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衿的困惑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有通知下来,召开紧急全员大会。
她的入职资料还在编辑组,名义上还是隶属于编辑组,所以是要坐在编辑组的区域。黄佳希挥手招呼她坐到旁边的位置,遥衿看到她的另一边是董欢。
遥衿再次见到陈风荷,她坐在会议室的主位,面容严肃针对举报信事件,表示公司会彻查,同时刘责成停职。
会议主持人简要介绍大会内容之后,陈风荷发言,关于举报信事件,表示公司会彻查,同时刘责成停职。
她神色严肃认真:“女性在职场上一直在以来都饱受争议,我同样作为一名女性,是绝对不能容忍任何不公的或者是对女性不利的人留在公司。”
“……这次事件…..”
“如果大家以后遇到任何令你作为女性身份而不适的事,希望大家及时提出。后续我们会搭建一个内部的匿名投诉网站,大家可以在里面畅所欲言。当然,是不侵害他人权益的畅所欲言。”
“我们公司这个平台是让大家共同成长,互相成就的。”
“如果在座的男性与公司人事管理理念有歧的,随时可以离职。如果你觉得你在这里是在遭受不公,这恰恰是因为社会发展以来,你看的都是到职场里对男性的宽容和偏爱,和看不到的对女性的苛责。”
“我们并不是在剥削任何一个性别。社会的畸形,是明明是公平的行为规范,男性因为长久享受到的特权不自知,而将真正的“公平”认作是对女性的偏爱。殊不知,实际是女性一直在被压迫。”
“所以我更希望,能有更多人为真正的“性别公平”做出一点贡献。在这里,我要消弭一切对职场女性的误解和区别对待!”
……
遥衿情绪被调动,不止她,在座的所有女性都不可能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陈风荷快要结束发言,遥衿双手合十,预备做鼓掌的姿势。
台上主位的人话音落,全室寂静。
遥衿头脑还是热的,双手拍动。静悄悄的,她的位置传来掌声。
最先是隔壁的黄佳希扭头看她。
等她意识到自己是第一个鼓掌时,已然响起满室掌声。
她脸热着,面对多方投射的目光,露出礼貌又带着初入职场的青涩腼腆笑容。
主位上,陈风荷也唇角轻翘,她自信饱满,眼神赞许,和遥衿对视。
遥衿不由得更加脸热,又还想着等会儿要留下和她问清楚自己的情况。
久久后,会议主持人做了会议总结,宣布了由运营部的副组长任为代组长后,会议结束。
大家陆陆续续离开了大会议室,遥衿站到一旁,她坐的位置靠后,人群从她身旁离去,留意陈风荷的位置。
“遥衿,你不走吗?”黄佳希问。遥衿靠着墙站,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遥衿笑笑:“你们先走吧,我不着急。”
董欢看了一眼遥衿,带着些许意味,没等遥衿反应,只留下了她和黄佳希的背影,两人手挽手随着人流离开。
遥衿也无意深究她的眼神含义,好一会儿,会议室变得空荡荡的,陈风荷和几个负责人似乎还要开会。
她看过去,恰好和陈风荷对上了视线。
遥衿不好打扰,只好先出了会议室。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时不时有人目光往她这瞟。
会议室里不像是能够迅速结束,遥衿只好先回到运营组办公室。
她坐在椅子上摇晃几圈,目光放空,思索该如何去和陈风荷提自己的疑问。
当初是陈风荷亲自面试她的。在之前,遥衿一直以为是因为她应聘的岗位所在部门重要,甚至是自恋地幻想了是自己简历的某一点让她对自己重视。所以是由总监亲自面试自己。
但是这在大家通过人事、部门主管的一面二面入职的情况比照下,抛开她自身是当事人的身份,遥衿都觉得自己是“走了后门”。
