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此时此刻，帝国的年轻统帅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绝望表情，他的紫色眼眸也没了光泽，叶庚有些无力地坐在驾驶席上，双手撑着头，叶庚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现在好了，自己左手拿着小白花，旁边还睡着个唐应笙，真是齐全了。
就在这恼人的时刻，通讯器又滴滴滴地响起来了，叶庚没注意看来电人的姓名，按下通讯，一道温润的男声在通讯器里响起。
“叶庚，你在哪里？”来电人没有第一时间说自己的情况，反而是问起了叶更，叶庚觉得现在自己的反应慢了不止半拍，于是斟酌了好久，说道：“我在密林，上次绑标记的地方。”
来电人听了顿了一顿，没有说话，沉稳的呼吸声在通讯器中响起，那人试探着问道：“怎么了？那你怎么不回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这样的问句显得对面那人小心翼翼的。
叶庚捏了捏眉心，答道：“没有，我刚刚太累了，睡着了，马上就回来。我…机甲上还有个伤兵，可能会慢一点。”
对面那个人听了也没有再说什么，便嘱咐他路上小心，挂断了通讯。
叶庚松了口气，他刚刚在竭力掩饰自己的情绪，但是他知道很有可能并没有瞒过程微语。哪怕是自己有什么小病小痛，乃至情绪上的一点烦闷，只一个字，程微语便能听出他情绪的不对，但他没有多问，叶庚也就不再想多去思考了。
是时候该回去了，叶庚将小花放在另一个驾驶席上，就好像塞缪尔坐在他的旁边。
机甲缓缓启动，蓝色的火焰从发动机燃起，黑色机甲翼展开，不疾不徐的向天空飞去。
此时的暗棘基地，士兵们也才结束此次启明计划，回到基地不久，一个二个勾肩搭背在操练场上闲谈着，有些已经累的躺下了，还有一些受了伤的被送去了医务室，他们在等着统帅的归来，等待着叶庚对此次计划的总结，然后他们就可以放心的回去睡大觉了。
机甲着陆声甫一响起，士兵们迅速整顿，站起身来，列好阵型等候统帅。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叶庚，人群中隐隐响起惊呼声，窃窃私语声，他们不敢相信，统帅竟然有这副狼狈的模样。
不怪他们，叶庚此时对自己的状态也不敢恭维，青年白皙的脸颊上血淋淋的布着几道伤口，脖梗上也有被荆棘划伤的痕迹，不仅如此，就连结实的作战服也被划出了口子，甚至隐隐露出皮肤。
然而，不仅如此，一双双眼睛都看到统帅憔悴的神色，干裂起皮。的嘴唇，暗淡无光的眼睛，叶庚脚步声固然沉稳，但显得却有些浮虚与无力。就在他想爬上楼梯站上主席台时，也得扶着栏杆。
叶庚并不想对自己的状态做出解释，他只想尽早结束，然后回到家里。
忽然，脚步一空，就要在人群的注视下摔倒的那一瞬间，一双有力的胳膊扶住了他的肩膀和腰，叶庚一抬头，对上一双深灰色的眸——是程微语。
那人同样穿着暗棘的黑色作战服，腰身恰到好处的收束，显出劲瘦的腰，他垂眼看着叶庚，约莫要比叶庚高上上几公分。
不知为何，眼前这人，总给人一种虚无缥缈，无法抓握之感。他的头发拥有和眼眸一样的深灰色，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显得有些淡，头发长长的，松松半扎在脑后，几缕头发垂下来虚虚遮住了他的右眼，他就连唇色也淡淡的，整个人仿佛就像是深灰色的烟雾，阳光一照，风一吹，就消散了。
他关切的看着叶庚，但手也没有在叶庚身上停留多久，以免引起士兵们的怀疑。叶庚借力站直了身子，迈上主席台，程微语一句话也没有问，只是将话筒递给了叶庚，拍了拍他的肩。
叶庚接过话筒，清了清嗓子，然而声音依然有点哑，他思绪很乱，没有提前准备讲话的内容，便想到哪说到哪。
略微有点疲劳的声音在暗棘基地响起：“将士们，你们或许认为此次启明计划与以往的并无不同。但你们又看见了我伤痕累累，或许你们在思考我是否遇到了什么危险，发现了什么秘密，我想说，是这样。”
台下台上陷入一片死寂，有人的眼神开始变得惶恐，有人攥紧了手中的武器，但这都没有影响叶庚继续说下去，他并没有打算告诉大家真相，脑子太乱了，叶庚知道自己的这次发音很危险，但他继续道：
“我们总是认为宇宙现在是这样，过去是这样，将来也永远是这样。当我们面对异星生物时，我们是这样想的，当我们一次次面对科坦星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想的，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程微语站在叶庚旁边，眉头微微皱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庚有些过于苍白的侧脸。
“我们安于现状，无论是普通的百姓、帝国高官，亦或者是整个帝国。当我无数次提出远征计划而遭到否决的时候，其实我的内心是很平静的，因为我知道如果远征计划真的被否决，那我们的灭亡近在眼前，这是不争的事实，我并没有想过挣扎。”
