无用者大用。我认为学得越多超容易悟道。”
“然。”
“你刚才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求知悟道要忍受地狱业火焚身之苦。”
“混沌凿七窍而亡。世间万物茫茫无别,求知过程就是把事物分门别类的过程,有了差别,就要做选择,要做选择就要建立价值观,判断何为是、何为非,何为优、何为劣。选择是的、优的,扬弃错的、劣的。世道瞬息万变,万物沉浮不定,曾经是的、优的转眼变成错的、劣的。一旦建立的价值观就此崩塌,人就会怀疑生命的意义,怀疑自我的价值,那便是地狱业火焚身之苦。”
“可是悟道的过程,不就是天天思考生命的意义吗。就算以前错了,现在可以改过来。就算分不清什么是对的,能够悟道就行。”
“在遥远的未来,有人发明了传送机器,能够一瞬间把人传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像我们和星星那么远。可是传送过去的人,总是在苏醒的后发疯,很快死亡。人们经过研究,发现传送过程中人的灵魂将经历走到星星那么远的时间,这段时间内都在学习知识,当他醒来后,用来储存知识的头脑无发承受海量的知识,因此会发疯。道就像海量的知识,不是凡人的脑海能够承受的。”
“可是,都说大道至简至易。”
“虽至简至易,却蕴含无穷变化。非**凡胎能够承受。”
“可是,老子、庄子都悟道了。”
“他们俩只窥见了一角。”
“一角就那么浩瀚神奇。我好想好想像他们一样。你可以教我吗。” 卫玠对求知悟道有着无限的憧憬。
“我不会教你,只会陈诉我所知道的事实。”
“太好了。我想知道你的姓名。”
“我没有姓名。”
“那我想呼唤你时,会不会叫来其它鲲鹏。”
“得意则忘言,我俩神思同频,心领神会自会相见。你不需使用名来辨别我。”
“得意忘言,得意忘言,我可以叫你忘言吗。”
“你为何执着于给我取名。”
“这不是名,只是个称号。你是我师,所以呼唤我的大名。我呼唤你的称号。”
“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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