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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客厅里温馨的氛围。任莹被吓了一跳,怀里的糯米糍也“喵呜”一声,不满地抖了抖耳朵,灵活地跳到了旁边的猫爬架上。

任莹抱歉地对叶安然笑了笑,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心头微沉——韩真真,周星辰的母亲。

叶安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瞬间的僵硬和眼神中掠过的复杂情绪。他体贴地指了指阳台的方向,轻声道:“需要安静的话,可以去那边接。”

任莹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语气迅速调整到平日面对长辈时的温婉礼貌:“喂,韩阿姨?早上好。”

“莹莹啊,在忙什么呢?”电话那头传来韩真真一如既往亲切带笑的声音,背景音似乎是在某个高档美容会所,“阿姨想着好久没见你了,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陪阿姨出来逛逛?新一季的高定到了几件,我看着有件浅粉色的特别衬你。”

任莹下意识地想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韩阿姨对她一直很好,视如己出,这份情谊是真的。她放软了声音,找了个合理的借口:“阿姨,真不好意思,今天恐怕不行呢,我约了朋友,已经在外面了。而且最近学校那边也有些事情要处理,准备大四的保研材料什么的。”

“这样啊…”韩真真的语气透出几分失落,随即又关切地问,“那你和星辰呢?这几天都没听星辰说你们一起约一约,这个臭小子!你们年轻人感情好归好,也不能太疏远了呀?是不是星辰那臭小子又忙工作冷落你了?你告诉阿姨,阿姨替你教训他!”

来了。任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果然是为了周星辰。她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又带着点尘埃落定的清醒。在长辈们,甚至在她自己过去的认知里,她的生活似乎总是围绕着周星辰打转。

“没有的,阿姨,”任莹的声音依旧柔和,却少了几分往日的热切和依赖,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星辰哥他工作忙是应该的。我最近也挺忙的,画画、学语言,时间排得也挺满,我们现在都是学业和事业关键的时候…各自都挺好的,您别担心。” 她把“各自”两个字咬得稍微清晰了些。

电话那头的韩真真似乎愣了一下。任莹以往接到这种电话,总是会带着点羞涩和小抱怨地提起周星辰,或者撒娇地说“星辰哥最近都不理我”,今天这平淡的,甚至有点“各自安好”意味的回答,实在有些反常。

“莹莹啊,你是不是…跟星辰闹别扭了?”韩真真试探着问,语气带着小心,“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跟阿姨说,阿姨给你做主。”

“真的没有,阿姨。”任莹语气坚定地否认,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就是觉得我们都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空间和事情做嘛。您就别操心我们啦,安心做您的美容SPA吧。”

又寒暄了几句,韩真真才勉强安心下来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糯米糍似乎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从猫爬架高处探下小脑袋,好奇地看着任莹。

叶安然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她通话。此刻见她放下手机,神情有些怔忡,便走过去,将之前泡好温在一边的咖啡递给她,温声道:“压力很大?”

任莹接过温热的咖啡杯,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稍稍回神。她摇摇头,又点点头,苦笑了一下:“有点…但更多的是…一种终于要面对的感觉。韩阿姨对我很好,就像我另一个妈妈,以前我特别喜欢去周家,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但现在…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提起周星辰,心里就沉甸甸的,又有点愧疚。”

她抿了一口咖啡,醇香微苦的液体滑入喉咙,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些。她抬起头,看向叶安然,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不能再拖了。安然哥,我想好了,就今天晚上。等爸爸妈妈和哥哥都回家,我就跟他们摊牌,我要和周星辰解除婚约。”

叶安然镜片后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欣赏。他见过太多人在感情泥潭里优柔寡断、反复拉扯,最终伤人伤己。眼前这个女孩,昨天还沉浸在命运的噩梦中,今天就能如此清醒而果决地做出斩断过去的决定,这份勇气和魄力,实在难得。

“决定了?”他确认道,声音平稳而带着支持的力量。

“嗯,决定了。”任莹重重点头,眼神清亮,“就像你说的,要为自己而活。我不想再被那个‘未婚妻’的命运线束缚,更不想未来变成梦里那个为了一个不爱我的人歇斯底里的疯子,早点结束,对大家都好。趁周星辰和肖梦琪还只是刚有苗头,趁我…还没有陷得更深,也趁我还有勇气。” 她顿了顿,看了看叶安然,补充道,“而且,拖着对周星辰也不公平。”

