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乖戾一笑,扭了扭身子,:“请人帮忙总要给点诚意啊,你绑着我,我怎么看?”
在众人嗤笑一个采花贼竟敢乱言之际,裴黎手起剑落,楚昭身上的缰绳应声而解,裴黎随即用剑抵着她的脖颈,让她难耍花招。
楚昭叹了口气,大理寺少卿还时时佩剑,不知道以为是哪家的疯子侍卫呢,真是着实可怖。
月影西斜,夜风骤起,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少女蹲下身来,指尖虚点尸体心口处。
“诸位请看这伤口边缘。”她声音清冷,正了神色,与方才轻佻模样判若两人,“若是刀剑所伤,创面该平整光滑,可这处皮肉翻卷,边缘参差。”
她话音未落,裴黎忽然接道:“非人所为,是爪痕。”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又各自移开。
楚昭挑眉,莞尔道:“若我是那杀人贼,我将人勒死,又抓烂人心肺做甚?”
“谁知是不是他丧心病狂!别有所图!”一旁的官兵接道。
“图什么?图把尸体搞得乱七八糟美观?更蹊跷的是这个。”楚昭不予理会那位乱咬人的蠢兵,小心挑起那半截黄符:
“这是镇邪符,但画法古怪,寻常符咒以黑公鸡血绘制,但此符,下面多了两笔红,这两笔可加的有意思了,直接反转了符咒的意思。”
裴黎再次接话,眉头紧锁,“招邪符,吸引水鬼来啃食尸体,好不歹毒。”
楚昭心中暗生趣,这大理寺少卿竟也通晓些门道。
“不错,不过光凭一张符咒尚不能有论,此处池上桥梁年久失修,桥身塌陷,桥中凸起处几乎平坦,拱桥聚气,可塌陷就是散气了,敢问裴大人,这尸体,可是以一根草绳挂与桥底面中心悬着,尸身直立泡入水中?”
一旁打下手的官兵面色突变,:“大人,这尸体是我打捞上了的,这贼人说的确实不错。”
楚昭担忧那群有眼无珠的再讲什么,又继续到:“这女尸的脖颈已断裂了大半,创口处血迹早已被冲刷掉,至使皮肉发白,可心口处的伤口却是新鲜的,甚至,还在向外渗血,明显不是同一时段所出。”
“另外这脸……”
楚昭正欲检查那尸体的面容,周遭突有阴风吹过,带过一阵刺骨,少女察觉有异,随即闪身大嗬:“后退!尸体不对!”
那具本该死透的女尸骤然睁眼,眼眶里不见眼珠,只有一片淤血续满凝固的漆黑,她猛地暴起,五指成爪,一把抓向最近的官兵!
“啊——!”惨叫声撕裂夜空,那官兵的脖颈被大力咬开,喉管破解,血液喷溅而出。
“诈尸了!诈尸了!”人群瞬间大乱,官兵们惊恐四散,可那尸体动作快如鬼魅,转眼间又撕开两人的喉咙,鲜血溅了满地。
裴黎拔剑出鞘,寒光一闪,斩向女尸脖颈——
“铮!”
剑刃砍在尸体脖子上,竟发出金铁交击之声,只留下一道浅痕,女尸猛地转头,黑洞洞的眼框盯住裴黎,猛地扑来——
裴黎侧身闪避,却仍被利爪划破肩头,鲜血瞬间染红官服。他闷哼一声,踉跄后退,眼看女尸再次扑来。
“裴大人!闪开!”
一声清喝,楚昭咬破指尖,扯断衣袍,凌空画出一道血符。
前世学的练家功夫不曾想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楚昭手指划出残影,世风日下,真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大的,敢在官衙门面前舞邪祟。
鲜血凝成的符咒在半空中迸发金光,狠狠撞在女尸身上。那尸体发出刺耳尖啸,动作骤然一滞,浑身冒出黑烟。
楚昭趁机一把拽过裴黎,将他护在身后,指尖血珠未干,又迅速在掌心画下第二道符。
“天地玄黄!万鬼灭——破!”她口中念咒,掌心猛地拍向女尸额头!
“轰!”
