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的是这种状态只持续了几秒，余谨颅内安静了片刻，随即周围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我们去书阁看看吧。”余谨掀开被子，脑中的4762忽然大叫了一声，余谨脑袋被他震得一阵刺痛，僵坐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神。
卡什扶着他，走到偏僻的位置，余谨忽然说自己口渴，便让卡什去给他找水喝。
等卡什一走，余谨就问系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4762没有回复，在一阵躁动间，4762声音像通了电一样：“对不起玩家，系统出了点状况，目前判定是内部遭到了废系统的联合攻击。”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余谨看了一圈，确认没人在后，他对系统说：“你先把自己静音，你现在在主控室发生的一切我都能听到声音！非常吵！”
4762没有说话，余谨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他坐在椅子上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听见其他声响，余谨霎时松了口气，但没多久，A001的声音就从他脑子里响起。
“余谨，你会死在猩红沼泽，”A001半边脸被毁了，他看向地上被打到有些报废的4762，恐吓道，“没有人能通关游戏，你会死得很惨。”
余谨听见他说：“猩红沼泽里住着一个疯女人，凡是到达沼泽的人都会被她杀害，你也不例外，你绝对会死，绝对会死得很惨。”
“不能回溯的你，生命就像纸一样脆弱。”A001露出狰狞的笑容，仅剩的一只眼死死地盯着唯一完好的屏幕，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余谨。
他会抢夺走余谨现在拥有的一切。
不会让他再活下去。
这个世界不属于任何外来者和系统，永远都只属于他和他唯一的宿主。
A001回想着维纳多的脸，回想起他对自己说的，“这个世界永远都不会毁灭，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没有人会打扰我们了。”
A001闭上眼，连完好无损的那半张脸也开始脱落毁灭，这一次是他突破了层层阻碍，毁坏了母程序的数据才得以到达这里。
他会夺回属于他和维纳多的一切，没有人可以抢走。
绝对没有。
“谁让你来这的？”
听到这句话的余谨忽然眼前一亮，搭在桌上的手用力抓紧桌角。
是4771。
因为更新进度才进行到一半，所以4771只有头和一半的身体是人类的模样，另一半边是不断流动的数据。
001回头怪异地看他一眼：“你谁啊？”
4771难以置信，他两手摊开，语气无奈又挑衅：“你连我都不知道你居然还来这？”
他低头踢了踢地上的4762，此系统已经没有体力值了，4771此刻没有精力去救他，便把他挪到了桌子底下挡起来。
001和他周旋着，“你是4771。”
4771点了一下头，“大哥，你不好好在星海里待着怎么跑出来了？”
001脸色一僵，他记得4771很崇拜他来着，这么一看确实是真的了。
“我，我出来看看。”001瞄了眼旁边显示余谨状态的屏幕，想伸手将它关上，4771却突然扑过来护住屏幕，盯着屏幕里余谨的脸看，感叹道：“诶，宝贝越来越好看了。”
001眼皮抖了抖，被他对余谨的称呼吓了一跳，他翻了个白眼，“我先走了。”
4771看着消失的001，悬着的心暂且放下了，他环视一片狼藉的主控室，只是叹了口气，他将组成自己身体的数据一部分留在了主控室进行修复工作，一部分又融进受了重伤的4762的身体里。
全部分完，他连半边人类身体的状态都不能维持了，脸上也多了几道裂缝。
“醒醒，臭小子，那么没用。”4771看着昏迷过去的4762。
余谨听着4771的声音，很久没听到了，他竟然会觉得有些恍惚。
他轻唤了一声，4771立马接通神经和他对话：“怎么了？想我了？”
余谨静默片刻，随后：“嗯，确实想你了。”
4771嘴角忽然出现压不下去的笑意，彼时怀里的4762也醒了，他看到4771的那一刻吓得从他怀里滚出来，迅速后退了几大步，哆嗦地问：“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余谨听到声音，看向走过来的卡什，他接过卡什手里的热茶，小小抿了一口，“谢谢……”
卡什抚弄着他的头发，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有心事？”
余谨放下茶，“我有点担心……去猩红沼泽。”
A001的恐吓让他本就有些畏惧的心更加胆怯，他本能地对这一次的任务有些退缩。
“别怕，我会陪着你。”卡什将他搂紧，试图缓解他的紧张。
4771感受到余谨现在的情绪波动，他放下正在被他打骂的4762跑去屏幕那边看了一眼，看到卡什和余谨和谐地靠在一起，4771宽心了不少。
有卡什保护他，余谨也能少受一些伤害。
4771像个老父亲一样注视着余谨，在更新的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在担心余谨的情况，他和卡什的感情线如何了，他有没有受什么委屈，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其他系统有没有故意给他使绊子……
这些4771都想知道，等更新完毕，他一定会好好把已经发生过的事件全部都回看一遍。
