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要一举攻下昌北,需提前打点好这几个地方,以防腹背受敌。”林稚指尖在地图上点了点,“其余地方都好说,不会比桐城更难。只是墨塘……”
林稚顿了一下,把手指挪到桐城和墨塘中间的一处山道,指尖划出一片区域,有些困惑道:“这是从桐城前往墨塘的必经之路,其余路线不便行军。只是……此地奇诡。”
林征伸手抹了抹唇边的糕点碎屑,接过话头:“对对对,当年我和将军还有谢凭安那小子路过这里的时候,我装卦钱袋子坏了俩,铜钱落地成卦,卦象不吉啊!”
谢凭安白了林征一眼:“你怎么不说你那破袋子上全是补丁?之前路过庆州的时候袋子还破了三次呢,你也没说什么。”
“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与尔等凡夫俗子说不清楚……唔唔!”
谢凭安伸手捂住林征开始乱扯的嘴,正色道:“我们路过此地时,正值季冬,却有垂柳海棠……此地时序混乱,不分四季。”
林稚点点头:“林征说可能有个风水局,但我们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
好不容易挣开了谢凭安桎梏的林征见缝插针道:“不要加‘们’!我可找到了几个风水节点……”
狗头军师对风水玄学有点过于执着了,听得京城问想拿糕点塞他的嘴。
花不语微侧着脸听两人的拌嘴,伸手点了点木桌,示意两人安静些:“时序混乱未必是坏事,若能勘破其间奥秘,加以利用,未尝不是制敌法宝。”
京城问一扇子敲开林征偷糕点的手:“林征,有办法推测出这片地方的天气变化规律吗?”
林征记吃不记打,毫无芥蒂地嬉皮笑脸,“我去看看,三日内给你个结果!”而后一把揽住旁边的谢凭安,“陪我去看看呗?”
谢凭安把林征不安分的胳膊甩下来:“别动手动脚的……行,还要带什么东西?提前列个单子给我,免得又落东西……”
林征拉着谢凭安火急火燎地跑了,活像只撒欢的猴——倒也不怪他,这小半个月净让他蹲屋子里算账出策了,林征估计觉得自己腿都锈了。
……
自打“叛敌”成功,林稚便逍遥了许多——现在她基本上和京城问平分起义军军权,有要求便提,最多隔日就能收到京城问的回复。
既不用强行支棱着脑子“揣测上意”,也不用盯着林征的卦象摸瞎站队,比在凉朝当上将军舒坦多了。
于是乎,升职又得闲的林大将军拎了坛新开的酒,趁俩倒霉孩子在外玩……不是,探山道情况,踏着夜色溜进了花不语屋子里——
早上那场讨论最后,花不语点了点她的手背,应该是有话和她说。
何必瞒着京城问他们?
林稚不懂,林稚尊重。
唯一的问题是,花不语似乎在瞒着她自己以前的身份,不太对味,待会问问。
屋内点着一豆灯火,花不语解下蒙眼的白绸,双目只余下可怖的干瘪眼皮。
她动作优雅地摆弄着素色茶碗,听见林稚进门的动静便略一抬手,示意她自行落座:“大将军可算是认出我来了?”
林稚毫不矫情地坐下,往茶碗里倒酒。酒香溢出茶碗,萦着房梁:“第一次见面便觉得熟悉,只是没敢认——花夫子,您的眼睛怎么了?”
花不语苦笑一声:“说来话长,将军带的酒怕是不够。不提我,先说正事——待昌北一战终了,便可立新帝颁新政,形成南北对立之势。”
“彼时江南尽在掌握,与中原对峙,或许还需要同凉内部里应外合……将军,这三年凉朝堂上如何?顾家和陈家还是如旧吗?”
林稚略一沉吟:“不知。”
花不语:“……”
好吧,她是不该抱什么希望的。
林稚闷了口酒:“我连那些人的脸和官职都对不上号,更别提看朝中局势了……夫子问我还不如问林征来得有用些,他听墙角的动作可比算卦还熟练些。”
花不语无语凝噎,哭笑不得道:“那这十年来真是辛苦将军了,伴君如伴虎……”
“说到林郁,”林稚想起什么似的,解下腰间的葬花,递给花不语,“我南下前他给我的,说是遇到有缘人便送了。我觉得该给您看看。”
花不语碰到剑铭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嘴角扯出个勉强的笑,轻声应道:“这是我曾经的配剑……没想到……”
没想到他那样轻易地,便随手送了人。
林稚察觉到花不语情绪不对,便识趣地闭了嘴。
“大约是九年前吧,我迫于朝中舆论,不得不自辞相职。辞拜那日我将此剑赠予昭明……就是林郁,葬花易主。没想到现在又回到了我手中,许是天意吧。”
花不语细细摩挲着剑柄上的雕花:“剑是好剑,只是太秀气了,配不上将军。来日我再送将军把好的,葬花便留与我做个念想吧。”
林稚无可无不可地一点头,又想起花不语看不见,开口道:“夫子随意。说来,夫子还会武么?我只知夫子文胜天下,但未曾听闻夫子武功如何。”
花不语灵巧地挽出一个剑花,剑尖挑起一只茶碗,在空中旋了个圈,滴水不漏:“不才,未得花家真传,只学了个皮毛罢了。”
南凉花家——江湖上有名的武学世家,家风侠正,广结天下之士,乐善好施,因而备受尊敬,在江湖上举足轻重,甚至对朝廷也有一定影响力,只是四年前不知为何,花家遭多方联合追杀,几乎是一夜间销声匿迹。
花不语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绝不可能只是“学了个皮毛”。
林稚不置可否,问了花不语另一个问题:“夫子是凉朝前相,京城问知道么?”
