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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相遇那天是个稀松平常的周末,舒祁带狗子八戒徒步人少僻静的白龙山。

歇脚时,舒祁解开八戒的牵引绳,任由它在山林间享受短暂的自由;自己则忙于用便携水彩画具,捕捉漫山遍野深深浅浅的绿。

画得正开心,八戒突然跑回舒祁身旁,警戒低吠。她很纳闷,一抬眼就发现四五米远处站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哈士奇。

哈士奇仰着脑袋,睁着一双澄蓝色狗眼瞧着她时,她是真担心它会扑过来找八戒打架。可哈士奇摇着尾巴小跑过来,满脸友善,像是来交友的。

于是舒祁便问它:“你怎么独自在这儿,你主人呢?”

哈士奇没理她,转头就撩拨起八戒。

八戒是只黄毛土狗,身形比哈士奇小了一圈,但它一点也没杵,还非常难得地换了一副高冷模样,大约是想让哈士奇识趣滚开。

可人家哈士奇大概是误读了它的表情,仍是一副他乡遇故交的热情模样。

狗子就是狗子,八戒的故作冷漠也就坚持了两三分钟,很快就跟哈士奇玩作一团。

舒祁也懒得管它们,继续画她的画。

快收笔时,舒祁瞥见一个身形高挑、比例极好的年轻男子沿着坡道稳步而来,步伐轻盈中带着几分悠然自得,远远看着还挺顺眼的。

为了确认自己的眼光,等他再走近一些,舒祁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果然是一张清秀又刚毅的俊脸,矛盾的美感,稀缺又耐看。

男子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停了下来。

舒祁腹诽:“难不成是我的目光过于炽烈?”

见他正准备抬头看,舒祁慌忙移回视线,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舒祁通过脚步声判断,男子已经走上了她所在的山石平台,正向她靠近。舒祁倏地紧张得心跳加速。

来不及平复慌乱,干净清透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您好,请问您有没有看到一只哈士奇?”

原来是哈士奇的主人!

舒祁回头看他,这才注意到他手里也抓着牵引绳。

“哈士奇?她跟我家狗子玩去了。”说完,舒祁觉得自家狗子有拐带之嫌,于是慌忙扯起嗓子呼唤:“八戒!”

“八戒!”

“八戒,臭八戒!”

八戒没有及时回应,可能正玩在兴头上,也可能是装作没听见。

舒祁只能继续喊:“臭八戒,快回来!”

依旧没得到回应,眼角余光却瞥见哈士奇的主人咬了咬嘴唇,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虽然他很努力,但那渐渐上扬的嘴角和浅浅凹陷的梨涡还是泄露了一丝笑意。

舒祁给她家狗子取名的时候,也没预料将来的某一天,会在一个帅气的陌生男人面前大喊大叫。

算了,丢人就丢人吧,反正谁也不认识谁!

舒祁又连喊了几声“八戒,臭八戒。”

八戒终于哈着舌头朝她跑来。

那只黑白色的哈士奇也满脸开心地追了过来。见到自己的主人,它及时‘刹车’,欢天喜地跑过去,绕着他的裤腿蹭了又蹭。蹭够了,又来找八戒玩,舒祁则继续假装专注于水彩写生,用来掩饰她的窘迫。

好在哈士奇的主人很有边界感,在舒祁整理画具的时候,他牵住哈士奇再次向她道了谢:“今天多亏你帮忙,我们先走了。”说完又郑重地补了句:“再见。”

舒祁忙回他一句:“嗯,再见。”然后拴住八戒,让它安分呆在自己身边。

八戒看起来些许失落,像不舍得刚交到的狗友。

舒祁摸摸八戒的狗头,肉麻兮兮地安慰:“后会无期的偶遇未必不浪漫;更何况你已经是一只成年狗了,要学着把一瞬间的心动珍藏起来,就当收藏了一次美丽的日落嘛!”

