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航一向伶牙俐齿，中二叛逆期时，老师让他填表，填上兴趣爱好和特长，俞航写上了打架和怼人，在李杨周的润色下，变成了博弈和辩论。
可这位擅长博弈和辩论的选手，此时硬是愣了三秒钟说不出话来。
这人什么意思？
什么叫做客户？
什么叫做他的客户？
出了七八年国之后是能耐了，开放了，什么都敢说了。
还好合同已经签了，他也没必要忍气吞声了，直接开怼：“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俞航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他盯着电话半晌，笑骂一句脏话。
江羿的电话又打了进来，俞航掐断没接，往兜里一揣，披着外套就出了门。
负责俞九庄这件案子的民警是个劳模，据说俞九庄是他抓捕最久的逃犯，所以只要有一点线索他就紧紧盯着不放。
俞航不知道俞九庄除了携款潜逃之外还犯了什么法，反正警察在抓他，自己也希望他被警察抓到。
俞九庄心坏，还很精明，这次虽然来了电话，但民警还是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民警拍了拍俞航的肩膀，“感谢你大义灭亲。”
俞航笑了下，俞九庄算是他的亲么？从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讲，是的。
民警又问：“他打电话来说什么了？”
俞航：“骂人。”
“具体说说。”
俞航点了下头，掏出手机点开音频，俞九庄的污言秽语从听筒里冒出来。
民警听完，气得拍桌子，“你放心，我一定会早点抓到他，给你讨个公道。”
俞航笑着点了下头，“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
宇航拒绝了，“算了，我可不想坐警车。”
俞航说完转身出了警局，民警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看来这孩子随妈妈，不然俞九庄这玩意怎么可能养出这么好的孩子，替父还钱就罢了，还大义灭亲。
*
俞航从警局出来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已入秋，夜晚开始有了点凉意，俞航路过烧烤摊，发现有烤腰子和烤香菜。
居然有烤香菜？
对俞航这种香菜爱好者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福气。
他点了两串烤腰子，四串烤香菜，两串烤韭菜，本想坐下来吃，但是看到街边都是三三两两人在一起撸串和啤酒，若他一个人在这里吃，显得有点太空虚寂寞冷了。
他又点了两瓶啤酒，叫老板加麻加辣，打包往回走。
老板很贴心地给他准备了两份餐具。
俞航本想说一份就够，但想想还是罢了，又加点了十份羊肉串，四串烤腰子，再点了两串烤猪鞭，叫李杨周一起过来吃。
老板打包好，俞航拍了张照片发给李杨周。
李杨周：你烤的？
俞航：买的，羊腰子猪鞭，要吃滚来我家。
李杨周：你烤的我才吃。
俞航：爱来不来。
俞航用这两串猪鞭打赌，李杨周一定会马不停蹄赶过来。
而俞航到家之后，没碰上李杨周，却在楼下碰到了江羿。
他仍是西装革履，整个人整齐板正，身边停着那辆劳斯莱斯幻影，一副社会金字塔顶层的精英模样。
俞航脚步一顿，忽然想起刚才江羿说的话。
江羿说他是客户。
俞航心想，假如有一天，自己步入风尘，如果有江羿这样的客户，貌似也不错。
江羿迈开长腿朝他走了一步，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扯得太远太离谱了。
俞航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你怎么来了？”
江羿：“本想一起去警局。”
俞航：“我都回来了。”
江羿：“嗯，我来的时候门卫说你刚走。”
俞航愣了愣，他去警察局这一趟，来回至少一个半小时了，难道江羿在这里等他等了个把小时？
心中刚起疑，江羿就证实了他的想法。
江羿抬起手看了眼手表，又看向他，“我等了一个小时二十四分钟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二十五分钟了。”
俞航偏过头笑了下，不知为何，心中积郁顿时烟消云散，垂下眼看他手腕上孜孜不倦散发着人民币光辉的的百达翡丽，“表不错，时间走得挺准，精确到秒。”
江羿勾了勾嘴角，三两步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那你有没有一点感动？”
江羿这人说个话，气息都仿佛来自丹田，声音低沉，一个字一个字咚咚地敲着他的耳膜。
俞航揉了下耳朵，“我感动个屁！”
江羿啧了声：“连屁都感动了。”
俞航：“……”
俞航拧着眉凶人：“你现在挺能说会道嘛，嘴皮子利索得很，不会去国外偷学相声了吧。”
说完就加快脚步往前走，俞航才不愿意和江羿肩并肩，站在他身边，显得自己太过弱小，气势都输没了。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从他后脑勺慢悠悠飘出来一句话：“过来吃……”