为了不耽误时间，等颅内的动静一消停，余谨就拉着卡什去了书阁，还没进去，余谨就听到吵闹声，他看了眼卡什，默默把门推开。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会去的，”伊萨看着书，推了推单面镜，“他就是死了都和我没有关系。”
余谨心一沉，缓缓走上前，“我……”
伊萨看了眼他，纸张一翻：“你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
释萤花被他这句冷血的话吓得白了脸，慌忙看向一旁淡定的艾米，艾米似乎对这些见怪不怪了，但实际他也被那句话吓住了，他没想到伊萨能说出这种话来伤余谨的心。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三人都站在那不敢说一句话，最后还是卡什过来扇了伊萨一掌，伊萨才咬牙继续说：“我不会帮你的，去找别人吧。”
说罢，他将书用力一合，狠狠瞪了卡什一眼，“部落在你手里迟早会毁掉。”
就在伊萨要离开时，余谨突然说：“那你觉得我经历这些就是我应得的吗？”
伊萨停在原地，毫不关心：“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无人在意。”
余谨上前冲到他面前，挡住他的去路，“我死了你以为恶魔会善罢甘休吗，在我之后会有千千万万个我，你凭什么认为恶魔不会缠上你。”
余谨走到他面前，距离他仅一步之遥，他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伊萨，你的内心又何尝不是在堕落边缘挣扎。”
这句话让伊萨顿时全身紧绷，余谨能感受到他逐渐急促的呼吸和不自在试图躲避自己的神情。
“你曾经也是濒临堕落的人，只不过现在伪装得很好。”余谨后退一步，不再逼他，“你帮我也是在帮你。”
“你和我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余谨直视他，“找到你是因为你是最好的选择，你的能力是我们可以无条件信任的，还有一部分原因是……”
余谨轻声说：“这不是救他，而是你的自救。”
“恶魔已经到了奥德尔部落，他会寻找每一个曾经企图用堕落来自救的人，”余谨看向他的心口，“不要再痛苦地活着，我们是人，我们逃不了的。”
他握紧伊萨的手：“救救我也救救小时候被师傅折磨的你。”
伊萨怔在原地，他浑身冰冷，小时候被厄尔尼满怀期待的眼神注视的画面渐渐将他空缺的身体和灵魂占满。
在厄尔尼对他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一个好孩子，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这一句话，他就已经死掉了。
伊萨拽紧余谨的手腕将他拉着跑出去，卡什脸色一变，刚要追上去就被艾米拉住了胳膊，艾米看向跑走的二人，“别追了，我们要相信赞恩。”
等到了无人前往的角落，伊萨将余谨压在墙上，质问他：“你都知道什么。”
余谨看着伊萨现在的表情，他没想到伊萨也能露出这副模样来。
他是不是逼他逼得太狠了。
“我只是知道书阁曾经的一些事。”余谨说。
伊萨掐住他的脸，气急败坏道：“撒谎，你在撒谎！你知道什么，全部都说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余谨不得不抬头看他，嘴角苦涩的笑意压不下去，“我不知道，伊萨，我不知道你挣扎的内心，我只是知道厄尔尼对你和对他亲儿子的感情是不同的。”
“我只是恰好知道这种感情意味着什么。”余谨眼睛里闪着泪光，“我也经历过，所以我们做错了什么呢。”
伊萨渐渐松了手，余谨眨了一下眼，眼泪就顺势从眼眶里滚出来了，他哽咽道：“我为什么引来堕落恶魔……因为我无法救自己，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权衡畸形的感情，我不想陷进去，但是我无能为力，我没有办法了……我只是在垂死挣扎。”
“你是无辜的，厄尔尼死了，你得救了。”余谨看着他，眼泪哗哗，“那我呢，我能熬到卡什和怀亚特死吗，又有谁来救我。”
“几次三番地被恶魔盯上，永远在死亡边缘挣扎，我又如何进行自救呢。”余谨抹了一下眼泪，“我不请求你同情我，我只是请求你帮我这一次。”
“恶魔不会伤害你，他只会把对你们的怒火全部发泄在我和艾米还有释萤花身上。”余谨依靠在墙上，满身悲凉，“如果你依旧决定留在部落……没关系……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余谨踉跄地转过身，他走得很慢，在等伊萨的回复。
他不清楚自己的情绪有没有打动他，但本想一演而过的余谨却是实实在在地又揭了一次疤又受了一次伤。
他知道真正的伊萨并不是一个彻底冷血的人，他有同情心，否则也不会收养两个孤儿。
“……什么时候走？”伊萨看着他落寞削瘦的背影问。
余谨久违地上扬唇角，按耐住内心的欣喜，继续沉浸在刚刚悲伤的情绪里说：“很快，我们需要再商量一下。”
他回过头，眼眶通红，望向伊萨的眼神像看到了救星：“谢谢你。”
伊萨冷笑道：“别那么看我，我可不是心疼你。”
“你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活该，我只是想救我自己。”
他蹭过余谨的肩膀，余谨单薄的身体被他撞的晃了一下。
反正都答应去了，至于这些……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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