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早上八点,日光正好,给人冻僵的皮肤外裹上一层又麻又像有什么在融化的触感。
周家二少爷周逸年还睡梦里享受寒假,就被一个电话铃从被窝里拽了起来,喜提狐朋狗友兼表弟贴着耳朵的吼声一段:
“小周同学——!起床来与我共谋大业——!!!”
什么鬼东西?!
周逸年迷迷糊糊地揉了把眼睛,看手机屏幕:“祝其安你个逼……”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清醒了:“不对,你终于能拿到手机了?”
“是啊,”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懒洋洋里带着兴奋,“怎么样?新鹫场东路咖啡厅见,共谋大业啊兄弟。”
“我去你的共谋大业!到底怎么回事,这几天外面传你那什么假少爷身份传疯了你知不知道?”
周逸年一激动,连滚带爬翻下床,哐当!一声把杯子带到了地上,幸好里面没水。这一声过于响亮,他妈祝榕在外面喊:“周逸年你又干什么了?!”
“没什么——”
然而他还没冲进卫生间,祝榕已经敲完门进来了。周逸年一个激灵,条件反射立刻按掉电话钻进卫生间。
祝榕进门环顾四周,看他手机:“跟其安打电话?”
“啊,嗯嗯是啊。”周逸年抓起牙刷挤好牙膏。
他妈是祝其安的姑母,现在听到祝其安名字就心疼:“那你注意点,记得安慰安慰其安,也别老是打扰他。”
周逸年对着镜子刷刷刷,心说您客气了哪有我打扰那霸王花的份。
他们这圈子除了包括他在内的几个和祝其安关系好的,其他人谁不把祝其安当娇纵大少爷,事儿多脾气大,也就祝其安的姑母——也就是他妈,还有祝其安的姨父滤镜拉满,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孩子可爱,就该娇养着。
周逸年已经开始漱口,祝榕还在旁边念叨,越说越觉得祝其安委屈:“就算其安不是祝家亲生的,这么多年在祝家长大也算你弟,你别跟外面那群不学好的一起嚼舌根……周逸年,你听见我说话没?”
周逸年听了。
周逸年的记忆还停留在前几天祝其安的手机被收了人也被锁家里了、圈子里传祝其安不是祝家亲生儿子的时候,并坚信这都是有人看不惯祝其安就拿谣言编排到处传,眼下他听完祝榕这话差点把漱口水喷一镜子:
“妈你说啥?!”
他表弟真不是他表弟啊?!
这下子周逸年更急了,洗漱完夺门而出直奔新鹭场。
“新鹭场东路咖啡厅”指的只能是周家大儿子周逸逢当年无聊开的店,后来成了周逸逢的黑历史。他们这帮圈内著名“狐朋狗友”里真正和周逸年关系好的才偶尔来这儿聚一聚,店里一般人少得可怜,对外价格高得活像智商税。
室内放着和缓流淌的音乐,祝其安坐在角落里,周围围了一圈书架,中间桌上吊有三个玻璃罩的灯。周逸年急匆匆赶到咖啡厅绕进书架里,就看见祝家老大那霸王花儿高举手机,跟他的好弟弟祝其名“聊天”,另外一位“狐朋狗友”梁盈在旁听。
电话那头的人在骂人和吵架的词汇量上显然十分匮乏:“你连进公司帮点忙都不愿意,有屁用!”
周逸年原本的满脸焦虑一抖,没绷住:“扑哧。”
大霸王花听见他笑,瞥了他一眼,又转回去冲着电话那头回敬了一句不愧对自己名声的:
“徐阿姨昨天浇花,你帮忙了没?”
“干什么?”
“没帮?你有屁用。”光语气攻击性和挑衅水平就比祝其名强个八倍不止。
“我还用做这个?那家里雇人干什——你不也没帮?!”
“那我和你也没什么区别啊。”
显然将“祝其安”和体面人“祝其名”放置于同一水平比直接骂更能让祝其名破防,效果显著。祝其名那边嚷嚷着要让姑母舅父知道祝其安的真面目,但也对这两个家长就是包容祝其安心知肚明,只能自己气上加气。
祝其安听着那边活像是良家子弟被欺负的支吾控诉声,笑了一下挂断电话。
他长相娇纵起来能可爱又欠揍,如今圈子里的人大多看了嫌恶心,只能联想到娇纵蛮横。背地里祝其安这样一笑却五官舒展神采飞扬,拽得上天还鬼点子多,瞬间变成让周逸年一秒警惕的霸王花。
霸王花看着周逸年坐下,将两个狐朋狗友挨个打量一圈,说:“小周啊。”
周逸年:“干什么?”
霸王花又说:“小梁啊。”
梁盈特别捧场:“哎。您说。”
“自我介绍一下,”祝其安把手机往桌上一盖,打开双手,“大家好,我叫反派。”
“……”
周逸年看梁盈:“他终于疯了?”
梁盈委婉道:“小祝啊,虽然你平时是挺像拿着反派剧本的,但也不用这么说自己哈。”
“对对对!”
说到这里,周逸年一拍桌子,想起他哥,手落到桌上又怂得紧急松了力气,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他下意识往周围瞧了一圈,压低声音:“祝其安你小子还有心情开玩笑?什么假少爷真少爷的,哪家狗血剧本啊?!到底怎么回事?!共谋大业又是什么东西?!”
