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随着阮宁话语落下,时曜的脑中升起尖锐的刺痛,他忍不住痛哼一声,跌倒在地上。
“师兄——!”阮宁看到时曜捂着脑袋跪倒在地上,神情痛苦,原本恍惚的神智立刻回笼,惊呼着就要靠近。
“别过来……”时曜用手握拳,敲了敲自己的前额,他总感觉脑子里好像长了什么东西,他现在……
好像有一套新的感觉器官。
这个“新器官”还特别灵敏,如实传导着阮宁的靠近所带来的气流,就好像微电流一样在他颈间、脑后游走,时曜忍不住喘息了一声。
与此同时,惨烈的喊叫声在宿舍楼里此起彼伏,但阮宁偏偏听到了时曜微不可闻的声响,不合时宜的颅内地震。
但持续不断、连绵不绝的惨叫打断了他脑内的旖念,阮宁刚想搀扶起时曜,就见时曜扶着桌子自己站起来,好看的眉眼此刻拧在一起,神色痛苦地握紧了桌上的钢笔。
见时曜需要时间平复,阮宁看了一眼渐渐变暗的天空,警觉地看向宿舍门。宿舍楼外不知何时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阮宁忍不住又靠近了时曜,从包里掏出了一截水管。
还得感谢之前来宿舍修漏水管的大叔没有收拾手尾,随意将生锈的旧水管遗留在了阳台,这东西虽然用来当水管密封性不再,但是拎在手上还是沉甸甸的,也不容易坏。否则阮宁现在连一件趁手的防具都没有。
阮宁压低声音和身旁的时曜说到:“师兄,你还好吗?”
时曜手撑着脸轻轻呼吸了几次,好像总算缓过神来了,哑着嗓子在阮宁耳边低声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阮宁被耳边的气息吹得思绪有点乱,勉强还记得伸手将时曜挡在自己的身后,“师兄记得我刚刚说的吗?末世……来了。”
时曜不语,好像很难消化阮宁说的这句话。阮宁补充道:“所有的能源都用不了了……”阮宁想到什么,有些艰难地说道,“出现了会袭击人的……怪物。”
阮宁想到今天早上一起为毕业而忙碌的学生会成员、爱玩游戏开朗健谈的宿友和给不舒服的陌生人递水的女生,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涩涩的——奇怪,他以前好像从来不会关心这些啊。
感觉到阮宁有些低落,时曜问道:“关于……末世,你还知道什么?”
听到时曜的问题,阮宁甩开脑中乱飞的思绪,双唇好像不用思索般飞快地开合着:“怪物没有智慧,晚上时行动会迟缓一些……弱点是后脑,破坏了它们的后脑一般就不能随意行……”
话还没说完,阮宁突然听到门外出现什么重物在地面拖行的声音,“咚”、“咚”、“咚”,声音的间隔分毫不差,精准的就像上了发条的时钟。阮宁立刻收声,看到时曜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干脆伸手捂住了时曜的嘴。
两个人的距离因为这个动作近了很多,阮宁双眼盯着时曜轮廓圆润的耳垂,时曜以为他在看自己的眼睛,避无可避,只能半阖着眼向下看阮宁手上拿着的生锈钢管,长长的墨色睫毛如扇般盖住了眼中的情绪。
阮宁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确定声响渐远,才松开手,“有怪物经过。”他对时曜说:“宿舍怪物太多了,第二天会很危险。趁夜晚它们行动不便,我们要想办法离开,师兄赶紧收拾东西吧。”
时曜有些抗拒阮宁的过于接近,他扭头时却注意到自己桌上原本开着的台灯、正在待机的电脑,全都暗了下来,阮宁来时仍在“嗡嗡”输送冷气的空调此刻也毫无动静。
能源消失了……?时曜在心里反复了阮宁这句话。
但是现在这诡异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多问。他看着渐渐变暗的房间,如果真的没有能源,夜间行动确实会因为黑暗受限。
将手里的钢笔随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后,时曜拿起挂在桌旁的包,打开了自己衣柜利落地往里塞了一些物资,不过时曜没有囤粮的习惯,只能找到一些衣物。他脑子电光石火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受伤,可以用来包扎。
这段时间阮宁也没闲着,虽然双眼一瞬不离地盯着时曜,但是手却凭着记忆在时曜桌上摸索了一会,摸到那个凉凉的东西,随手收进了自己的背包里。他将背包整理好背在身后,等待时曜收拾好。
他们做这些用时没有很长,只是时曜对突如其来的“末世论”还是有些将信将疑。他拿起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发现自己的手机处于黑屏状态,无论怎么长按开机键都不能启动。
时曜纳闷,提前充好电的设备也会受影响吗?他将手机放在包里,低声喃喃道:“不知道校外的情况怎么样?”
