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回去便传话说是抱病了。
半夜里急急命人出府延医问药,折腾了好一番。
头一回受了这么大的辱,还被夺了管家的权利,裴氏简直气得心口疼,连着吃了好几副舒肝郁气的汤药。
只是没过几日,府里头的大小姐萧明雪就哭着闯进她的院儿里。
说大少爷院里的人不懂规矩,拿了本册子就说是先世子夫人的嫁妆单子,又说上头有些物件儿找不到了,大少爷吩咐要找找。
而后便叫人管制住她院里的丫鬟婆子,带着人直往房里闯,比着屋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挑。
裴氏一听,直接气得红了脸,呵斥底下人去请世子爷来做主。
却没想到,正巧撞见世子招待回府的大姑奶奶秦夫人。
下人说刚禀报完“大少爷让人闯进大小姐院里,不但拿人还抢东西”的话。
秦夫人一听便笑了:“哦?竟然还有这等稀奇的事,那我和世子爷倒是要去看看了。”
秦夫人做姑娘的时候,便是当家理事的主儿。
此次回国公府,带的也都是出嫁前积年伺候的老人,都不需人带路,便领着丫鬟婆子同萧文英过去了。
还没进院门,便听到里屋里头大小姐萧明雪吵嚷。
“什么叫要我们还回去!这些明明都是国公府的东西,什么时候成先太太的嫁妆了!”
“就算是先太太的嫁妆,先太太娘家是安平侯府,我娘是先太太亲姐妹,那嫁妆放到我娘这里有什么错?”
话听到这里,秦夫人总算是明白了,转头看向萧文英。
萧文英面皮再厚,此刻也忍不住臊得慌,脸色发黑冲进房里,拽着裴氏的衣领,啪的一声,一巴掌将人从床上扇下来。
“贱人!你就是这样教女儿的!”
裴氏被打的耳朵嗡嗡直响,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一旁的萧明雪也没料到这一遭,吓得软了腿跪在地上哽咽,连求情都不敢。一屋子丫鬟婆子更是手忙脚乱跪了一地。
秦夫人一进门看到这满屋子狼藉的模样,便止不住皱眉。
她在宁远侯府当家二十多年,还从没见过底下这般尊卑不分,乱成一锅粥似的模样。
“发火作甚,这不都是你纵出来的吗?”秦夫人也不给萧文英脸。
说起来当初安华郡主是多么端庄得体的人,她这弟弟不是不喜欢么?如今倒知道后悔了!
人是自己请过来的,又是自己亲姐姐,就算是挨骂萧文英这个当世子的,也自是只有听着的份儿。
如今也只忍了火,对着长姐拱手作揖:“还请长姐示下。”
秦夫人冷哼一声,才发了话。
让人理出嫁妆单子上的东西,一一送还听涛苑,缺的裴氏补上,补不上就送信给安平侯,让他替自己这好女儿描赔。
“先世子夫人的嫁妆多是她母亲长宁长公主替她置办的,如今先太太不在了,便该是大少爷的东西,别再说什么‘这本是安平侯府的’之类的言语。”
秦夫人盯着裴氏,意有所指的开口:“要知道,渊儿的母亲是去了,可是国公爷还在,我这个做姑母还在,说句难听的,渊儿的外祖母也还在。若你不想安分,自有人替你周全体面。”
话落,秦夫人也懒得看裴氏一眼,开口命人将裴氏住的院子看住了,不准她踏出院门半步,让她好好在里头“养病”。
既然生着病,也不好见少爷小姐们了,又叫了两个教养嬷嬷送大小姐萧明雪回房,日后大小姐自有教养嬷嬷教规矩礼仪。
秦夫人心底冷笑。
既然当初裴氏是以妾室身份入府的,那就该守着当姨娘的本分。
若非顾及着孩子们和安平侯府的体面,国公府上“病逝”一个姨娘也不是什么大事。
眼下且让她在自己院里待着,若是还不老实,不拘着是哪处庄子上,或是哪座山上的道观佛寺里头,总有她的好去处!
从头到尾,裴氏都没能插上一句话,便被秦夫人三言两语发落干净了。
萧文英自然也不敢说什么,更没一句求情的。
直到秦夫人走后,外头门房落了锁,裴氏才浑身骨头像是被抽走了似的瘫倒在地。
她实在不明白,怎么突然一切都变了!
夫君的疼惜,手中的权柄,儿女的指望......
什么都没了!
甚至可能连安平侯府——若是安平侯府知道此事,为保全家族声誉,她未必会有好下场!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裴氏委顿地坐在冰冷的地上,不住的喃喃自语。
.