之前董欢背后议论她,她可以当做自己或许在别人眼里是无比幸运,以至于遭人羡慕嫉妒了。
但是前有董欢,后有刘责成,再有这次举报信事件的爆发。
遥衿细细抽丝剥茧,举报人是她现在所在的公众号运营岗前一位任职者周媛,周媛在工作期间受到刘责成的压榨,还被胁迫买通私稿,为了脱离刘责成,最终不得不选择离职。
这正中刘责成下怀,他原计划把周媛逼走之后,象征性地面试应聘者,借口人手不足,要从编辑部要人。要的人也是周媛举报信里提到的,那个她不断被迫采纳、发布的稿件的写手。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个位置最终没有落到那个人头上。幸而举报信里说了,刘责成的企图偷天换日的计划没有成功。
否则遥衿这个亲自由总监面试入职的人,这么恰好地从编辑部到运营部,顶替了周媛的岗位,或许此刻她也深陷在舆论漩涡之中。
但是,旁人不知,遥衿却能隐约猜测到,为什么是她被调到了这个岗位。
遥衿思路逐渐清晰 ,脚下一蹬,座椅回到工位前,她拿起手机,给陈风荷发了条微信。
虽然想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也一直不断告诉自己,自己并不低人一等,而且陈风荷是一个公正且亲切的上司,要独自面对陈风荷,并且是问让她有些羞于开口的问题,遥衿还是不自觉带着学生面对老师的敬和畏。
工作期间不断注意着手机的信息,没有收到回信之前,她忐忑对方看到她的信息时不耐或者是有什么想法。
终于在想象了无数种可能之后,手边的手机亮起。
陈风荷:没问题,半小时后,到我办公室。
遥衿回了好。
思索着如何让对方觉得不那么干巴巴,手指在表情包列表里滑动,踌躇了会儿,选了一个正常的可爱乖巧的表情包,发送。
遥衿在大脑里胡思乱想,甚至虚构了接下来可能会产生的对话和画面,以及知道真相后,她该如何选择,留下来,还是离开?
甚至,她心里是偏向于,她或许真的是“走后门”,才进了这家公司。
她带着坐立不安但坚定的勇气,在半小时还剩十分钟的时候,离开位置,先到洗手间洗手,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些。
总监办公室在同层,不过在这层的基础之上设了旋转楼梯,是层中楼。
遥衿到时,满室透亮,但是静悄悄的,玻璃室外,设了室内咖啡吧台和沙发待客处。
遥衿坐在靠近楼梯的单人沙发椅,她脊背挺直,两手握着手机,双腿并拢,背影纤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又无比敏感地关注着是否有人到来,多次不时转头关注楼梯下的情况,在看到一道穿着商务又不失魅力的黑色交背裙时,她站起来,到楼梯口等待。
陈风荷走上台阶后注意到她,对她亲和一笑,然后停住脚步,和身后的助理说了句什么。
白芷兮听完总监的吩咐,点点头,和楼梯口上的遥衿对视一眼后转身离开。
“来啦?先进来吧。”陈风荷自然地将遥衿引入办公室,一边随手绑了个低马尾,问,“坐,要喝点什么吗?”
“不、不用了陈总。”遥衿有点不知所措,老板要亲自给她倒喝的?
拒绝的理由解释还未说出口,陈风荷已经把一杯凉白开放到她面前,“遥衿同学,看来你还没有学会改掉下意识拒绝别人的‘坏习惯’。”
遥衿想起,第一次见面,也是陈风荷告诉她,不必要总是觉得别人为她主动提供帮助,是给别人带来麻烦,就总是下意识就拒绝别人的帮助下。
遥衿顿生“老师教了我但是我却没学会”的羞耻感,她只笑笑,把没说出拒绝理由,拿出来当作解释,遮掩自己“没有成长”的事实,“因为确实是不渴的。”
陈风荷没有揪着这个话题,端着杯子坐在遥衿的另一侧,凉水下肚,又抽了张纸巾轻轻擦去唇上的水,这才看向遥衿。
“说吧,找我什么事呢?”