阮宁听到了时曜的自言自语,他的梦也只是管中窥豹、牖中窥日,事实的真相也许比想象要残酷,不过他没有和时曜提到自己的猜想,只是默不作声地等待时曜。
时曜也没指望谁能给他解答,他迎着来自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亮来到厕所,拧了一下水龙头,确认连水都没有,心瞬间坠到谷底。
他的视线从水龙头又上移到水管,凝视了一会,刚准备上手,就听到阮宁在喊自己:“师兄,好了吗?”
以为时曜正在解手,阮宁决定给彼此保留了一点空间,他隔着门问:“是要纸吗?”
时曜沉默了一会,推开了门,“走吧。”
此时天空中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不管是窗外还是室内,只能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声响。
时曜感觉到阮宁还在往自己身后瞄,不知道黑灯瞎火的他能看到什么,但还是有些羞恼地抓住了阮宁的手,往门外走去。
阮宁没想到这次时曜那么主动,手拿着水管亦步亦趋地跟在时曜的身后,嘴角上扬。
所有的一切都黑得那样彻底,像是浸染在了一块纯黑的画布中,而他们则是被墨汁裹挟着、被迫成为这幅不知全貌的作品的其中一个黑点。
即使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精神强悍如时曜,都不敢说有全盘接受未知的勇气。
因此他站在自己的宿舍门前犹豫了一会。
但身侧的阮宁似乎神经比较大条,只是站在门口侧耳听了一会,就伸手打开了宿舍大门。
这瞬间,一股说不上来的淡淡腥臭气息从室外涌入,时曜一闻到就难受得皱起了眉,忍不住抽手想捂住口鼻。
“这是怪物的气味。”阮宁几乎是在时曜刚抽手时就反手握住了时曜,用气声说到,“有点难闻。但是没有了视力,我们要更依赖其他的感官探索黑暗。”
两人在楼梯间摸索着前行。阮宁轻轻拉着身后的时曜,试探着往前迈步,还要分神倾听。所幸动静都来自很远的地方,这条走廊好像还是安全的。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偶尔遇到几个在外逡巡的怪物也都不在楼梯这边。
两个人一路上小心翼翼,当脚踏在宿舍楼外的平地时,如擂鼓般的心跳还没平静下来。
S大作为与S市同名的地方大学,依靠地方的支持,这所校园的占地面积在寸土寸金的S市充分展示了什么叫“壕无人性”,阮宁当时从本校骑车来南校区找时曜都花了半个多小时。
现在的问题来了,他们虽然踩在了室外空旷处,但是对自己应该去哪个方向却没有明确的判断。
阮宁总觉得自己曾经梦到过这个场景,但是偏偏梦里的印象随着他醒的时间越久,变得越来越浅淡,阮宁只记得梦中最让他恐惧的事情——身后的宿舍楼里发生的惨案。
还好现在两人成功逃离,即使视野还是一片漆黑,但阮宁紧绷的神经总算稍微舒缓些。
“往哪走?”时曜靠在阮宁身侧,他能感到阮宁的手心出了汗,但并没有松开。
阮宁回过神,想了想,问时曜:“师兄你对南校区熟悉吗?这里有什么地方平时没什么人往来?”
南校区作为S大的理科分校区,最大的特点应该就是各色实验室和功能楼。
时曜略一沉思,肯定地对阮宁说:“学校新建了一个物理实验室,最近正在除醛,那里应该没有人。”不过,为什么要找没人的地方?
