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内突然寂静无声,周遭都陷入了沉默,或者说,这间客栈,此刻只有他们俩人。
沈妙仪瞳孔一缩,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他。
男人轮角分明的下颌轮廓更加清楚,目光触及的那一瞬间,她有些仓惶地移开,手上微微用力想将他推开,却又被他牵制住。
那双黑眸凝视着她,唇角勾起弧度,“你方才,装作不认识我?”
沈妙仪茫然,却又突然气急。
“什么意思?”她用力从他的怀中挣脱,质问道,“你是想让我在他们的面前承认,与你……”
“那又如何?”宋寂打断了她的声音。
却在看到她愤怒红了眼的时候,突然间软了性子,收敛了锋芒,上前两步,牵着她的手,“我不是怪你。”
沈妙仪美眸微动,狠狠地瞪着他,明明是极为愠怒的一个动作,却在宋寂看来有另外的感觉。
她用力抽出了双手,转身就要出去,“世子早该回府了,我还有事,就不奉陪。”
喉咙上下滑动,宋寂挡在了她的身前,微垂着头,沈妙仪身体顿时僵硬,头顶却传来了密密麻麻的呼吸声。
“我想你了……”
男人的声音落在她的耳侧,带着蛊惑。
沈妙仪全身发麻,她挣扎着想要离开,门外长街的哟呵声让她眉头紧皱,心里的恐慌更是明显。
只一瞬美眸便染上了薄雾,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宋寂的手背上,烫的他心尖一颤,眼底的深邃顷刻间消失不见,松开了握着她的那只手,人也向后退了一步。
他软了声道,“怎么又哭了?”
“你放过我……好吗?”
她突然就觉得,老天是公平的,让她重生了,可却遇到了更难缠的人。
措不及防撞上沈妙仪的雾眸,宋寂心尖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撕扯开,他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却没有当她走的意思。
沈妙仪哭腔依旧,夹杂着哀求,“我知道,你救了我两次,我会报恩的……但不是现在。”
像是枯木逢春,宋寂被她的这句话听的黑眸一亮,深邃之中只剩下愉悦。
还有机会是吗?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开心,他垂眸盯着她,笑道,“好,那我等你。”
说完,他却突然俯身下来,吓得沈妙仪顷刻间缩起了脖子,可意料之中的禁锢并没有落下,反而只是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发顶,便又在顷刻间离开。
仓促的气息尽数落在了她的额头,抬头间,她几乎能看到他竭力隐忍的眉眼,以及反复上下滑动的喉头。
见他不再有所动作,沈妙仪终于呼出一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谢谢。”转身就准备出去。
谁料男人却依旧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松开,沈妙仪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宋寂垂眸凝视着她,认真的模样不容她拒绝,“那……我能等到你吗?”
沈妙仪对这个男人实在没有太多的好感,大多时候都是他强迫她……面对这样的问题,她眼神下意识地躲闪,唇微微颤动,嗫嚅地说出了几个字。
“待我做完一切。”
她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可却让宋寂松开了手,宽大的手掌松开的瞬间,沈妙仪感觉周身的桎梏都被解开。
大口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刚才的情形几乎让她窒息。
“谢谢你,宋寂。”
她再次道了声谢,转身毫不犹豫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女子纤细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宋寂却停在原地舔了舔唇,“只能来日方长了。”
以前,只要他看上的,必会费尽心机弄到手,如今这个人……倒是有些难办了。
他想看她哭,却不是这样的哭。
也罢,索性再忍忍……反正,顾渊配不上她。
出了客栈,在周围的侍卫立刻上前来将门打开,掌柜也进了门,正常迎客。
沈妙仪慌慌张张地一路小跑到了几个巷口之外才停下,手扶着一旁的墙壁微微喘气,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是不知晓,宋寂竟真会信她的话。
春绿只是一转眼沈妙仪就不见了,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红着眼,什么也不说,拉着她就跑了。
“夫人,你怎么了……”她担忧地问出声。
夫人这一切都太过于反常,似乎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沈妙仪将额前的碎发理了理,故作淡定地呼了一口气,“没事了没事了,我们继续走吧。”
她整理自己的狼藉,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众目睽睽之下,宋寂肯定不会对她怎么样的,现在暂且稳住他,等她的事情了结了,她就躲起来,让他永远找不到。
春绿若有所思,却也听话地站在了身侧。
谁料夫人刚出去,就被迎面驶来的一辆马车吓得惊慌失措,顷刻间拉着她背过身去,身体都有些哆嗦。
春绿不明所以,好奇地朝那马车看了过去。
同一时刻,马车内的人挑起了一截帘子,露出了宋寂神色淡淡却矜贵非常的半边容貌,下颌几乎接近完美,春绿瞪大双眼,也在刹那间转过头,吓得闭上了眼。
竟然是他!