舒祁以为这只是人生中无数个短暂的,不会有后续的偶遇,她以为说完再见,他们就会将彼此永久地归还于人海。

没想到的是,后来他们又偶遇多次。

舒祁猜测这缘分的根本是因为他们徒步时间段和路线高度一致。

虽然有心结识,但舒祁不善交际,哈士奇的主人也刻意挑起话题,点头微笑就权当是打招呼了。

八戒和那只哈士奇倒是早已亲密如知己,隔老远就‘双向奔赴’彼此。

狗子们一起玩耍的时候,他们也会同行一段,但他们都会保持刚刚好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

有次碰到几个同样喜欢狗子的徒步爱好者,还误以为他们是一起遛狗的情侣。

舒祁眼神求助哈士奇的主人,本打算希望他来解释几句。

可见他粲然一笑,根本没当回事的样子,舒祁也懒得计较了:“反正他长那么帅,我又不吃亏。”

有时舒祁会故意落在后面,因为她习惯边走边薅点野花野草带回家,等它们自然风干成干花花束或是做成压花装饰画。

有次仍是他在前面走着,而舒祁在后面慢悠悠地跟着,当她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时,却意外地捡到了一大束野花花束,那一刻,舒祁认为自己大约是体会到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第二次正式交流,是相识一个多月之后。

那天天气挺好,舒祁的心情也很好,并且有很强烈的预感——应该会碰到他。

所以她特意化了淡妆,搭配了更衬肤色的户外服。

果然,刚上山没多久就望见了那名男子。

舒祁心下欢喜,正酝酿着开场白。这时男主也见到了她,便立刻面露惊喜,并快步朝她走来,像是特意在等着她。

“他,为我而来?”舒祁生平第一次,遇到一个人如此期待且珍重地,向她而来。

心里咯噔一下,舒祁直接呆愣在了原地。

直到男子走到我面前,略显无奈地告诉她二万四又不见了。

见舒祁发懵,他主动解释二万四就是那只哈士奇。它原本是只流浪狗,被捡到时已经奄奄一息,送去宠物医院花了二万四才顺利出院,所以取名二万四。

“难怪,见到我犹如见到了救世主!”舒祁心底滑过一丝异样,但最要紧还是帮他找到狗子,于是忙示意她家八戒去嗅了嗅他手里的牵引绳。

确认男子和二万四一般会从哪个方向来,又习惯往哪条路走后,舒祁建议兵分两路去找狗,他继续往前,而她则朝他走过的方向再找一遍。

舒祁带着八戒刚打算走,男子忽然叫住她,问她可否扫他的微信二维码,并解释:“万一找到了,可以及时通知我。”

也对,总不能靠吼的,更何况,他们连彼此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扫码成功,屏幕上跳出了他的微信个人资料,昵称一栏显示的是‘陆铭’。

念起来和鹿鸣一样,发音很好听,跟他的气质也很搭配,舒祁猜测是他的本名。

“昵称是我本名。”陆铭肯定了舒祁脑内的想法。

“嗯,我叫舒祁。”舒祁礼尚往来报上名字,随后又补充:“祁连山的祁,也是我本名。”从小到大因为名字,舒祁遭遇过太多质疑,也得到过不少冷嘲热讽,以至于她羞于说出自己的名字。并且每次都不得不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中补充一句:“对,和女明星舒淇的名字发音一样,但的确是我本名。”

陆铭没有诧异,他很诚恳地夸赞:“很好听的名字,那就先谢谢你了。”

舒祁慌忙答了个:“好。”

带着八戒走了一段路后,确信自己已经走出陆铭的视野范围,舒祁就心痒难耐地想打开微信,看看他的朋友圈,想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但是同为铲屎官的同理心战胜了好奇心,于是交代八戒要好好找找它的‘好狗友’在哪,她也走几步喊一句:“二万四,二万四……。”

好在没多久,八戒就“汪、汪汪。”地叫了起来,二万四“嗷,嗷,嗷呜呜呜。”地回应了它。

舒祁快步跟上去,就见到二万四哈着舌头,满脸笑意的冲了过来。没有丝毫的慌张,也没有任何外伤,大约只是贪玩跑远了。

舒祁立马发微信给陆铭,向他分享了实时定位。

陆铭找过来时,情真意切地感谢了舒祁和八戒,又顺带数落了一番二万四。

也是,主人看上去挺像个精英人士,怎么就养那么二的一条狗?舒祁在心里默默吐槽。

不过她倒不是歧视所有哈士奇,仅针对那条能把自己搞丢的二万四;论聪明还得看中华田园犬!这赞美包含但不限于自家狗子,舒祁发自内心地赞美所有的土狗。

如果不是八戒这丑萌丑萌的土狗,陆铭那威风凌凌的哈士奇现如今都不知道在呢!

