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卿,宁卿!”
华庭推了推趴在桌上睡着的人。
宁卿猛地惊醒,温热的手掌按在雕完还没抛光的‘二龙戏珠’玉牌上,仲夏天里冒了一身冷汗。
“你怎么回事?自从昨晚见了那个喻颂今之后,你就魂不守舍的。怎么,他给你下蛊了?”
华庭正端着水杯喝茶,嘴里这口还没咽下去,就听见宁卿幽幽地来了一句,“他是我前男友。”
得,这口毛尖直接喷了出去。
“噗——不是吧,他近几年都没什么绯闻,敢情最大的绯闻藏在你这!”
华庭顺手也给宁卿倒了一杯茶水,“我说的呢,你也考虑考虑,别抹不开面子,这人脉你得好好利用。”
宁卿没吭声,脑子估计还没上班呢,恍恍惚惚地接过来,喝一口,下意识晃了晃脑袋。
华庭不禁笑道:“你脑子里有水啊?”
宁卿也笑,“可能是吧。”
如果不是脑子进水,怎么会突然梦到那些陈年往事。
那些事倒也没什么,如果他们大学时候没有再遇见,她和喻颂今之间恐怕也不会...
一阵悠然的二胡伴奏倏地响起,将宁卿的思绪打散,华庭在另一张杂乱的工作桌上翻找了一阵,终于在一堆废玉料里翻出了自己的手机。
闪烁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号码,华庭接起来,“喂,你好。”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华庭嗯了几声,“对,这里是瑜笙记,哦,你找宁卿?”
宁卿一脸懵地把手机接过来,电话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宁,是我啊。”
“筱,筱眉姐?”
孙筱眉是山川湖海乐队里的键盘手,表面上沉默寡言,是乐队里最缺乏热情的一个,而宁卿却明白她的外冷内热,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她总会记得。
“你果然还能听出我的声音,我在芳华酒店,你有空的话能不能过来,我很想见你一面。”
过去了这么久,星星也很想你。”
宁卿心尖一颤,“星星...还记得我。”
星星是孙筱眉的女儿,今年应当八岁了,她长得比真正的星星还漂亮,只可惜估计她还是不会说话,得她这种病的孩子也被叫做来自星星的孩子。
“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宁卿立即打车到了芳华酒店,按照孙筱眉给的房间号,上楼敲门。
门很快被打开,宁卿一低头,见星星眨巴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她,许久,啊啊地叫了几声。
孙筱眉走过来星星说:“这是宁姐姐,你还记得的吧?”
星星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宁卿,孙筱眉浅笑,“进来坐吧。”
“我们大概会在流华开两场演唱会,之后就要去鸟巢了。”
“嗯,祝你们一切顺利。”
宁卿搂着星星的肩膀,在沙发上坐下,星星就站在她身边敲打两块小玉牌,玉石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你给她的玉牌,她连睡觉都要握着。”
宁卿看着玉牌上她亲手雕刻的灵猴,那正是星星的属相。
“她很有做玉雕的天赋,比其他小孩都能沉下心。”
宁卿就算再刻意回避,也很难屏蔽所有关于山川湖海的消息,乐队里四个人的近况如何,她也犯不上再问,若说见面,她在手机视频里或是商场大厦上都见过多回。
更不用说,有些人倒不如不见。
孙筱眉忽而垂下眼眸,苦笑道:“从全国巡演开始,每一场演唱会我们给你留了一张门票,可你一直没有出现过,这一次在鸟巢,我们还是留了,但我猜...你还是不会来。”
宁卿愣了愣,随即粲然一笑,“现在你们可是红透半边天,在网上一票难求呢,原来我这么大面子,劳你们还想着我。”
“不过,筱眉姐还是那么了解我。”
宁卿的语气平静无波,临走时,孙筱眉拉住她,“不管从前怎么样,我们还是朋友吧,当年你一走了之,音信全无,现在我们也算是终于重逢了,留个电话给我好吗?星星或许还能跟你学玉雕呢。”
星星也走过来拽着宁卿的袖子,眼神执拗。
宁卿摸了摸她的头发,“好,我也愿意教星星。”
孙筱眉送宁卿到一楼,“这附近很容易被人拍到,我给你叫了辆车,你坐这辆车走。”
只见门外花园里的喷泉前停着一辆黑车,宁卿点点头,半开玩笑道:“你果然还记得我没考驾照这事。”
孙筱眉但笑不语,目送着宁卿坐到副驾驶,那张平淡的脸在看到驾驶座上坐的人时瞬间浮现出惊异。
“你...怎么是你?”宁卿一紧张就开始舌头打架。
喻颂今转过来看她,神色尤为专注认真,像是不认识她一样,终于还是忍住没有动作。
宁卿埋着头,直到听到车门被打开,喻颂今的声音像电流一样穿过她的耳膜,“你等一下,我跟筱眉姐说几句话。”
喻颂今一下车,宁卿就开始打量起车内的环境,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这辆车是喻颂今的,那副驾驶除了她,有没有坐过别人?
宁卿光看还不够,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起来,从她面前的收纳板摸到驾驶座那边的方向盘,不知碰到了哪,前挡风玻璃忽然竖起两条黑线,开始有规律的晃来晃去。
宁卿被吓了一跳,怔了怔,才意识到自己把雨刷器给扒拉开了,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关,又随手一拨,车左面亮堂了起来。
“......”
没一会儿,喻颂今走过来的时候,就是近光灯、左转向、双闪还有雨刷器一齐迎接他。
喻颂今隔着玻璃,向宁卿发送了一个疑惑的笑容,宁卿恼羞成怒地按了两下喇叭回应他。
等到喻颂今上车,宁卿不卑不亢地目视前方,“抱歉,我…不小心...”