不过半刻钟,裴姨娘和大小姐被刚回府的大姑奶奶发作的消息,便已经传到了萧明渊的耳朵里。
秦夫人也是雷厉风行的主儿。
只花了半日功夫,便点清了嫁妆单子,缺的少的先挪了国公府公中的钱补上。命人抬了东西,带着账本子和钥匙全送到听涛苑中。
“好孩子,嫁妆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自当留到你手中才是。”秦夫人亲手将账本子和钥匙送到萧明渊手中。
又拉着萧明渊的手,细细叮嘱:“你如今也长大了,三五不时的也需得在外头应酬,我知道公中的份例怕是太单薄,更该有些体己才是。另一层,手上有些出产,也好自己筹算,免得被底下蒙了眼当瞎子。”
萧明渊一笑,垂首应下:“劳烦姑母替我忧心了。”
秦夫人瞧着萧明渊那双同他母亲如出一辙的凤眸,心下有些发酸。
外头那些,关于萧明渊不学无术、挥金如土、形同纨绔之类的传言她也听过。
但秦夫人怎么会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
只不过她平日不好伸手到亲弟弟内宅里头,如今既托了她来料理,自然不会委屈了孩子。
“好孩子,同姑母客气什么。”秦夫人轻轻拍了拍萧明渊的手,又沉声敲打了几句底下的奴才,摆明了此次来是替大少爷主持公道的。
底下的奴才早见过萧明渊的狠戾手段,对如今的大少爷是畏惧得很。
如今知道又有这么个雷厉风行的姑奶奶在背后撑着,更不敢再有旁的心思,只老老实实地都应下了。
送走了秦夫人,萧明渊才抬眸看向院子里放着的那些东西,他命人将东西都送进私库里头,好生放着。
至于账册钥匙,还有秦夫人兑出来的银钱和原先的田契、铺面房产一类的契书先交由赵妈妈暂且收着。
他虽将这些东西要来,倒也没打算动亲娘留下来的这些嫁妆。
只是他性子狠毒,向来是只有他算计欺压旁人的。
自然容不得裴氏占着他亲娘的东西,端着国公府女主人的架子,还妄想爬到他头上作死!
赵妈妈含笑开口:“好在姑奶奶回府了,想来那院儿里也再翻不出什么浪来了。”
萧明渊笑而不语。
真要是盏省油的灯,当初也进不了国公府的门了。
他缓步走到一旁的莲池边儿,随手撒了一把鱼食进去。
莲叶底下钻出来的红尾鲤鱼张着嘴争食,肚子胀得圆滚也不停口。
“把这条捞出来。”萧明渊看了一会儿,指了指底下那一尾最大的开口。
没等萧明渊说完,便有人上前将那一尾红鲤鱼飞快捞了起来。
“少爷,还是送到膳房炖了吗?”
萧明渊看了看鲤鱼的身量,随后满意一笑:“红烧了,再配一道炙羊肉,晚膳送去姑母那处。”
晚膳时候,秦夫人尝了两样菜,果真觉得好。
“这孩子,难为他眼巴巴儿的叫人送来。”
一旁近身伺候的于嬷嬷顺着话开口:“大少爷孝顺。”
秦夫人叹了一口:“只怪我这些年没多照看着些,竟然叫裴氏那贱人这般磋磨算计。”
一想到堂堂国公府的嫡长孙,被人这般轻贱,秦夫人恨不得扒了裴氏的皮!
原本国公府的子嗣就不多,她那弟弟风流是风流,但却也只有二子四女。
除了萧明渊这个嫡长子之外,裴氏膝下那一儿一女被养的目光短浅,怕是成不了什么器了。
另外两个年岁更小的姑娘,也因为姨娘不受宠,被养的性子软弱温吞。
亏得有人还记得将她请来,不然还不知道裴氏那贱人要兴风作浪到什么时候!
于嬷嬷劝道:“夫人宽心,如今有您护着大少爷,旁人自然不敢再轻慢了。况且,奴婢看大少爷渐渐大了,自己心中也有主意了,待南边儿战事了了,不日国公爷回来,到时候将大少爷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自然能慢慢成器,撑起国公府门楣。”
秦夫一听这话舒心多了,转头又道:“罢了,明日先去看看府上的账册。”
裴氏这两年打理中馈,可打理得“好得很”!
秦夫人今日去账房支取银子的时候,随手翻了翻便看出不少猫腻来。
如今自是要理出来,到时候,也好同安平侯府一道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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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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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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