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双修了？”
秦芜生刚回来听见的便是这一句，明明方才被人这么问还没什么情绪，这会儿却是涨红脸。
余妄一扭头看见他，莫名也有点臊得慌，忙否认：“没有。”
苗悠悠余光瞥见秦芜生，又凑到余妄身边，“你该不会是不好意思才否认的吧。没事，别害羞，我和露露不也……”诺生露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
“唔……唔！”
诺生露干脆点了她的哑穴，“悠悠胡言，余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余妄还没从双修一事上回神，只得尴尬应声，“没事……”
苗悠悠抿唇幽怨看向诺生露，秦芜生好像完全忘了先前邈大人意图强抢余妄这件事，握紧余妄的手便冲诺生露大方摆手，“没事，童……老言无忌。”
苗悠悠看他的笑浑身一哆嗦，又往诺生露身后躲一些，也不哼哼了，垂眸盯着那两人紧握的双手。
秦芜生开心了，握得更紧，更嘚瑟。
下一秒余妄松开他的手，目光直直落在诺生露身上，“诺大人，阿生体内的魔息可看出什么了？”
秦芜生阴阳怪气，“是啊，诺大人可看出什么了？”
诺生露：“……”
他阴阳得过于明显，苗悠悠也能听出醋味，时不时冒头看一眼余妄的反应。
当事人却好似毫无所觉，还在忐忑不安看诺生露，一副生怕秦芜生得了什么大病指不定下一秒就能原地升天的模样。
阎浮洲无语凝噎，“你不如看看你旁边这位，都快成醋坛子了，哪有病重的样子？”
诺生露迎上余妄担忧的目光，毫无心理负担地胡诌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欲求不满让个别魔族扔出的魔息有可乘之机钻进灵府罢了。”
秦芜生骤然瞪大眼，堪称质问盯着她。
诺生露面无表情回望过去，自认为这是个天衣无缝的答复，顺道可助其一臂之力，着实不明他愤怒的原因。
秦芜生还要再瞪，余妄正巧转过头，“解释解释。”
秦芜生有苦难言，瘪着嘴一脸冤枉看着余妄，“师兄，我没有……”
诺生露忽然轻咳一声，“我还没说完，”她在秦芜生几欲杀人的目光中悠悠补上拖沓许久的话，“除了双修以外，长时间滞留在魔界也会染上魔息，过段时日便会自行散去。”
秦芜生、余妄：……
秦芜生严重怀疑她是蓄意报复，有证据，看苗悠悠笑得肚子疼的模样就是证据。
余妄模样不似气愤，但瞧着秦芜生是气的不轻，没忍住笑将人揽至身后安抚，看向诺生露：“散去后可会有余疾？”
诺生露没看他，而是错开他的视线，看向余妄身后正和自己打眼谜的秦芜生，点点头便是接收成功，再次看向余妄时一本正经道：“毕竟是魔息，一般不会闯入灵府，择生这种情况虽少见，但以往也有修士中招，如今知晓的解决方法，唯有双修。”
余妄一言不发，只看着她，似是想用眼神唤回诺生露的良知。
诺生露说的这般唬人，若非他后来修炼时有所知晓，恐怕真会被唬住。
早些不明那些魔息从何而来，他生怕是因自己开启阵法导致的，如今既然知晓是误闯的魔息他便能放心。
余妄能如此相信诺生露也是有依据。
临风宗藏书阁中有一典籍，上面有记录修士染上魔息的案例，然而只消三日，这魔息便会自行消散，并不会有余疾。
而眼前之人能说些一板一眼，也算是……天赋异禀？
余妄本是想维持自己三百年前的形象，却没想就此给自己挖了个坑，也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
他点头，冲对面之人温和一笑，“多谢诺大人告知。”
诺生露坦然应下：“不谢。”
余妄没和苗悠悠他们待久，客气几句便拉着人赶紧逃离。他是真怕诺生露又说出些什么话来。