那些荒唐事她已经决定这辈子都烂在肚子里,本以为他离了府不会怎么样,却没想到又碰到了他。
难怪夫人会如此惊慌。
好在宋寂似乎并未看到她们,只漫不经心瞥了一眼,便缓缓移开了目光,放下了那一截帘子。
春绿心有余悸地扯了扯沈妙仪的袖子,声音带着慌乱,“夫……夫人,他已经走了。”
沈妙仪这才站直了身体,长呼出一口气来,开始了她出府要做的事。
在她的嫁妆中,有一家胭脂铺子生意极好,可在她嫁出去的第五个月,却遭逢变故,因被一人诬告说这胭脂涂了烂脸,铺子便二话不说被人砸了。
前世,她好不容易求得顾渊出面替她证清白,可却没想到周梦洳却站出来说这是毒胭脂,她的丫鬟涂了之后便烂脸死掉了。
人证物证聚在,之前她做的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以此损失了一笔巨大的财富,导致她往后的日子一落千丈。
事后她去质问周梦洳,顾渊却挡在她的面前,冷言嘲讽道,“本来你卖的就是毒胭脂,竟还想威胁洳儿吗?”
她没有想到,顾渊从始至终就没有信过她,会出堂作证,不过是方便和周梦洳前后呼应罢了。
思绪被哟呵声拉回,沈妙仪握着袖口的手逐渐收紧,深吸了几口气,这才信步走向了那家胭脂铺子。
如今还是生意还是红火的,只因京都只有这家胭脂铺子得五公主喜爱,用在脸上是尤为舒服,更显少女红润。
沈妙仪突然想起,重生这几天,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去见见五公主。
前世全家流放时,是她暗地里打赏了不少人,她才得以在死前再见到了爹娘……
思索间,人也已经到了铺子前。
嫁到将军府后,她几乎没有来过这里,以至于门口的沈家伙计见到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迎上来。
欣喜道,“大小姐来了。”
沈妙仪从回忆中拉回,拾起笑容,走进了胭脂铺子,掌柜的立刻迎了上来,“大小姐,您来了。”
臃肿的身体,笑起来有些褶子,这是胭脂铺子的吴掌柜,当初也是她父亲的得力助手,他虚虚地朝她行了个礼,这才抬起头来笑看着她,满脸都是和蔼慈祥。
沈妙仪朝他笑了笑,这边认真地打量着这个从未好好看过的铺子,这里的胭脂,有沈家祖传下来的秘方,女子用完后面如凝脂,并不会像其他胭脂那班有厚重感。
所以这些年来,生意一直很好。
以至于后来会出现陷害的情况,也是他们嫉妒。
“大小姐可要看账簿?”
话虽如此,可吴掌柜却已经将一沓账簿拿了过来,不由分说放在了沈妙仪面前的桌子上,端着的茶还未曾触碰到唇,她就差点被呛到了。
她是有这个心思,可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她对这些数字实在敏感,一看就想睡觉,可在前世,她被顾渊按着学了一段时间,在她看到算盘都想吐了情况下,他又将中馈之权给了周梦洳。
她叹息着手肘撑着头,“不用了吴叔,我相信你们。”
另一个是,她实在不想再看了。
她知道女子自古以来逃不开嫁娶,只希望能够找个让她不用做太多事只需要躺着享受的男子为夫。
思索着,脑海中却不自觉想起了方才在客栈的情景。
耳垂似有火灼烧,他指尖摩挲着拂过她,那一瞬间的激灵,像是从头麻到脚。
罪恶感袭来,她甫一拍头,愤恨地恼怒自己,竟在此刻想起了宋寂。
长睫下敛,她遮住了美眸下的羞意,再看向春绿时,她正急急忙忙地从铺子门口跑了进来,口齿几乎不清。
“夫……夫人,外面有人闹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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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错弄鸳鸯(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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