“很好。”叶安然唇角勾起一个赞许的弧度,“当断则断,免受其乱。需要我帮忙吗?比如…需要‘挡箭牌’或者‘临时男友’的话?”他半开玩笑地说着,眼神却带着认真。

任莹被他逗笑了,脸颊微红,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太刻意了。我自己能行,就是…”她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可能…可能需要一点心理支持?比如,结束后,能不能找你聊聊?” 她实在不敢想象,宣布这个消息后,家里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而且,她也不确定命运线会对她影响有多深,远离了叶安然身边,她能把解除婚约的决定说出口吗?

“当然。”叶安然毫不犹豫地应下,笑容温和而可靠,“随时欢迎。我的手机24小时为战友开机。”

傍晚,任家别墅灯火通明。餐厅里,气氛温馨而宁静。长条餐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肴,阿姨刚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来。

任怀远坐在主位,正和身边的妻子杜苏叶低声说着公司的一个项目。杜苏叶一边听着,一边优雅地小口喝着汤。任蘅坐在任莹对面,正拿着手机快速处理着几封邮件,眉头微蹙,显然工作上的事情并不轻松。

任莹默默吃着饭,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说,想到待会儿要宣布的决定,她总有种强烈的想打退堂鼓的冲动,但她清楚地知道,那应该就是“命运线”的影响了,问题不大,她能克服。她吃得不多,感觉胃里有些发紧。

杜苏叶最先注意到女儿的心不在焉,她放下汤匙,关切地问:“莹莹,今天胃口不好?菜不合口味?”

任莹摇摇头:“没有,妈妈,菜很好吃。就是…我有点事想跟大家说。”

她的话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任蘅也放下了手机,目光投向妹妹。任怀远也停下了和妻子的交谈,看向女儿,眼神带着询问。

“什么事啊宝贝?这么郑重?”杜苏叶笑问。

任莹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坐直了身体,目光扫过餐桌旁最亲的三个人,清晰而坚定地开口:“爸爸,妈妈,哥哥,我想和周星辰解除婚约。”

“啪嗒!”任蘅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

餐厅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任怀远和杜苏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任蘅更是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说什么?!”任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解除婚约?!莹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周星辰那个混蛋欺负你了?!他做了什么?!”

杜苏叶也立刻紧张起来,绕过餐桌快步走到女儿身边,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莹莹,快告诉妈妈,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星辰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了?还是你们吵架了?年轻人吵架很正常,别冲动啊!” 她印象中女儿对周星辰的感情很深,突然提出解除婚约,一定是发生了非常严重的事情。

任怀远虽然同样震惊,但作为一家之主,他尚能保持冷静。他沉声问道:“莹莹,理由呢?这婚约是两家爷爷辈就定下的,不是儿戏。周星辰那孩子,我们看着长大,能力、品性都不错。你之前不是也很喜欢他吗?”

面对家人铺天盖地的震惊和关切,任莹心里既感动又有些酸涩。她反手握住母亲的手,安抚地拍了拍,然后迎向父亲和哥哥灼灼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爸爸,妈妈,哥哥,你们先别急,听我说完。”她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周星辰没有欺负我,我们也没有吵架。提出解除婚约,是我自己的决定,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理由很简单,我不爱他了。或者说,我可能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什么是爱他。”任莹的声音清晰地在餐厅里回荡,“以前我习惯了‘他是我的未婚夫’这个身份,习惯性地去追逐他的身影,习惯性地认为我喜欢他。但最近我仔细想了想,那不是爱,那更像是一种…责任?一种从小被灌输的‘应该如此’?或者是一种…执念?”