余妄估摸着时间和玉龙联系，纸鹤送出，传出的不是当初的求助，仅是单纯询问情况。
天色渐暗，余妄和秦芜生找了家酒楼歇脚，没点吃食，只上了茶水。
地域位置原因，魔界一日月更替能抵得外界一月，细细算下来，就抵达魔界到现在，他们已在此处带了五六日。
日夜颠倒不清，最容易让外来修士迷糊。
忽然一阵喧哗，外头吵闹起来，混杂着不清的乐声。两人几乎同时从窗向外看。
乐声越来越近，诡谲、空灵，似蛊惑人心。
魔群簇拥着一座高台往前方去，嘴里高喊着一个名字。秦芜生下意识看向余妄，便听道：“妲诀圣女。”
妲诀圣女，是魔群呼唤的名字，在修真界，她有一个名字——妲诀蛊女。
话说旧魅族有一种提升修为的术法，称“赐”。如其名，赐，乃由他人赐予魔息；赐予之人便是这妲诀蛊女。故而此术法又有一名，为妲诀术。
妲诀蛊女需是天生魔族女子，在出生之时中下虫蛊，与其伴生百年后再将虫蛊生挖离体，届时称妲女，自此后开始修炼。修炼的魔术也非寻常，需在虫窟内食虫躯饮虫血修炼，再让蛊虫分隔皮肉爬遍全身。
往往妲诀修成需得又百年。
然往往修术的魔有数千，真正修成的兴许只有一魔。届时便将是整个魅族的至尊者，纵使是魅魔头头也比不得的，甚至魔族其他族落也有些许对妲诀蛊女心生向往。
后来旧魅族隐匿，如今的魅魔鲜少有修此术的。
余妄对这些没有兴趣，只想等玉龙回信后离开此处。
然而天公不作美，那座高台在酒楼外停下，花瓣洪水般冲进酒楼，又似溢满柔情蜜意飘然落下，酒楼内的烛火倏然间明亮了几分。
门外高台上的女子罩在纱幔下，媚声唤出：“妲诀在此，请两位仙君一叙。”
仙君，两位。余妄知晓是他二人，手中茶盏并未放下，反倒满腹闲心抿楼茶只当不知道，秦芜生像是完全不晓得，握着余妄的手戳戳捏捏，就是不理魔。
见这二人不识趣，外头已然有魔族不耐烦，冲进来便喊，“哪里有仙君，没看见圣女要见吗？赶紧出来！”
余妄仍旧不吭声，秦芜生继续捏捏。
两边沉默不久的时间，远远的轿辇上女子柔柔笑出声，倒是淡定开口：“妲诀任摒玫，请仙君到长生殿一叙。”女子说完便不再纠缠，领着一众魔族往长生殿去。
酒楼内，余妄的仍看着窗外不吭声，秦芜生看着他的眼睛，知晓他这是要去赴约。
余妄看向秦芜生，道：“我需要去一趟。”
秦芜生没问其他，笑着勾余妄的手在掌心挠了挠，应道：“好。”
往那桃花开遍的识海去，余妄问阎浮洲：“当初我并未听说魅族有内斗，任摒玫是怎么回事？”
自古魅魔贵族与妲诀术族便势不两立，一旦妲诀蛊女降世，魅魔贵族地位便会受到威胁，届时魅族内部便又是一场持续百年的斗争。
阎浮洲玩着“余妄”的头发给他编辫子，动作不停随口回道：“她啊，就是出来玩玩，过段时间就回去了，”说及此，他才停下，有些意味深长道，“不过，这次兴许会多待一些时日。”
“因为我？”
阎浮洲肯定道：“因为你。”
余妄握着秦芜生的手紧了紧，没注意到后者看他的眼神。
长生殿外，高台落下，乐声响起，银铃声不绝于耳，这一方天地好似一场宴会。
“妲诀树，种因果，结悲欢，聚喜乐……朝魔神，跪堕妖……”
声音回荡重叠，空灵迷蒙，似蛊，似魅，又似神。
高台下蛊巫敲鼓喝声，只听见又一阵高呼“妲诀圣女”。
待一场宴会结束，任摒玫早不知去了何处，余妄二人等魔群散去，行至长生殿门口，轻轻扣响门扉。
殿门被一股力拉开，殿内空荡却明灯高照，长殿末端，任摒玫侧躺在床榻上一手撑着头看两人，“请。”
余妄将秦芜生揽在自己身后，率先一步进入殿内，任摒玫好笑，“这么警惕做什么，我又不吃人。”
余妄平静道：“怕你勾了我道侣的魂。”
秦芜生心里冤枉，有苦不能言。
任摒玫挑眉，“道侣？他？”
两人走近，殿门缓缓合上。殿内烟雾弥漫，角落的点了香薰，香味不浓，却似有若无勾着人去嗅。
任摒玫转换托脸的姿势，似是在打量秦芜生，许久她道：“道侣……也不错。”