正当时曜疑惑之际,阮宁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破门声。
异响甫一出现,阮宁脑子回荡着“果然来了”,身体反应极快地松开了和时曜握住的手,扭头冲向怪物,将水管甩得飒飒生风。
时曜看到阮宁挥舞着水管,本想跟上,但此时大脑却传来阵阵眩晕感,随之而来的是身上各处通过神经回传的一种熟悉又刺痛的流动感。
时曜捂着脑袋跪倒在地,总感觉有什么磅礴的东西将他的大脑覆盖住,叫嚣着要脱离身体的束缚、即将喷涌而出。
阮宁这边战况不算太好,虽然他夜视不错,但是除了天空那几丝孱弱的好像没有的星光外,再没有其他光亮,阮宁只能通过声音和气味判断怪物的大体动向。谁知时曜跌倒的动静让他分了神,一个不查就被怪物给抓伤。
阮宁忍痛大力挥动水管敲向眼前的怪物,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阮宁伤口流出的血刺激了怪物,它的行动就和阮宁印象中白天的怪物一样动作迅猛,几次弹跳躲开了阮宁,并且一直向时曜处逼近。
步步紧逼中,阮宁的神情发生了变化,他有一丝不耐烦地皱起眉,脸上神色开始变得阴沉,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夜视力变更好了——不管是眼前怪物惨绿色的皮肤、爆突的眼珠,还是而骨骼扭曲因而变得丑陋的身姿和利长的牙齿和指甲,他都看得很清楚。
啊,好办了……阮宁的手上的动作变得果决而狠厉。
“阮宁,让开……”时曜的声音在身后传来,阮宁手中的水管还没来得及砸到怪物,就下意识让开身位。
一阵电光从身后划破了夜色,“扑哧”,有什么东西插入了怪物的身上,随即无数的电流蛇行流向怪物的四肢五体,一个瞬间,阮宁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怪物就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异能……?
阮宁离怪物太近,一阵微电流顺着阮宁握着水管的手导向头皮,阮宁只感觉全身一阵酥麻,头发都被电直了几根。
他缓了缓,回过头看向跪坐在地上的时曜,他一只手还维持着投掷的姿势。
时曜几乎是依靠本能地投出了一击,精神本已经极度困倦,此刻身体似乎也难以承受这一击的负荷。
虽然在大脑里一直自我暗示这个时候要站起来,但仅仅是抬腿这个动作就觉得自己背负千钧,下一秒,就毫无知觉地趴倒在地上。
“时曜!”看到时曜昏迷,阮宁立刻飞扑上去,直到颤抖着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发现时曜可能只是陷入了深度睡眠,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身后的声音和越来越恶臭的气息提醒他,有什么东西成群结队地逼近了。
他轻轻放下时曜,扶着水管站起身。
“我就知道……”时曜的电击虽然帮助他们暂时摆脱了眼前的险境,但是时曜可能不清楚,这一击,给自己惹来了多大的麻烦——这些怪物具有趋光性。
之前梦到时曜死亡的原因,是这个吗?
“趁此机会,把你们一网打尽吧。”
阮宁脸上露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二个真心实意的笑容,他用受伤的手拨开了因为汗湿一直黏在眼上的额发,未止住的血随之滴在了他的脸上。
他毫不在乎地擦去,带笑的面容在血的点缀下变得绮丽而诡异。
崇阳楼的外墙是明媚的暖橘色,为了搭配和谐,设计师还用心的在楼前铺设了一段非常有格调的砾石小路。
现在,这条原本温馨的小路上的每一颗石都沾染了粘腻衰败的血与肉,扭曲的肢体重叠铺盖,再也看不出曾经承载了许多学生美好回忆的模样。
阮宁高高举起手中的水管,狠狠插向眼前最后一个怪物。水管贯穿血肉,在怪物的脸上留下一个洞。
“你们已经不是人了,但是我要让时曜安全活下去呀……”阮宁拔出自己的水管,向身侧一甩,暗褐色的血肉黏在地上。
“……”阮宁将水管举起,注视着水管上的血迹,“不能让他再回来了。”
阮宁脱下了自己染血的衣物,拿出背包里唯一一支矿泉水,打开瓶盖,水流淋在自己的脸上、手上。
他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不属于自己的血迹,换上了背包里另一套衣服。
水珠从阮宁的脸上划落,留下一道水痕。他将空空如也的水瓶握在手中,静静地看了一会。
手一甩,水瓶划出了一道破空声。
“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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