远远的，叶庚看到索尔纳站在了操练场门口，斜倚着门，依然是看着他。叶庚知道自己现在的发言有些语无伦次，但他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但是我们依旧远征了，去到了科坦星。我们被一次次平和的表面迷惑了，我们认为那是再安全不过的地方。然而，宇宙汪洋茫无涯际，范围之大难以想象，而这颗小小的蓝色星球仅是其中之一，淹没于宇宙汪洋之中，它的存在可能仅仅对我们有意义，而渺小的人类，望着远方不断靠近的绿色星球，竟没有起一丝警觉性。我们从未怀疑这个满是植物的星球上存在极高等的智慧，我们笑称它为小顽童，但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它在有一天可能会给予我们致命一击。或许在某些时刻，它早已深深蔓延入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在注视着我们这群渺小的人。”
话已至此，台下再也不能安静，有人抱头痛苦地蹲下，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科坦星已经……进入地球？”也有人不敢置信地望着台上，希望再听到叶庚一句解释，很多士兵只是站立着，但是眼神和表情都是麻木的。
他们想听到的解释迟迟没有到来，在这样深渊一般的气氛中维持了几分钟后，叶庚终于缓缓开口：“我刚刚说的话可能只是警醒，不是事实。但，已知的事物是有限的，未知的事物是无穷的，人类有幸来到地球这个行星上，我们是幸运的，而继续开拓，永远是是我们每一代人的职责。”
话毕，叶庚微微朝台下鞠了一躬，径直走下台，开着机甲离开了。在他离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台下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动，索尔纳依然靠在门上，表情若有所思，而程微语在叶庚离开后，立马跟了出去。
程微语敢发誓，在他人生这么多年里，从未看过叶庚这个样子，他很不放心，不得不跟上去。
他猜测叶庚应该回了家，于是当他赶到叶庚家门口时，正看到夜叶庚准备关门，程微语连忙伸手抵住门，看向门内的叶庚。
叶庚的视线并没有直视程微语的眼睛，反而显得有些心虚地落在了他的鼻尖上，一个垂头的姿态。程微语抵住门的手上暴起几根青筋——叶庚在用力，他想关门，完全没有任何一句解释。
“叶庚。”一句不带任何情绪的呼喊，“看着我。”
叶庚比程微语稍稍矮了一点，又低着头，程微语只能看见他的发顶，他想看见叶庚的眼睛，一如往常明亮的紫眸。
叶庚握着门把手的手有些抖，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注视着深灰色的眼眸，然而又很快低下头去，他无法直视，无法诉说。
叶庚道：“我累了，微语，让我休息一会。”程微语的语气变得有些冷，他道：“叶庚，发生了什么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而不是…像这样，把自己关起来。”
程微语一手抵着门，另一只手伸向叶庚，插入他后脑的头发，轻抚着，然后微微用力，使叶庚被迫抬起头，直视他，深灰色的眼眸像无波无澜的湖面，而此时又隐隐透露出其下的波涛汹涌。
即使抬起了头，叶庚仍然微微垂着眼，他今天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一定的限度，他不想再继续跟程微语纠缠下去了，于是手猛一用力拍开了程微语，紧接着合上大门，转身离去。
门外的程微语还保持着扣住叶庚后脑勺的姿势，竟有些愣愣地看着禁闭的大门，在萧瑟的夜风中不知站了多久，他终于转头离去。
而在三楼书房玻璃注视着外面的叶庚也松了一口气，接着走下一楼。
唐应笙早已被他带到了暗棘基地的医院去接受治疗了，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而眼前的大问题就是这朵被随意插在泥土里的白花。
不知道是不是叶庚的错觉，他觉得花蕊的红色比在密林深处看到的时候，似乎要更鲜艳一些了，是塞缪尔在好转吗？
叶庚靠坐在沙发上，花盆被摆在茶几上，叶庚点燃一根烟，在烟雾缭绕中注视着眼前的花。
实在是太累了，夹着烟的手缓缓垂下去，叶庚的头逐渐歪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好似没骨头一般，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黑暗中，白花的红色眼球开始转动，在无人知晓的夜晚，一眨一眨的，看向四周，更多的，看向沙发上熟睡的人…
又一个人物登场了！这章有点短，依然是过渡，马上就步入正轨了。
看到宝贝收藏我真的很感动?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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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直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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