她下了榻光脚走在艳红的地毯上，绕着余妄左看右看，白皙的脚背上在有力时能看见骨骼的形状。任摒玫的模样生得好，天生媚骨，又因修成妲诀更显魅人。
她一手挑起余妄的下颚，在秦芜生要瞪眼吃醋前道：“我只是看看。”她生的一双凤眼和余妄极像，话落便转过头问余妄，“你可晓得我是谁？”
余妄任由她拖起下颚，原本因看人而低下的头被拖着使其看着高傲，眼皮下垂，眼睛轻浅瞥着身前的人，更给人一种蔑视苍生的错觉。
他的眸中平静无波，薄唇亲启，“不知，但我猜，应与母亲有关系。”
任摒玫眉心微挑，勾着余妄下巴的食指轻轻刮过，她笑道，“不算傻。”
余妄当然不傻。任摒玫与他母亲一般无二的长相，他若是还认不出，要么是傻，要么是和左沧鳞一般的脸盲。
这么大刺拉摆着一张脸，再听名字，和余妄母亲的名字就有两个字是一样的，秦芜生也能猜出有关系，否则也不会忍了这么久的醋仍一言不发偷听。
诸多事实摆在眼前，余妄不得不冒出一个猜测——他是魔族后裔。
任摒玫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凳子，拉着余妄让人坐下，全然不顾秦芜生的感受。
后者满脸醋味，敢怒不敢言，站在原地不蹲着，尽量让自己拥有存在感。
任摒玫瞧着余妄的眉眼，道：“你唤我一声姑姑便好，”说着她没等余妄真的唤她，便问：“秋娘如今怎样了？”
余妄身体一僵，道：“母亲早已离世……”
任摒玫抚着他发丝的手一顿，随即又恢复动作，喃喃道：“难怪……”
余妄摸不透她的心思，便不吭声，只管让任摒玫玩他的头发。
烛火燃烧的声音不至于让殿内显得过于安静，耳边头发被手指梳理区分的声音沙沙的，任摒玫忽然问他：“她何时走的？”
余妄一板一眼答，“我十五岁时。”
任摒玫：“还未及冠吧。”
余妄轻轻嗯一声。
任摒玫自手心变出一把梳子，将余妄后面的小辫解开，梳顺，取了个发冠给他戴好。
“魔界没有及冠礼，姑姑也不懂，便这样，勉强算是替秋娘给你及冠。”
任摒玫看着他仙气飘飘的模样，纵使一身黑衣也掩盖不住那股莫名的悲悯的气息。
“你和你爹很像。”
余妄不置可否，只应承点头。秦芜生探头去看，戴了冠的余妄的确和余父很像。
任摒玫忽然将手中的梳子塞进余妄手里，“这是秋娘的梳子，她走了，便该交给你保管。
“你该是仙，姑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你莫要怪姑姑。”
余妄正要摇头说没事，却不曾想忽地一阵风起将他和秦芜生带到殿外，任摒玫远远看着他们，道：“妲诀蛊不该存于世，是姑姑对不起你，不能多陪陪你，你莫怨……”
一阵火起，长生殿火光冲天，火越烧越大，不过片刻便再看不清长生殿的影子。
余妄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大火，脑子混沌着、恍着，身体也不受控制的轻轻恍了下。
莫名不受控制地想——
我还有亲人吗？
OK～现在让我们看看当听见“唯有双修可解余疾”时两位的反应：
秦芜生：干得漂亮！
余妄：干得漂亮……
此时的最佳辅助诺生露：好兄弟，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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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妲诀蛊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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