花不语笑了笑:“他们只是我的学生。”
那就是不知道。
“既只是学生,您为何还要跟着京城问北上起义?”
花不语没有理由跟着造反吧?就在南边教教书,不好吗?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世间诸般滋味花不语都已躬身亲尝。她见过最血腥的权力更迭,也见过最纯粹的生死相依,曾亲手将天地翻覆,也曾亲手挽剑纵马天下。
她尝过漠北的雪、江南的雨,走过富庶的中原、穷困的南疆。
三千世界,她一人尝遍了十之七八,她有那么多更好的去处,为何偏偏选择起义造反?她还没倦了权力争夺吗?
林稚想不明白。
花不语轻叹了口气:“或许是放不下什么人吧。”
林稚更觉困惑。
但还不等她又问什么,门外京城姝的声音便由远及近:“老师!您快来看看!那跳蚤军师回来……林上,上将军!”
差点和林稚撞个满怀的京城姝吓了一跳,瞬间收拾出一副规矩模样来,正福身福到一半,又被林稚一把拽起:“林征和谢凭安回来了?怎么这么早?”
以林稚对那小子的了解,给林征三天时限,即使一天内完成了任务,也断不会当日回来,非要在外面野够了本不可,最后卡在林稚发火前翘着尾巴回来讨赏。
提早回来,必是闯祸了!
林稚先花不语一步,火急火燎赶到堂前,正赶上林征一边跳脚一边破口大骂。
“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根本没有规律可言!”
他愤怒地抖了一下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角:“而且底下还有暗阵!我和老谢差点折在那里。”
谢凭安看上去比林征还狼狈,但没林征那么多肺腑之言可发表,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林征这回没有夸大其词,“大抵和灵族有关系。”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缪维斯身上。
缪维斯僵了僵,小声嘟囔道:“别看我啊……我们灵族很少聚一起的,我怎么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京城问迅速评估完利弊,果断道:“放弃从桐城方向进攻,另寻他路。”
“山阳、墨塘、桐城这三个地方紧邻昌北。在昌北会有一场恶战,不宜提前伤筋动骨,且我们粮草储备有限……将军,你看怎么打合适?”
林稚点了点山阳:“桐城已经攻下。墨塘对江就是昌北,若昌北及时支援,恐怕不会简单。我们可以先攻下山阳,隔断北江,然后从东、南两方夹击墨塘。”
花不语皱了皱眉——自林征来了之后,她便放手军务给林征,没有再过问粮草等军备,不知道现下粮草情况如何:“粮草是军中基础,何不先攒些粮草?”
京城问摇摇头:“老师,起义军远不止我们一方,淮水、临西等地也都盯着昌北。眼下江南在谁手里,就看谁能先拿下昌北了。”
林征随口补充道:“我看没问题啊,打下昌北不就有粮草了么?以战养战嘛,以前我们都是这么操作的。”
花不语思索片刻,还是觉得不妥,但也没再说什么——年轻人总要吃点亏,不然不知道天高地厚。
昌北一战虽重要,却不致命,即便输了,也可以当做磨刀石,给京城问磨一磨性子。
林稚没话可说——实在是第一次造反,还没来得及找个合适的姿势把自己镶进起义军里。
起义造反和开疆拓土、剿匪平叛完全是不一样的。
开疆拓土只消兵临城下,讲得通便开门进城,讲不通就打到讲得通,偶尔屠个城什么的也在情理之中。
剿匪平叛则更简单粗暴些,探清楚情况后杀就完事,林稚一个人就可以剿了一窝山匪,以一当百不在话下。
但起义和这俩不像是一个娘生的,起义更多的是心理战。
前期造势、扩张、招兵买马……这些琐事林稚想想都觉得脑仁疼,不知道京城问他们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这样的,也懒得打听。
反正现在南方各路起义军中,就数南凉起义军这一支名声最好——林征怀疑是京城问那张脸的功劳。
不过“三族共治”、“仁义亲和”、“以民为先”的名号已经打出去了,京城问吃着好名声的红利,万万不敢自砸招牌,做出诸如屠城滥杀、劫粮下毒的损事儿来的。
——顺嘴一提,淮安城的粮确实是被京城问勾连林征运走的,现下已经还了回去,白瞎了林稚从自己私库里支出来的银子。
所以每次京城问攻城都很“克制”,往往要“好言相劝”上半天,遇上久不肯降的才动手,也只是“点到为止”,从不过度杀戮。
对此,林稚觉得不妥——没有威慑力,镇不住。
但林稚暂时也想不出来既有威慑力、又不自砸招牌,还切实可行的办法了。
而且因为林将军打法过于凶悍,京城问每次拨给她的人马都是偏少的,以防她杀过头。
不过更多时候还是京城问自己上阵——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可比刀枪好使。
林稚的主要功能是练兵、收尾、收烂摊子,以及当半个吉祥物,以证明南凉起义军切实地在执行“三族共治”。
另一个吉祥物是缪维斯。
内容提要都是瞎摘的一句……不重要。
ps:修改了第三章,把起义军的水战短板补上了,顺便小改了昌北地形;修改了楔子,重新交代了南疆地方驻军
花不语:shxkhxcdgajkwhdhxnx
林稚表面(稳重)(沉思):不知。
林稚os:叽里呱啦的说什么呢,听不懂,杀就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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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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