这次,他们没再刻意保持距离,而是自然而然,有来有回地聊起了自家狗子的趣事和糗事。也聊最近热映的电影和一部分代表童年记忆的动画片。

陆铭很善于挑起话题但又不会让人感到尴尬或冒犯,他的分寸感让舒祁轻松且愉快,甚至激发了她的分享欲。

陆铭说起自己对富坚义博的代表作《全职猎人》的喜爱,舒祁表示了共鸣,还跟他分享了另一部改编自富坚义博原作的同名漫画《Level E》,这是一部稍显冷门的动画片,但动画片里的那位贱贱的马鹿王子是她的二次元初恋。

谈及动画,舒祁就自然而然地()宫崎骏,他的每一部动画,舒祁都会反复观看。她在大学期间临摹了很多动画片里的角色和场景。虽然最终没能从事动画行业,但她对美的理解和表达无疑受到了这些作品的影响。

舒祁猛然发觉自己表达欲过于旺盛,且越说越激昂才仓促闭嘴。

陆铭却真诚地表达了羡慕:“有真正热爱的事物,果然是幸运,又快乐。”

太阳快落山,俩人才带着两只狗一路同行至山脚。

舒祁骑上停放在电动车停放点的小电驴,向陆铭挥手告别。陆铭也微笑着挥手回应,拉着三步两回头的二万四步行去稍远处的停车场取车。

有那么一瞬间,舒祁竟觉着他们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刚回到家,舒祁就迫不及待地点开了陆铭的朋友圈。

幸好不是时下流行的‘仅三日可见’,但他发布在朋友圈的内容不多,一年六七条的频率。

他曾和朋友们抱着氧气瓶在纳木措等到了绝美的日落。

在长白山雪场,原本打算展现一番滑雪技巧,却被几个小学生秀了一脸。

去日本大阪出差,闲逛时遭遇了‘强盗’乌鸦。

在阿曼塞拉莱钓到了巨大的黄鳍金枪鱼。

……

美景、轶事、奇遇,他的生活是多姿多彩的,但最关键的是,他所有的视频和照片里都没有出现疑似女友的女性,这让舒祁心底滋生出一丝庆幸。

照片和视频里很快就翻到了底,舒祁又回头认真浏览起文字内容。

有出差或旅行途中对当地风土人情的有感而发,有对重大时事的诙谐吐槽,还有一些看似是对宏观经济的个人见解,生涩难懂,只好草草略过。

唯一让舒祁介怀的是陆铭在一年半前发的一段文字:猝不及防的一场暴雨像是天意,而她如神明降临。

女字旁的她!

神明?

跟他以往那种随性的文风不同,这短短的一句话有些文绉绉,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味道。但后来的文字内容,再也没有提及任何女字旁的她。

最近的一条的文字内容是:感受到了命运的善意。

看发表时间,这条内容是在一个半月前发布的。

大概遇到了开心的事吧?

舒祁问八戒:“什么样的事,才会让陆铭那么一个看似得天独厚的人感觉到被命运偏爱呢?”

八戒白她一眼,悠悠转过身,叼来了它的饭盆。

舒祁这才想起自己忘了给八戒准备晚餐。

虽然互加了微信,但周一到周五,整整五天,陆铭都没给舒祁发过微信,舒祁自然也不会主动给他发。

大约是连日阴雨,又降了温,舒祁总觉得气压低沉,情绪也因此低落了许多。就连好友候小枫约她去涮火锅都兴致缺缺,心里总有些空落落的。

到了周五晚上,舒祁临睡前躺在床上刷手机,忽然发现陆铭在朋友圈发了一条位于大阪伊丹机场定位,配文“总算忙完,眼球都快累爆了,但明天就可以去爬山养眼咯!”

舒祁几乎从枕头上弹起,她万分确定这条朋友圈是发给她看的,前所未有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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