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聊什么？
117低低询问：“白代表什么意思？”
正确？
郁荷心里闪过这个答案，很快被她否认。疑惑之际，宁静的“她”突兀地出现在郁荷脑海里。
拔掉了管子，“她”身体上不堪入目的残缺一片片愈合。完整的皮肤覆盖着“她”的身体，把一下子“她”拉回了普通孩子的行列。
好好发育的平凡胎儿，安睡着，希冀自“她”身体里蔓延出来…
正当117垂着眸子，摸着口袋里的注射器，以为郁荷不会回答时。郁荷愣愣道出一个词，声若蚊蝇：“新生。”
灯关调暗了下来，郁荷舒服了点。稍微适应了当前的环境，她睫毛轻颤，睁开了眼。
等看清楚自己所在之景后，恐惧感油然而生。
搭在钢铁椅子上手肘撞到了椅背。疼痛刺入大脑皮层，郁荷霎时皱起了鼻子。
这里空间极其狭隘，四面八方都像是被打上了厚重隔音的钢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消毒水味。
仅仅几眼，郁荷辨别出了悄息闪烁的摄像头和窃听器存在的痕迹，加上之前那刺眼的灯光。
郁荷心里升起一个想法。
不像在医疗室，倒像是某种类似于审讯室的地方。旁边的墙——
该不会是单向镜吧？
郁荷收回目光，气息在看向她正前方时遽然凝结。
她漏了一个人。
墙角一个身影依靠在那儿，凛冽中透着寒意。身线板直，五官挺拔，宛如一尊完美的希腊雕塑。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惊。
懒散的117等待郁荷观察完四周，问了一个相对而言奇怪的问题：“郁荷，你多久没有做梦了？”
多久？两天吧。
郁荷的脑子直接给出了答案。从那天中午梦见邵燕之后，每晚她的头刚碰到枕头就沉沉睡去，都用不上在井楼偶尔会开的人工智能安眠模式。
房间智能根据她的睡眠质量自动调节温度、湿度、风力大小，实现无痛入睡。
郁荷老实道：“从见过所长之后就没做过了。”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是哪方面出了问题吗？
郁荷直面向她一步一步走来的117，心里无端打起了鼓。她维持不下去面上的一派平静，透露着丝丝困惑。
117俯身逼近，银白的发尾因惯性向前，仿佛下一秒就会碰到郁荷的身体。
郁荷不禁往后挪了点，贴上了冰冷的椅背。再退就紧密贴合了。
117好似看出她的不安，停留在一个安全距离。C区的设计者垂眸道：“你知道我昨天梦见了什么吗？我梦见你…好温柔地搂着我。”
什么话啊这是。
郁荷脸皮涨红，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
“嗯…可能是…对新成员的保护欲。”郁荷如此猜测。
“其实，117女士，”郁荷特地加了个女士称呼她，企图增添一点疏离的礼貌，再拉开一丁点距离，“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脆弱。”
117后退了一步，站直身体，姿态优雅。她嗤笑一声。
“梦是潜意识的提醒，谁也不知道发生过的是未来，还是巧合。是真实，还是虚无。这次我梦到你，说不定就是下一次你梦到我了。”她话锋一转，没揪着这点继续延伸。
“这倒是让我明白了自己对你的关心。郁荷，你倒在地上时大家都很担心。平常身体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出来，我们会为你提供帮助与治疗。像这次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C区虐待员工。”
117阐述事实，替她找好了理由：“你在“X-D”那条路上突然失去意识。她们说你听到了幻听，是不是工作强度太大了？太累了？”
“郁荷，”117笑了笑，“你来我身边工作吧。正好放松一下。”
这种事情给谁放松还有待商榷。
局势有些不太妙。郁荷有点怀疑这是C区的员工几天必经的一劫，也可能不是每个员工必经的，只有她需要度过八十一难：“我请假…”
117保持微笑，离开郁荷，摆弄起加湿器。她偷偷将注射器里的液体混入加湿器中，让空气神不知鬼不觉染上制剂：“好好休息，确实不失一个方法。在这里先睡一觉吧。”
有的时候，人实在进退维谷。
郁荷还想争取：“那我回去…”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过有人在传播不实消息，现在那个人已经被找到了，和政府带了一点关系。外面乱得很。我已经通知过尤了，过几个小时来接你。你安心在这里休息，我把温度调上来，让你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不会被其他事情打扰。”117口气真挚，非常仔细地看郁荷的脸，不愿错过一点情绪。
郁荷低下头：“听你的，我在里面待一会。不用睡也可以。”
117模棱两可，不肯给出确切的答复：“谁知道呢，或许先睡一觉对身体更好。”
她调出面板，输入了几个数值。
郁荷背后的椅背倾刻间覆盖了一层皮质材料，向后靠了过去。她感觉身下变得很柔软，蓬松的像在云里。
“117女士。”
117会错了意，笑笑。指间一划，灯光调到了最暗，伴随了一声：“好梦。”