金光炸裂,女尸浑身剧烈颤抖,最终轰然倒地,化作一具焦黑的枯骨。
四周一片死寂,只剩下血腥味弥漫。
楚昭长舒一口气,转身看向裴黎,他肩头的伤口流了血,周遭的皮肉正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别动。”她撕下一截衣袖将男人伤口处扎紧,又为她涂了随身携带的药粉:“尸毒入心,若不及时处理,恐有性命之忧。”
裴黎脸色苍白,却仍死死盯着她:“你为何会这些。”
楚昭手上动作不停,面具下的脸露了笑:“我可是无恶不作的采花贼,会什么邪术不都是正常的。”
“你并非想与官家为敌。”裴黎声音喑哑,嗅到楚昭身上沾染的勾栏脂粉味,不禁皱眉暗躲。
月光下,两人四目相对,彼此眼中都映着未说出口的深意。
“裴大人是个明事理的。”
“尸体带回衙门。”裴黎突然下令,转向楚昭时眸光深沉,“你,随我同行。”
楚昭暗自盘算,眼下与其逃跑,不如借机探查,这连环命案与她前世灭门惨案手法相似,说不定能找出线索。
“大人既然盛情相邀……”她故意拖长声调,在裴黎变脸前及时改口,“草民自当效劳。”
回程路上,楚昭被单独押在裴黎的马车里,密闭空间内,她能清晰闻到对方身上清冽的书墨气息,明明是个文人味重的雅相,偏偏时时佩兵器,挥起剑来着实狠厉。
裴黎始终闭目养神,修长的手指轻叩膝头,暗紫色的官服衬的裴黎面色更显苍白,眼下荆州怪事频发,终日奔波,绕是再身强体壮,也难以久撑。
“大人可知楚示灭门一案?”楚昭忽而开口。
裴黎缓缓睁眼,语气疲惫,却沉着清晰:“有所耳闻,传闻是天气燥热,柴堆自然,可那大火燃了七日未灭,显然并非平常的失火,恐背后有人操持。”
楚昭心中暗动,的确如此,那火来的蹊跷,似是忽而起势,恐怕其中动用了什么邪术。
“不过,柳公子竟还关心这些事,莫不是有因——”话音刚落,裴黎忽而凑近,伸手要去触那鬼魅假面。
“大人这是做什么?”楚昭机灵着,下意识后仰,却被裴黎另一只手牢牢钳住手腕。
“柳无形,或者说——”裴黎的声音低沉冷冽,“我该叫你楚公子。”
裴黎力气极大,叫人难以挣脱,整个人如山川威压,将楚昭罩在了身下,男人手指灵活,指尖微动,顺势挑开了那张面具。
月光透过车帘缝隙洒落,映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柳叶眉,杏核眼,绛唇水润,面若桃花,分明是张昳丽的女子面容。
楚昭心头一跳,却见裴黎眼中并无惊讶,反而闪过一丝复杂,男人冰冷的手指抚过面庞,粗粝的指腹激的少女一阵颤栗:“你是女子,你与楚家是何关系?”
“是何关系又如何,不过大人是如何得知的。”她抬起下巴,未流露半分被拆穿的窘迫,反而眼神尖利的与人对视。
“从你画符的手法。”裴黎松开她,声音平静,“楚家嫡传的血引符,天下只此一家。”
楚昭呼吸一滞,她未想到,前世家族秘术竟成了暴露身份的破绽,楚家行走江湖,能探的清他们家门底的,从来是寥寥无几。
“楚家惨遭灭门,竟还有余后。”
“大人想如何?”她索性不再伪装,声音恢复女子清越,“大人是要治我女扮男装,做采花贼的罪?”
裴黎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缓缓展开:“过去三个月,城中未出阁女子遭掏心肺十七人,而被‘柳无形’采过的女子,无一人遇害。”
楚昭静盯着他。
“在我探出你是女子之时,我的猜想便印证了,你抹去她们的守宫砂,对外宣称已非完璧,实则是为了——”
“为了让凶手放过她们。”楚昭苦笑,“可惜这法子越来越不管用了。”
她望向窗外渐明的天色,道出了柳若卿前世所觉真相:“三月前,我发现那些被害女子有个共同点——都是未破身的处子,且心口被剜,我猜凶手作案定有因,便扮作采花贼,想救下那些待字闺中的姑娘。”
“为何不报官?”
“报官?”楚昭冷笑,按着原主的记忆言道:“我试过。可那些官老爷只当是寻常命案,直到死了第七个人,大理寺才派人来查。”
“你术法了得,师承何人?楚家老爷楚宗师?”
少女淡笑,“在下不姓楚,我名唤柳若卿,度月楼勾栏院乐伎之女,师承楚家嫡女楚昭,师傅惨死,特来清查真相。”
裴黎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物——半块烧焦的玉佩。
“这是……”楚昭浑身一震。
“楚家灭门那夜,我在现场找到的。”裴黎声音低沉,“这玉佩,是楚姑娘腰间所佩,既已找到余后,该由你收着。”
楚昭盯着那玉佩迟迟未接:“裴大人,你想留我在身边?”
“合作。”裴黎直视她的眼睛,“你懂玄门之术,楚家无后,能担的起这个能耐的,只有你,我掌大理寺权柄,联手,便尚有揪出幕后真凶的可能。”
楚昭轻笑,思索这个提议的可行性,裴黎是个聪明人,定不会拖他后腿,可世道风云诡谲,谁能保证谁又该得以信任,再未探清对方为人底细前,她万不敢全盘交付,临时试试倒是可以。
马车忽然停下,外面传来衙役的声音:“大人,到衙门了。”
晨光中,两人对视一眼,楚昭重新戴上面具,低声道:“那柳无形,便承蒙裴大人关照了。”
裴黎微微颔首,率先掀开车帘。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楚昭忽然瞥见他后颈处——一道诡异的血色符文,正若隐若现。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