祝其安不慌不忙:“是这样,你们可能不信,我做了个梦。”
“梦到什么了你倒是快说,少大喘气!”
周逸年比他这个当事人还急。
祝其安积极听取建议,于是一口气没喘:
“我梦到自己是一本书里和真少爷顾昭有过节的豪门假少爷炮灰反派并且在祝家认回真少爷顾昭后疯狂作死到试图陷害主角而把自己作没了。”
“?”
“那……那现实呢?”
“现实是剧情似乎已经发展到祝家在准备认回真少爷顾昭的同时还在想着怎么处理我了。”
说到这个,祝其安又是一乐,靠上沙发:“哎你敢信,祝家出去旅个游碰上孕妇生产,还真能在当地医院把孩子抱错!”
“……”
周逸年看他那完全没把祝家当自己家的样。
妈,您看这霸王花真需要人安慰?
现场一时间变得十分安静,梁盈陷入沉思,祝其安则抱着手等他们两个反应。咖啡厅的音乐从书架缝隙间流过来,在远处飘忽得听不真切。
沉默良久,梁盈终于开口:“我们两个是什么等级的炮灰?”
祝其安仔细回忆了一下:“约等于无名炮灰,只提过一次名字,以祝其安狐朋狗友之罪名论处。”
“噗。”
“别笑了两位爷,梁盈你还笑得出来。咱们商量正事好吗,祝其安你那梦真靠谱?”
*
事实证明,可能还真的有点靠谱。
祝家这两兄弟一大一小,差两岁,祝家早早定下了小的才是继承家业的那个。原因无他,只因比祝其名大两岁的祝其安从小就是出了名的教不好,性格恶劣心思歹毒,祝其名十八岁就已经留学做项目扩展交际圈忙了一轮回国,祝其安还是给家里的产业帮不上一点忙,除了家庭教师硬逼出的高考成绩外就是个标准的炮灰蠢货。
这位炮灰假少爷身边日常环绕一圈狐朋狗友,其中又以周逸年、梁盈为真正的“亲信”和左膀右臂,从小到大、从家族到学校名声都没好过。
要说祝其安做了什么板上钉钉的大恶事,倒也没有,但他娇纵脾气差还嘴毒得罪人是出了名的,和他们一个高中、又和祝其安考上同一所大学的顾昭正是他得罪的其中之一。周逸年至今不知道他对顾昭哪来那么大敌意,但他知道祝其安的真实性格不是平白无故找事那款,所以也不站顾昭。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要是他们真的是被所谓“剧情”强制形成这样的性格和剧情走向,那还好办,既然祝其安能对他们说出这些内容,那么接下来先去试试把消息传递给“主角”顾昭未尝不可,反正梦里梦外顾昭都不是什么不能讲道理的人——即使按祝其安的说法,他顾昭梦里梦外都是城府颇深还爱装单纯温顺的阴逼戏精一个,梦里更是上演豪门狗血剧本真少爷回归打脸升级一条龙服务。
但对顾昭态度不怎么样的正是祝其安本尊无疑。
祝其安那娇纵性格和废物形象也是他演出来的,不是被什么“剧情”强制安排的。既然是他的本意,那就没有甩锅的余地和道理,更何况娇纵和废物的部分是演没错,可他那态度不是演的。
何况不论祝其安的梦靠不靠谱,现实都到这一步了,不想点办法不行。
“且不说现在‘抱主角大腿’有没有用啊,”梁盈终于接受现实,拿了支笔记下祝其安梦里的剧情,“祝其安你不是看他不爽吗?”
“倒也没有很不爽。”
“那你对他那个态度干什么?”
“我对大部分人都这样啊——嘶,你还真别说,我好像是看圈子里大部分人都挺不爽的。”
梁盈边记下祝家目前的进度,听他这无所谓又懒散的语气,边给祝其安竖了个代表“牛逼”意思的大拇指以示敬意。
“我瞧瞧,”还没能完全接受现实的周逸年仍处于三观碎一地的震惊和困惑中,还是没忍住,探头看梁盈记好的内容,“祝家这么早就偷联系顾昭了?”
“人比我有出息嘛,监护人不是我亲爹亲妈,还去世了,姓顾的又挺会装温顺感恩,你们是没见到他对着祝淀业那一顿要哭不哭的好戏。最近真急的是祝其名,有了这么个大哥进家门,他地位不保。”
祝其安作为当事人,可能是现场三个人里最无所谓的那个,被祝家以保护为由断网关了几天都不甚在意。他看上去主打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极度散漫地往沙发上一歪。
周逸年看祝其安这样子就头疼。
最近圈子里消息乱飞,圈内还有些劝周逸年远离祝其安“早日回头”的人,因此消息也漏了不少到他这里。高中接触到他们这个圈子的顾昭早已颇有“声望”,圈内嘲笑祝其名的目前还没几个,嘲笑祝其安这个假少爷的倒是一抓一大把。
然而祝其安的惊世骇俗之语还没结束。
他忽然坐起来:“对了,我不是要你们来共谋大业吗,还没商量到我要说的正事上呢。”
周逸年:“搞不懂你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用词。”
“哎那不重要,总之,第一,顾昭这家伙讲道理是可以,但性格算得上睚眦必报吧?而且我对他没什么好感,这个祝家我也待不下去,这妥妥的天崩开局啊朋友们。第二,更重要的是,这祝家我早就不想多待了,所以——”
“所以?”
“所以我决定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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