尽管郁荷有点担心与117单独一室入睡的下场。但内心深处还是觉得117不会伤害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在药力的影响下，郁荷睡意涌现、困倦睡去。
117的眼睛经过改造，已能在黑夜里视物。她凝视了一会郁荷的睡颜：
“希望你有一个安全的梦。”
*
“店货、酒席菜、施公花彩、香官吹灯…”郁荷轻轻报着。
“做戏八仙？那是什么，好像没见过，”邵燕拍拍郁荷的肩膀，往旁边走了两步，指着一个地方，“你快看这里。”
郁荷从开光醮助资名单上开支一览挪开了眼，心头腾起一点怪异。瞧见邵燕闪着光的眼眸时，那点怪异散得无影无踪：“怎么了？”
“哇，没见过这种树，好大，”邵燕微微张开双臂，“感觉我和你两个人的手臂加起来都抱不过来。”
“真的吗？我看看。”郁荷头往那边歪了歪，不觉抬头仰望。
树顶要比上房子高了。这边是老街，大多数屋子也到只三楼过。衬托着树简直要直冲上天。
郁荷感叹：“好大啊，感觉有上百年历史了。”
“树皮都长了青苔呢。”
她们下了台阶，往巷子里走。经过挤满了吃饭的人的麦饼店。麦饼一翻面，一条街都是麦饼味。便宜的价格和实惠的数量勾得人想尝试一二。
“好香啊。”
“是挺香的。”
可惜她们不是来吃饭的。
一边注意驶过来的电瓶车。郁荷和邵燕沿着巷子走，一连路过数家标价便宜的理发店后。
终于郁荷停下脚步。她找到了一家婚介所。
红底白字的标题写明了业务内容。择日合婚、厂家取名、点痣鸡眼…一直看到五行算命那里。
郁荷犹豫了一下，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懒洋洋的声线传来。
铁帘拉开的声音沉闷而过，脚步声由小到大。门往外打开，探出一颗脸上长着大痣的脑袋：“有什么事情吗？”
邵燕率先开口：“能算命吗？我们想看个五行。”
闻言，老奶奶像是泄了一口气，马上抬起笑脸：“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我们今天休息，这边上去有个道观。你们可以去那里看看，那里很准的。”
郁荷和邵燕对视了一眼。
“谢谢。”
向上的山路于转角又一路向下，抵达湖边。
付了四十五块后，她们点燃求签用的两盏蜡烛。随着道士敲着钟，她们态度诚恳，三叩九拜。
“心里想着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只问一个最想知道的问题一直重复。”
郁荷带着紧张和期望，摇着签筒。
看了看邵燕，收到了对方一个加油的眼神。郁荷深吸一口气，她想知道的问题有关邵燕。
签筒作响。
郁荷，生日8月24。
郁荷，生日8月24。
想问的问题是我能出去吗？
我能不能出那个小镇子？
我们能逃出去吗？
能不能逃出去？
能不能出去？
出去！
出去！！
出去！！！
我们要出去！
一根签子沉闷地落在桌子上。郁荷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一只手已经贴心地替她提前捡起。
“四十签。”邵燕说了出来。
换了签文后，郁荷不敢看，她先看了最后两句：
免教浪打入涛中
昨日西飘今日东
好像不是很好。
大拇指一点一点挪过边缘。
——下下签
这就是她征询的答案。
郁荷心里一空，充斥着无尽的忧伤。她嘴角垮了下来。
只能这样了吗？
“怎么样？”邵燕的脑袋探了过来。
“中拉，不好也不坏，”这个结果郁荷没想让她知道。
她收了起来，卷了几下塞进口袋，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就这样吧。”
邵燕要看。她自然地把手摸进郁荷的口袋：“让我瞧瞧。”
郁荷把她手拔了出来，摇头晃脑：“不要，不想再看了。”
“你问了什么问题啊？”
郁荷眉毛一挑：“和我在外面找的那个工作有一点关系。你呢？”
邵燕扭捏地告诉她：“我妈说给我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高中是在我们隔壁班的。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见他。”
郁荷脚步一顿：“我们上次不是说好一起出去吗？”
“只是先聊着吧，也不一定有结果。”邵燕立刻解释。
郁荷问：“如果你结婚，我们是不是之后就要分隔两地了。”
“不会的，还没开始呢。郁荷，从高中开始你可是我的救星。”
柔顺光滑的枝条长得极其茂密，一点光线都没透下来。和郁荷待在一起的大多数时光里，邵燕笑容居多：“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我会是最后一个相信你的人。总会有方法的。”
她挽上郁荷的手臂，就像她们高中时经常做的那样。邵燕笑着贴着她：“我们去解签吧。走，我们一起。”
新年快乐！[亲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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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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