她看着父母和哥哥眼中的困惑和担忧,继续道:“我不想再被这个身份束缚了。我不想再为了一个‘未婚妻’的名分,在未来的生活中,都围绕着‘周星辰爱不爱我’、‘我能不能留住他’这种问题打转。那太累了,也太…可悲了。”

“至于周星辰,”任莹的语气带着一种超乎她年龄的通透,“他很好,但他不爱我。或者说,他对我,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和一份对‘未婚妻’的责任感。这不是我想要的爱情,强扭的瓜不甜,继续下去,对我们两个都是折磨,对两家多年的情谊也是一种消耗。”

“所以,我想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体面地结束它。”任莹的目光扫过家人,带着恳求,“爸爸妈妈,哥哥,我知道这个消息很突然,让你们担心了。但这是我认真思考后做出的选择,希望你们能理解我,支持我。”

她的话音落下,餐厅里再次陷入沉默。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震惊,而是带着沉重的思考和消化。

任蘅目光沉沉,胸口剧烈起伏。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妹妹,那个会为周星辰一句话就开心半天、失落半天的妹妹,此刻眼神里却是一种近乎决绝的清醒和平静。这让他感到陌生,更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和心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突然变成这样?

杜苏叶紧紧握着女儿的手,看着女儿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作为母亲,敏锐地感觉到了女儿身上某种重要的蜕变。她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心疼:“莹莹…你真的想清楚了?不后悔?”

“不后悔,妈妈。”任莹斩钉截铁地回答。

任怀远沉默良久,脑海中闪过女儿和周星辰过去的种种,还有周家的情况。他看到了女儿眼中的坚持,也看到了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这不是一个撒娇任性小女孩的冲动,而是一个成年人对自身未来的清醒抉择。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既然是你自己的决定,并且想清楚了后果,爸爸尊重你。”

“爸!”任蘅不敢置信地看向父亲,不问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吗?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任怀远抬手制止了儿子的话,目光依旧落在任莹身上:“但是莹莹,这件事牵涉到两家多年的交情和商业上的合作,不是简单一句话就能解除的。你需要给我和你妈妈一点时间,也需要给周家一个正式的交代和缓冲期。不能意气用事,要妥善处理,明白吗?”

“我明白,爸爸。”任莹郑重地点头,“我会配合家里,用最妥善的方式处理。但我希望,我的态度是明确的。”

“好。”任怀远点点头,看向妻子和儿子,“这件事,暂时不要对外声张。苏叶,你找个时间,先和韩真真透个气,探探口风。阿蘅,”他转向脸色不好的儿子,语气带着警告,“控制好你的脾气,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去找周星辰!一切等我和你妈妈跟周家沟通后再说!”

任蘅看着父亲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看妹妹平静却固执的脸,满腔的担忧堵在喉咙口,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压抑的闷哼,猛地坐回椅子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莹莹,”杜苏叶心疼地揽住女儿的肩膀,“妈妈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家永远是你的后盾。如果…如果心里难受,一定要跟妈妈说,别憋着。”

“嗯,我知道,谢谢妈妈。”任莹靠在母亲怀里,鼻子一酸,强忍了许久的委屈和压力似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宣泄口,眼眶微微泛红,但眼神依旧明亮而坚定。

她做到了。她迈出了改变命运的第一步,虽然前路必然充满风波,但至少,她不再是那个被无形的命运之线牵引着走向深渊的提线木偶。

回到自己布置温馨的卧室,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凝重而复杂的气氛,任莹才真正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在家人面前的镇定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靠在门板上,心跳依旧有些快。

拿出手机,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点开了叶安然的微信头像——那只可爱的银渐层糯米糍。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几秒,她打下了一行字:「安然哥,我说了」

消息几乎是秒回。「怎么样?还顺利吗?」

看着那简单的问句,任莹紧绷的神经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平,与命运线对抗产生的强烈不安感也慢慢平息。她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到柔软的地毯上,抱着膝盖,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敲击屏幕,将刚刚餐厅里发生的一切,家人震惊的反应,父亲最终的理解和支持,哥哥的担忧,母亲的安慰……所有的情绪和细节,如同找到出口的溪流,缓缓地流淌向屏幕另一端那个刚认识不久、却已成为她此刻最重要“战友”的男人。

窗外,夜色渐浓。海市繁华的灯火在远处闪烁,如同命运长河中无数未知的星辰。属于任莹和叶安然的全新故事,才刚刚掀开它动荡却也充满希望的第一页。而周家那边,一场始料未及的风波,也即将因任莹这枚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而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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