喻颂今笑着把宁卿按开的都关了,觉得她像只喜欢瞎按的猫,转念一想,琢磨清楚她的意图,笑意更甚。
“没有高跟鞋和口红印,也没有别的香水味,这辆车的副驾驶没坐过别人,你是第一个。”
宁卿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在嗓子疼狂跳,她深吸一口气,两只耳尖默默染上红晕。
她定了定神,心想,喻颂今那么大个明星,根本不会只有这一辆车,所以她刚才简直是脑子短路,终于冷静下来,她目不斜视地说:“开车吧。”
喻颂今却忽然凑近,两人近在咫尺,极尽暧昧。
宁卿微微别过脸,强作镇定,“安全带,我知道。”
她刚要反手去摸安全带,不料喻颂今直接吻上来。
喻颂今亲了一下宁卿的唇角,蜻蜓点水一般,随后意犹未尽地笑,“对不起,不过…也算是扯平了。”
钥匙被他轻轻扭转,发动机启动。
在那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宁卿都觉得格外煎熬漫长,总算捱到了瑜笙记,宁卿逃也似的跑下车,没走几步,就被追上来的喻颂今攥住手。
宁卿顿了一下,果断甩开他的手,在原地滞住,转身露出一个浮于表面的礼貌微笑,“还有事?”
喻颂今却万分真挚地望向她,小心翼翼地问:“我,明天还能见你么?”
宁卿的心防岌岌可危,她总是无法拒绝喻颂今这样的眼神,从前是,现在也是,她竟然下意识点了点头,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喻颂今就赶紧噙着笑意上了车,生怕她反悔。
翌日,喻颂今一大早就开车到了宁卿楼下,这片都是流华的古城街,又是鸡都还没起的时候,人流量少,他连墨镜都没带,就径直推门进去。
还没到瑜笙记的营业时间,华庭早起去了玉料市场,大门就没锁。
宁卿不是起得早,是她压根没怎么睡,她正坐在二楼工作桌面前,想着怎么让喻颂今别来。
要不然打电话给筱眉姐,拜托她转告一下,就说我要出去调研学习,这些天都不在流华,或者直接去玉料市场找华庭算了。
宁卿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自言自语,而喻颂今就是伴着她这碎碎叨叨的话音上来的。
两人面面相觑,喻颂今面色复杂,一副很委屈的样子,“门没关,我就顺着楼梯上来了。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宁卿又是嘴比脑子快,下意识就否认,“不是…”
喻颂今面色稍霁,步步紧逼,“那是什么?”
他几步走到宁卿跟前,宁卿只好错开眼神,低下头,研究起这二楼咯吱咯吱响的地板。
“你,没有男朋友。”
喻颂今想确定自己的调查结果,故而这句说的没头没尾,像陈述句又像疑问句。
宁卿却当成是疑问句,竟直愣愣地嗯了一声,话音未落,喻颂今忽而上前一步,将宁卿紧紧锁进怀里。
“对不起,让我抱一会。”
宁卿呼吸一滞,险些喘不过气,她挣扎几下,难以挣脱,只能无可奈何地渐渐放松下来。
她忍不住想,这些年,他又像现在这样抱过多少人呢...
喻颂今抱得更紧,直接道:“我在追你,你不会看不出来。”
门外欢迎光临的铃声响了几下,显然是营业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有客人进来,宁卿即刻挣开喻颂今,整理思绪,神色自若地走下去。
走进来的是位中年女人,她看过了瑜笙记放在线上的几款玉吊坠,想来给她女儿定制一枚。
宁卿引着客人去选料子,喻颂今也跟了下来,暗地里拽住宁卿的手,不轻不重地揉捏她的指腹。
宁卿脚步一滞,客人也跟着停下来,“怎么了?”
宁卿尴尬一笑,“没什么,您接着说。”
“哦,我说啊,我女儿明年就要高考了,我想特别做个文殊菩萨的玉牌给她。”
宁卿表面耐心地听着,实则已经被喻颂今惹红了脸,趁着客人低头选玉,她转过身狠狠地瞪了喻颂今一眼。
喻颂今便没再凑上来,只乖乖地站在一旁当吉祥物。
等到客人选好玉料,跟宁卿商量好了图案和工期,等着开票的时候,目光不由得被喻颂今吸引,随口道:“呦,你男朋友长得真帅,嘶...跟哪个明星长得像来着,我一时间还真叫不上来名,就是唱那个...”
她径自哼唱了一段,基本没在调。
喻颂今也没在意,主要是将男朋友这事认下来,便颔首道:“谢谢。”
宁卿想矢口否认,却被抢占先机,又怕喻颂今真被认出来,到时候不知道要惹多少麻烦,她赶紧笑脸送客。
把客人送走,宁卿正色警告喻颂今,“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还是快走吧。”
喻颂今上前把门关严,转身又从被背后抱住宁卿,“我好想你…真的,从前…”
宁卿直接打断他,“从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们分开的这三年,各自过的…也很好了,你也算功成名就,今非昔比了,或许我们根本就不合适。”
喻颂今用收紧双臂来抗议。
宁卿被箍得生疼,咬着牙继续强颜欢笑,“说不定我就克你呢,你看我们分开之后,你的事业就蒸蒸日上,你总不能为了我把自己财运堵死了。”
喻颂今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毫不犹豫地说:“我要你,我只要你。”
宁卿半边身子被这话震得一麻,正不知道说什么,喻颂今的电话铃声忽而响起,宁卿连忙借机挣开他。
那铃声是吉他的声音,宁卿莫名觉得熟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名字。
“乐队有事叫我回去。”
喻颂今依依不舍地走到门口,“那我、先走了。”
宁卿当机立断关上门,却觉得自己的一部分也被关在了门外,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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