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罗樑并不排斥他和阮如泪的关系。
学校里经常会有迷妹迷弟拿“坚冰”这个词来形容戚学长。——倒不是罗樑自吹自擂,他觉自己也很符合这个词。阮如泪办完事后时常会和他说一句:“你可真是个冰块”;他则会站在镜子前,欣赏自己和学长如此相似的刚毅的身形、侧脸和鼻梁……
罗樑也有参不透自己的地方。每当戚靳出现在实验大楼旁的枫叶林的时候,他就会悄然离开那片林子;如果他在取餐时见到戚靳坐在梨花食堂的一楼,他则会前往二楼就坐……
他会给自己的这些行为找解释,——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而戚靳作为校园巨星总会引起周围人的嘈杂与轰动,更何况他和戚靳的外形气质实在太相似了,如果不慎被戚靳的梦女梦男们盯上就更加不好了……
这些解释堪称完美。——但关于戚靳本人是否曾注意过他,对他来说自始至终是一个谜团。
……
分手是阮如泪提的。
阮如泪那时只和他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爱的是真正的阿靳。”
实在是一句莫名奇妙的话,——因为两人明明都知道阮如泪爱的是戚靳本人。
但无论如何,离开了替身游戏之后的、时常站在几千个戚靳的谷子中央哭得撕心裂肺的阮如泪,看上去确实更爱戚靳一些了。
——或许梦境终究只是用来自我满足的东西,和**的关系远远大于和爱的关系。
——但像阮如泪这种浅薄得无可救药的蠢货居然也会进入“爱”这样崇高的境界里吗?——罗樑觉得这场面实在很滑稽。
但无论如何,阮如泪和“镜界”已经成为了那时候的罗樑生活里的一部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阮如泪就这样突然离开,他还是多少感到了有些失落。
于是阮如泪将其好友殷林介绍给了他,殷林同样是老白俱乐部的会员,还是连老白本人都十分尊敬的一位会员。阮如泪说,“殷兄有着不输于我的姿色和X瘾,现在又刚好缺少一个爱玩‘镜界’的固定伴侣。”
……
罗樑觉得,自己的人生中有两次犹如在冰层破碎的寒冷中的陡然下坠,一次的起因是红藤,另一次则是殷林。
在阮如泪那里,他只是个阴影中的旁观者;而在殷林那里,他却是个在烈日下心神俱失的旅人。
……
罗樑第一次见到殷林是在老白俱乐部的一间纯红色包间里,阮如泪请他和殷林喝昂贵的半干红葡萄酒。
那酒烈得像宝石的光,也像殷林那双艳红色的眼眸。
罗樑觉得那双红瞳很漂亮,可每每当他试图和其对视,殷林就会把眼神移开。
此时的罗樑还分不清殷林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于是他决定好好试探一下:“你为什么不说话?”
阮如泪却在此时咋咋呼呼地勾搭上了殷林的肩膀,幼稚的脸上满是醉态的红晕:“啊呀呀我兄弟我了解!我兄弟就是太害羞了,所以才不和你说话呀!你说对不对呀?兄弟!”
罗樑第一万零一次觉得阮如泪真的很烦人。
罗樑注意到殷林皱了皱眉,仿佛是被阮如泪身上那股浓郁的酒气给喷到了。殷林依旧僵硬着身体没有做出回应,又或是在迟钝地思考着该怎么做出回应。
罗樑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害羞?”
阮如泪继续嬉皮笑脸道:“这哥们就是和人接触得太少了,整天窝在屋里搞创作呢!能不害羞吗?”
罗樑注意到殷林又皱了皱眉、眼神还忙碌地盯向杯里的葡萄酒。
罗樑继续笑道:“创作?什么样的创作?”
阮如泪:“创作全息脑机游戏呀!——他可是个天才,能一个人做一整部游戏呢!设计文案音乐编程什么的他全包了的那种!我和你说,——你和他玩‘镜界’的游戏体验绝对会很好!他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必然能排进全人类里的前百分之一!不止……是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这么厉害?”罗樑有些惊讶,他是第一次听说在这个年代还能有人一个人做一整部游戏。——而且这样的牛人,接下来会是他的‘镜界’伴侣?
“那……他来找我玩‘境界’的需求是……”罗樑有些纠结他该怎样组织语言,——他原意是想问殷林是真的想找人一起玩‘镜界’,还是出于其内向的性格被阮如泪架着来接盘的。
“我对您没有需求,我只是十分中意您,希望能和您一起游戏。”一直沉默的殷林竟然开口了。
罗樑:“可我们甚至都不曾见过面,又谈何中意呢?”
殷林的嗓音很平静:“罗先生,我喜欢您的故事。”
“我……我的故事?”
