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亮的天，还悬着的明月仿佛带着清晨的霜冷，一圈圈的暗光罩在附近。
周瑶不得不卧在床上，眼下发青。
周瑶昨天下午拖着自己被摔伤的腿走回客栈，把孙奶奶和孙爷爷给吓了一大跳，“哎呀，你这个娃娃啊，哎呦，快坐下。”
孙奶奶去屋里翻出酒精和棉棒来给她消毒。孙爷爷就给她端来姜糖水，原来是看到外面下雨，想着可能会淋雨，提前煮好姜糖水，正好想下山给她送伞呢，周瑶就回来了。
孙奶奶年轻的时候是医生，老了以后退休了，就和孙爷爷回到老家，住在老家的院子里，过上了每天吃吃睡睡玩玩的退休生活。
周瑶的爷爷和孙爷爷年轻的时候是战友，周瑶小时候经常在爷爷那儿玩，也有两次跟着爷爷到过孙爷爷叙旧喝酒，小时候只记得门口的门槛很高，每次她都要迈好大一步才能过去。还记得孙奶奶做的鸡汤格外好喝，每次都要喝好几大碗，喝得肚子圆滚滚。
过了没一年，孙奶奶就觉得没意思了，想找点事情做，就把自家的房子装修了装修，改成个民宿。孙爷爷是个书法高手，门口的牌匾，还是孙爷爷写的再找人制成的。
松阳客栈，行书大字写于牌匾之上，少年在雨幕中模模糊糊看到。门上风铃作响，夹杂着风气和雨气，一黑衣少年推门进来，头发全部淋湿，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打湿了地板，虽然狼狈，眉眼间却并无倦意与烦躁，全是清冷。
孙爷爷走过来，“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比瑶瑶淋得还厉害？快擦擦，我做了姜糖水，快喝点。”
“山上，谢谢爷爷。”少年接过毛巾和姜糖水。
“怎么和瑶瑶一样啊，之前瑶瑶去山上寺院，回来也是下雨了，淋了个落汤鸡。”孙奶奶无奈的笑了笑，嘴角眼角的皱纹更深了些。边说边处理周瑶的伤口。
少年注意到周瑶受伤，皱了皱眉，询问：“需要我去买点药吗？”
孙奶奶回他；“不用了，这儿有。承承，你赶紧回去洗个澡吧。”
少年点点头，离开了。
周瑶的打底裤直接破了个洞，血肉模糊，还掺杂着石子与泥土。清洗的时候要用棉棒把脏东西全都拨出来，周瑶眼泪哗哗的向下掉不止。孙奶奶看着心疼，“以后还穿着裙子上下山吗？穿裤子就不会伤这么严重。”
周瑶忍着痛，“我也没想到会那么滑。”
“哎，好好在休息吧这几天，最好就别走动了。”
周瑶一直拿冰块敷着自己的腿，疼到半夜终于睡着了。生理上的疼和心理上的疼哪一个更疼呢，周瑶竟然还分出精力来思考这样的问题。
彻夜难眠，这次不是失眠了，单纯疼的。周瑶艰难坐起来，因为右腿摔得严重，左腿比较轻，重量只能压在左腿上，不小心一点就会牵扯到右腿的伤口，微微愈合的伤口被扯紧，疼痛随之而来。床头水杯里的水已经见底，周瑶蹦着跳到窗边坐下开灯。只是想喝口水，真是步履维艰。
半刻，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传来敲门声，周瑶一瞬间警觉。但随即声音从门缝里传来，嗓音清亮中夹杂着一丝低沉，可能是刻意压低声音的结果。是隔壁男生的声音。
“你好，你好点了吗？”声音顿住。
“嗯，好多了已经，谢谢。”周瑶答道。
“我买了止疼药，放在门口可以吗？”
“啊，谢谢你，麻烦了。”周瑶回道。
“不麻烦，晚安。”
“晚安。”
门外没有了声音。
周瑶抱着腿疼的出汗。
侧眼看到窗外，少年在走廊尽头，黑暗吞噬掉他一半的身影，另一半在灯下，少年低着头，似乎在回消息。良久，终于抬起头，欲转头但又在半路顿住，转回去。周瑶和少年的房间跨越整个院子遥遥相对，周瑶望着他转弯回房间，开了灯，灯下有剪影映在帘后。
剑眉星目，鼻梁挺直，鼻骨中间微微突出，似驼峰鼻。但不过一会儿影子就消失在帘子后面了。
周瑶想，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听见他屋里灯关掉的声响，周瑶开了门，两瓶止疼药放在一个透明袋子里，挂在门把手上。
孙奶奶处理完伤口，看周瑶疼得不行，给她打了一针止痛针，但到现在药效可能已经淡里。
周瑶捏了两片止疼药，端起玻璃杯冲下，缓解了些许痛意，终于抵不过困意，睡着了。
梦里她在做高考考场上做数学题，满目所见皆是不会的题从选择第四道题就开始不会，就想着接着往下做，一道不会，另一道也不会，什么双曲线抛物线，什么导函数，怎么看怎么难，完完全全没见过的题型，不懂解法。周瑶想哭，看看周围，全都是没有面孔的人低着头，握着笔，坐在桌子前，一片寂静。
惊得她一下从睡梦中醒来一伸腿触到了伤口，伤口微微撕裂，痛彻心扉。
孙奶奶来给她换纱布，周瑶还懵在梦里呢，有丝丝血水渗出。“哗啦”碘酒倒上，本来比之酒精已经不是很疼了，周瑶疼的倒抽气，才一激灵从梦里醒来。
周瑶疼的她泪眼汪汪，泪珠挂在睫毛上，似掉非掉。
孙奶奶笑：“已经很轻了，忍忍啊”。孙奶奶的棉签愈发轻柔了，时间太长周瑶昏昏欲睡，孙奶奶突然出声，“哎，瑶瑶，你和承承是不是还一个学校的？”
周瑶眨了眨眼，清醒了，承承，冯程程？周瑶脑子只有这个人名。
“是吗？我不太记得，他，他叫什么啊？”
“谢承。”
谢承，周瑶念着，在脑中搜刮了一圈也没记起，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说，你和他是一个学校的。”
周瑶“嗯”了声，躺下，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孙奶奶关门，从窗前走过，屋檐上的水顺着往下滴，一滴，两滴，最后连成一溜儿往淌，周瑶想：可能不太喜欢阴雨天了。
后悔昨天穿的长裙，如果穿裤子，就不会摔那么厉害了。
周瑶在床上躺着，毛球球从窗外一溜烟跳进来，窝进她怀里，把尾巴盘起来，用舌头舔着她的手。
周瑶慢慢顺着她的毛，对她说：“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毛球抬起脑袋来，眼珠亮晶晶的盯着她，似乎在思考，良久以后长长喵了一声。
周瑶笑笑：“你说以后就会好了是吗？”
毛球短暂喵了声，应和道。低下头迷上了眼睛，胡须微微颤抖着，又把自己蜷成了个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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