烧烤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俞航才意识到，他买的这些东西没有一样是江羿爱吃的，江羿这人可能上辈子是头牛，吃得清淡，却长得人高马大的。
他有味道的孜然韭菜香菜一律不吃，内脏和奇怪的部位不吃，精致得像喝露水长大的仙女。
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无疑是在他雷区上蹦迪。
俞航改口：“你回去吧，改天再请你吃清蒸糯米狮子头。”
俞航话音刚落，黑夜中串出来一个人影径直向他跑过来。
李杨周像一头黑熊一样直接扑到他身上，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手肘支在他肩上，揉了把他的脑袋，“航儿，你是不是买了爸爸最喜欢吃的猪鞭？”
若不是底盘坚固，俞航估计被他撞飞，只是趔趄了一小步，李杨周眼疾手快，手臂一捞，又把俞航捞了过来。
俞航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些朋友总能长到一米九几，不光身子高，还壮实，显得他这个一米八的大个子过于秀气了。
俞航踹了李杨周一脚，推开他：“你爹我快被你勒死了。”
李杨周伸手过去拿袋子，视线往里探：“除了猪鞭，羊腰子有没有，韭菜有没有。”
俞航嫌弃地嗤了声，递过袋子，“出息。”
李杨周美滋滋接过，顺道夸了句：“还是你对我好呀。”
站在一旁被当成空气的江羿咳了声，俞航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个江羿。
两人同时回头，在不怎么明亮的路灯下，一个高大的男人笔挺挺地站着，路灯拉长他的影子，一直延伸到正在打闹的两人脚底。
两人虽是打闹，在江羿看来，两人这是难舍难分，如胶似漆。
李杨周瞪大了眼睛，嘴巴张成O型，一只手差点没拿稳手中的餐盒，另一只手已经攥紧了拳头。
他跟准备打虎似的盯了江羿三秒钟，俞航用手肘怼了怼他：“注意表情管理。”
李杨周：“江羿？”
李杨周不仅表情没有管理好，声调也没管理好，江羿两个字被他喊得抑扬顿挫，细品还能品出点爱恨情仇来。
俞航无声叹了口气，果然，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呢。
俞航和江羿向来关系不好，李杨周是知道的，所以这个时候江羿出现在这里，是几个意思？
难道是来无情地嘲讽他的好兄弟俞航吗？
门都没有。
这么多年不见，江羿怎么长成了看起来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样子？起码不是像以前俞航能随随便便欺负他的样子。
而且此时江羿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李杨周在夺爱之仇的基础上算上了欺负兄弟之恨，向前迈一步，跟个老母鸡似地将俞航挡在身后，没好气道：“你来干嘛？”
江羿看了眼他手中的餐盒，面不改色道：“我还没吃饭，来吃夜宵。”
俞航：“？”
李杨周：“？”
李杨周看看俞航，再看看江羿，“扯犊子，这是俞航给我买的。”
俞航还没来得及开口，江羿已经接过话：“当然不是。”
李杨周哑口无言。
正在李杨周动用为数不多的脑细胞想词回怼他时，江羿已经走过去，从李杨周手中拿过食盒，朝俞航偏了下头。
江羿说：“谢谢，上去一起吃。”
李杨周：“……”
俞航：“……”
两人像被点了穴一般定在原地，给正往单元楼门口走过去的某人行注目礼。
江羿走到单元楼门口，刚要抬起脚上楼，又收了回来，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接而就上了楼。
俞航无奈地薅了把头发，转过头问李杨周：“你还上不上去？”
李杨周回过神，撸了两把袖子，“当然得上去，万一你俩打起来了，我好帮你。”
俞航一脸无语：“我还担心你俩打起来了呢。”
李杨周：“你放心，他现在是我心爱的祝女神的老公，我看在女神的面子上，不会打他，不会让女神担心。”
俞航默默翻了个白眼，给他比了个拇指手动点了个赞：“伟大，那上去吧。”
李杨周拉住俞航：“你还没跟我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说你给他买烧烤？”
俞航：“我也想知道，走，一起去问他。”
李杨周呸了声，“靠，他现在脸皮真厚，明明那是你给我买的烧烤。”
俞航现在头有点疼，心想一会儿要是李杨周和江羿打起来了该咋整，他俩刚才看对方的眼神完全没有老同学相见的温存，而是暗潮汹涌，不是那么地友善。
毕竟高中时期李杨周虽然没给祝晴送过一封情书，但他可没少在江羿面前对祝晴鞍前马后地跑腿，行为十分挑衅。
李杨周：“你说江羿在国外吃了啥，长成了这幅人狠话不多的样子。”
俞航：“兴许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吧。”
李杨周：“我猜也是，刚才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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