罗樑嘲讽地想,——我这种人能有什么故事?
“啊呀呀!对啊!宝贝,我把你的故事全部都讲给我兄弟了!是一点都不添油加醋的那种讲喔!——啊,当然我也不是故意讲你的,主要是我这兄弟作为一个创作者确实很爱听故事,我已经把我身边几乎所有人的故事都给他讲过了……”
罗樑拿着红酒杯的手突然一抖,他注意到,殷林那双原本总在不自觉地逃避他的目光的红色双瞳突然如狼似虎地紧紧盯住他了,那眼神可一点都不似他的声音那般平静。
罗樑想,——他好像真的很重视我的反应。
——可他仅仅只是听阮如泪这种浅薄的东西讲了我的故事而已啊,怎么可能会真正“中意”我?——因为这种事而来的“中意”,难道不会虚浮至极吗?
更何况,阮如泪又能了解我什么?他既不了解我的红藤,也不了解我的过去。——他能了解的,无非就是我对戚靳的崇拜,以及我甘愿在他面前做戚靳的替身这种事而已……
——只因为这些可笑而无聊的原因而中意我吗?
——艺术家果然都很虚伪。
阮如泪虽然醉了,但他却很醒人事。此时,他觉得气氛足够微妙了,于是他退出了包间,给他们创造二人世界。
罗樑无语了一会,良久,他意识到对面的那人不是那种会主动开辟话题的人,于是他颇为随意地开口道:“说起来,大艺术家,你为什么会喜欢关于我的故事呢?”
殷林又开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罗先生,我殷切地希望我的回答不会冒犯到您。坦诚地说,我喜欢您身上的‘病态’。”
罗樑听完后感到很不悦又很好笑:“病态?什么病态?因为我崇拜一个人崇拜到了病态的地步吗?”
殷林摇了摇头:“若是述诸于言语,恐是会折损您身上的美感。改日我送您一幅画吧。”
罗樑自诩是个聪明的人,但他此时属实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不想看到殷林要送给他的画,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在两人一起办理手续、肩并肩走向俱乐部地下的游戏用包间的过程中,罗樑一直在观察殷林:这个人确实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就连和店员说话都会肢体动作僵硬,更别谈和自己一起走路的时候了。而他要么眼神飘忽不知道在乱瞟些什么,要么过于目光炯炯地只盯着自己看,然后中等概率导致他撞到柱子或是崴到脚。
罗樑看他又快撞到了,无奈道:“殷先生,注意脚下,您该多小心些。”
殷林抠了抠脑袋:“很抱歉,我许久不出门,让您见笑了。”
“殷先生,你能别称呼我为‘您’了吗?”
“很抱歉,我只是想再您面前表现得更礼貌得体些。——抱歉,是在‘你’面前。”
“……”
“说起来,你是修什么系的?”罗樑再次随意地开口道。
“我……我不修行……我……我做游戏。”
罗樑实在惊讶:“你居然是个凡人?那你怎么会认识阮如泪那种人?”——因为阮如泪确实和他说过不止一次“凡人都是杂碎,生来该被碾碎。”
“不……准确来说我这辈子大部分时候都是在修行学校里度过的,但我不爱修行……所以我不愿做什么修士……这个意思……我在学校里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应付长辈以及现实生活……
至于阮,我和他是大学同学,我们住得比较近,所以认识。——说起来,‘境界’这个游戏也是我推荐给他的。”
罗樑这回听懂了,而且他严重怀疑这货的修为并不低,否则狗眼看人低的公子哥阮如泪不可能和他称兄道弟,——就算是再惊为天人的艺术家,如果只是个凡人,阮如泪也不会正眼瞧。
罗樑:“那,你到底是修什么的。”
殷林突然情绪激昂:“我能不说吗?因为我真的很讨厌修行!”
罗樑无语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修士发表这种言论。
……
“那个……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殷林站在房间主位的游戏胶囊前,再次用那双灼灼的眼睛盯住了罗樑。
说实话罗樑并不喜欢殷林的那种过于聚焦在他身上的眼神。——如果殷林不看他,那么殷林的眼神就是飘忽游离的,仿佛没有在看这世上真实存在着的任何一样东西。可是,他不仅不觉得殷林身上的“飘忽”和“聚焦”很割裂,还觉得它们其实浑然一体。
——所以殷林看向他的目光,看似是一种迫切的真诚,实则是一种忙碌的虚伪。
说白了,他并不觉得殷林是在将他当成一个鲜活真实的人来看待,——而是将他当成了一篇故事、一段素材。
这就是艺术家的虚伪和自私吗?——罗樑嘲讽地想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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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无敌的大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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