遥衿已经把想说的话打过无数次腹稿,但此刻说出来,问得磕绊,也婉转迂回。
“陈总,我、我想问,当初为什么是你直接面试我呢?”她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听说,大家都是先通过人事的面试,然后才是部门主管,或者是人事和部门主管一起面试的。”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呢?”陈风荷不答而问,主动权一下子到了她手中。
遥衿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被带进对方的节奏里,思考要怎么才能更好地回答这个问题,是实话实说还是编个理由。
“因为,”她一直不能很好地处理这种情况,“在和同事大家聊的时候知道,好像只有我是您面试进来的。”
遥衿想起之前在茶水间听到董欢的恶意揣摩。但是这是绝对的,不可能和上司直白描述的情景。
陈风荷点点头,但是也想到了其中的弯弯绕绕问,“亲自面试你,当然是因为我觉得你的简历很漂亮。我很久没有和你这个年纪的女孩直接打交道,所以想和你聊聊。”
遥衿受宠若惊,解释很合理,但是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的脑子快速转动。
“您会看每个应聘者的简历吗?”通常,总监不会去看应聘简历的吧。
啊呀呀。不小心还是露馅了。陈风荷想到那人将遥衿简历给自己时,她为了认识一下简历里什么人,能让落魄时都不愿让大家知道的朋友,第一次卖面子托自己办事,就亲自进行了面试。
没想到却让看着娇小乖巧但实则自有一套处世原则的女孩起了疑心。
“当然是见到了你的简历,才会产生亲自面试的想法。”陈风荷避重就轻。
“是在官网照片看到我投递的简历,然后觉得我、还不错吗?”遥衿渐渐卸下了对面前人的畏惧,有渐渐夺回主动权的趋势。
“电脑?我看的是你的简历文件。”陈风荷微蹙眉回忆,想到那人托人将文件送来给她,还专门在微信上说这件事。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说漏了嘴。
“包括各类奖项的对吗?”遥衿步步诱敌深入,真相就会在她的下一刻回答里。
“对。”陈风荷下意识答。
是了,这就是破绽之处。
“是,易老师把我的简历给您的,对吗?”遥衿轻咬下唇,再开口,声音带上了微微的抖,她感受着的自己颤抖。
这是她设想过的可能的情况之一,此刻真相揭开。
陈风荷一下子反应过来,她在挖坑让自己跳。
遥衿继续说:“我在网上投的简历,是没有附上奖项的资料的。有奖项的纸质资料,都是被邀约进行线下后带去的。”
“有一次,不小心把一份资料落在易老师车上。”遥衿仿佛浑身都在感受着因为情绪激动而激烈跳动的心跳,但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平静地陈述着陈风荷能拿到她的纸质简历资料的前因。
虽然被说破了,但是陈风荷毕竟经过事,很快捋清此时的情况。
“遥衿,你现在是认为自己和别人面试流程不同,认为你是通过不正当的竞争手段进入我们公司吗?”她端正脸色。
遥衿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和无言,印证了她的想法。
她确实在挣扎。她给自己套上了“走后门”的枷锁,潜意识认为自己并非通过正常的招聘流程,通过了正常的面试流程进而入职公司。
这有悖于她一直以来的道德观念。
她张了张唇,没说出话。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别人的面试官是某个部门的主管,但是面试你的人,是公司执行总监。”陈风荷逻辑清晰,抽丝剥茧,给她厘清其间关节,“这说明,你进入的是最高层面试。难道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你不是在进行面试吗?”
遥衿思绪一片混乱。
陈风荷的手机这时响起来,遥衿看到上面的备注是“老公”。
她呼吸一窒。
此刻除了对自己入职的内幕的道德绑架,还有在知道是易逢亭和陈风荷推荐的自己时,那一点点小小的猜测被放大。
陈风荷只看了一眼,就掐灭手机,看向遥衿。
遥衿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打听面前自己的老板的**:“陈总,和易老师,是……夫妻?”
“我的男朋友可不是他。”陈风荷笑。
“那,是前男友?”她追问。
陈风荷狡黠一笑,“你可以和你的易老师求证。”
“你的XXX”,仿佛给后者冠上了私人所有的名义。
遥衿不知为何觉得胸口闷闷,身体里,丝丝情愫从心间开始流窜。
她思绪依旧混乱,但此刻并不再追问。
心里已经倾向于,她们一定是有过感情交往。
因为没有否认的回答,通常就是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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